■文 / 楊杰 插畫 / 曲徑
幾乎所有人都很享受,抱著一大桶金黃發(fā)亮的爆米花坐在電影院里邊看邊吃。如果我們滿身是毛的祖先們“穿越”到今天,他們可能會選擇抱一桶蟋蟀、蚱蜢或者甲殼蟲。這個場景可能會讓人覺得有點惡心,但美國南加州大學神經(jīng)人類學家約翰·艾倫在《腸子,腦子,廚子》這本書不客氣地告訴我們,人類對酥脆食品的天然喜愛極有可能在5000萬年前就扎下了根——靈長目始祖很可能主要靠食蟲為生,這些具有堅硬外骨骼的昆蟲可是不用加工就能吃的最酥脆的葷菜了。
當?shù)谝慌按髲N”出現(xiàn),人類的酥脆食譜就大大擴展了,烹飪使許多食物變得酥脆而且味道濃郁,并把人類對酥脆食品的偏好推到了飲食習慣的中心位置,至今依然如此——看看隨處可見的薯片和炸雞就知道了。
在《腸子,腦子,廚子》這本自稱“吃貨研究所”的書里,艾倫以人類學、食物歷史和作為廚師的經(jīng)驗為武器,透過精神上的味覺偏好這一展現(xiàn)人類生物學特征和文化歷史的透鏡,不僅關(guān)乎怎么吃、吃什么,更把食物嵌入一張“由各種認知關(guān)聯(lián)構(gòu)成的大網(wǎng)”中,探討人類為什么喜歡這樣吃。
艾倫認為每一個個體頭腦中都存在著“食物理論”——這是一整套關(guān)于進食和看待食物的方式,是認知史、演化史和文化史以獨特的方式交匯于每個個人的產(chǎn)物?!笆澄锢碚摗痹谌藦男∨c食物的接觸中自然而然地形成,演化過程中的“集體無意識”在我們頭腦中埋下了對酥脆、脂肪、甜食等口感的偏好,但具體到哪些東西能吃、哪些不能吃,則與個人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關(guān)系更大。
印度東北部那加蘭邦在收獲稻谷后收獲蚱蜢,用植物油煎炸,配以姜、蒜、辣椒等作料,這種土著居民眼中的無上美味卻往往被西方人視為“不潔”。而美國感恩節(jié)家家必吃的火雞則被新幾內(nèi)亞的卡拉姆人視為森林中的“類人”生物,捕殺了火雞的獵手必須吃掉這只火雞的心臟,才能保證它的靈魂能夠返回森林。
艾倫把飲食習慣這種帶有鮮明地域文化色彩的特性與語言類比,我們能迅速接受并熟練使用新生詞匯,用第二語言取代母語則困難重重。我們在舊石器時代演化出的對脂肪和甜食的偏好在農(nóng)業(yè)社會得到了滿足??匆娪形Φ氖澄?,人類在漫長演化中形成的“去吃”按鈕就會自動按下,而那個“停止”按鈕還沒有演化出來。于是人們發(fā)現(xiàn),吃東西成為了一種習慣,傷心時吃、開心時吃、工作時吃、休閑時吃,越來越便利的網(wǎng)上購物、網(wǎng)上訂餐使人們獲取食物的手段越來越方便,消耗的熱量越來越少。
當“總想多吃一點兒”的基因遇到豐富的食物環(huán)境,肥胖人口日益增多和糖尿病的流行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皻w根結(jié)底,因為人類在一種環(huán)境中演化出的身體和心靈,被放置到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中。”艾倫如是說。
也有研究者指出,美國熱量過剩的飲食環(huán)境在數(shù)十年前就已出現(xiàn),時間上先于肥胖者比率的升高。他們認為美國近些年來的變化鼓勵了更為放縱的飲食環(huán)境,在任何時間都可以進食的習慣使人出于享樂進食,而不僅僅是由于饑餓?!斑M食不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為了填飽精神”。
胖子們可能會感到絕望,要對抗的不僅是食物和自己那熱愛食物的心,同時宣戰(zhàn)的還有隔三差五的夜宵、推杯換盞的應(yīng)酬、酒過三巡的兄弟情誼。“吃”字背后是一張演化、認知、文化交匯織成的大網(wǎng),每一個難以控制自己食欲的吃貨都是粘在這網(wǎng)上的小小蟲子,想把網(wǎng)弄破太難,自己使勁撲騰翅膀飛走也許是逃脫的更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