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俊讀《三國》（下）

沈伯俊

摘 要：本文是對《三國演義》中兩個著名橋段的細讀與賞析：“義釋嚴顏”：莽張飛的智謀與胸襟；“蔣干盜書”：一波三折，妙趣橫生。

關(guān)鍵詞：張飛 蔣干

“義釋嚴顏”：莽張飛的智謀與胸襟

《三國演義》中的張飛，素來以“莽”著稱。作者在突出張飛這一性格基調(diào)的同時，也注意表現(xiàn)其性格的其他側(cè)面，如粗中有細、聞過知改、敬賢愛才等?！傲x釋嚴顏”（第63回）就是這方面的一個成功范例。

歷史上確有張飛義釋嚴顏之事。《三國志·蜀書·張飛傳》曾有記載：

先主入益州，還攻劉璋，飛與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縣。至江州，破璋將巴郡太守嚴顏，生獲顏。飛呵顏曰：“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zhàn)？”顏答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憋w怒，令左右牽去斫頭。顏色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賓客。

這段記載，表現(xiàn)了嚴顏的剛強耿直和張飛的顧惜英雄，但對張飛是怎樣捉住嚴顏的卻沒有交代，對張飛義釋嚴顏的心理變化也寫得十分簡略。羅貫中在這一史實的基礎(chǔ)上，合理地運用想象和虛構(gòu)，創(chuàng)造出一個生動感人的情節(jié)。

小說第63回，寫龐統(tǒng)進攻雒城時中箭身亡，諸葛亮在荊州接到劉備的告急文書后，立即命關(guān)羽留鎮(zhèn)荊州，親自統(tǒng)兵入蜀增援，并命張飛分兵從旱路殺往雒城。臨行前，諸葛亮諄諄叮囑張飛：“益州豪杰甚多，不可輕敵。于路戒約三軍，勿得擄掠百姓，以失民心。所到之處，并宜存恤，勿得恣逞鞭撻士卒?！边@三點——尊重益州豪杰，愛護百姓，存恤士卒——是張飛此行的行動綱領(lǐng)，為他義釋嚴顏奠定了思想基礎(chǔ)。

張飛出兵后，“所到之處，但降者秋毫無犯”，因而進展順利，不久就來到巴郡。巴郡太守嚴顏，“乃蜀中名將，年紀雖高，精力未衰，善開硬弓，使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據(jù)住城郭，不豎降旗”。于是，張飛和嚴顏的斗爭開始了。

在這里，作者描寫了嚴顏連續(xù)三次激怒張飛的行動。第一次，張飛命人前去招降，嚴顏斷然拒絕投降，并把張飛派去的軍士割下耳鼻放回，氣得“張飛大怒，咬牙睜目”。第二次，張飛親自領(lǐng)兵到城下搦戰(zhàn)，“城上眾軍百般痛罵”，卻并不出戰(zhàn)；張飛想要沖過護城河，“又被亂箭射回”，相持到晚，全無結(jié)果，張飛只好“忍一肚氣還寨”。第三次，張飛又到城下搦戰(zhàn)，竟被嚴顏一箭射中頭盔，氣得張飛暴跳如雷，指著嚴顏大叫：“若拿住你這老匹夫，我親自食你肉！”這幾番激怒張飛的行動，雖皆寥寥數(shù)語，卻表現(xiàn)了嚴顏剛強的性格、老辣的部署和高強的武藝。這樣的忠直勇猛之士，正是圖謀建立王霸之業(yè)的人所渴求的。盡管每被嚴顏氣一次，張飛的憤怒都要增加一分，但嚴顏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同時增加了一分，這就為張飛義釋嚴顏暗暗埋下了伏筆。

面對嚴顏這個強勁的對手，莽張飛不得不動動腦子了。作品緊接著寫了張飛的三次用計。首先，他“教馬軍下馬，步軍皆坐”，企圖造成松懈無備的假象，引誘嚴顏出戰(zhàn)；嚴顏抱定深溝高壘，以逸待勞的主意，就是不肯應(yīng)戰(zhàn)。接著，張飛又改變辦法，“只教三五十個軍士，直去城下叫罵”，想把嚴顏激出來；嚴顏胸有成竹，還是不加理睬。這兩次用的計策實在太簡單，豈能瞞過經(jīng)驗豐富的嚴顏？

要在以往，經(jīng)過三次被激怒，兩次用計不成，性如烈火的張飛早就不耐煩了，他或者會終日縱酒以澆愁，或者會鞭撻士卒以泄憤。嚴顏就是想等他這樣，以便乘虛攻之。然而，這一回張飛記住了諸葛亮“存恤士卒”的叮囑，不是拿部下出氣，而是沉住氣，進一步思謀用計。經(jīng)過一番考慮，他“傳令教軍士四散砍打柴草，尋覓路徑，不來搦戰(zhàn)”。嚴顏接連幾天不見張飛動靜，反而感到心中疑惑，便派出十幾個軍士，扮作張飛砍柴的兵卒，出城進行反偵察。他們打聽到張飛的部下已經(jīng)找到一條小路，可以偷過巴郡，張飛決定連夜行動，并且親自在前面開路，便連忙稟報嚴顏。嚴顏大喜，嘲笑張飛是“無謀匹夫”，決定當晚親自出城劫奪張飛的糧草輜重。

這天夜里，嚴顏率領(lǐng)全軍出城，埋伏在樹林之中。“約三更后，遙望見張飛親自在前，橫矛縱馬，悄悄引軍前進。”前軍過了三四里，便是糧草輜重迤邐而來。這一切，似乎都在嚴顏預(yù)料之中，他立即下令出擊。萬萬沒想到，正當嚴顏軍搶奪車仗之時，“背后一聲鑼響，一彪軍掩到”，“為首一員大將，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使丈八矛，騎深烏馬，乃是張飛”。這一意外的變化來得是那么突然，猶如雷霆轟擊，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嚴顏也不覺手足無措，只好勉強迎戰(zhàn)，斗不到十合便被張飛生擒，其部下也“大半棄甲倒戈而降”，張飛乘機揮兵奪取了巴郡城。這一情節(jié)，寫得撲朔迷離，騰挪跌宕。張飛探路偷越，以假亂真，可謂計中有計，“無謀匹夫”偏偏想出了令人叫絕的妙策；嚴顏老謀深算，穩(wěn)扎穩(wěn)打，自以為萬無一失，卻偏偏上了大當，兵敗被擒。一個本來不算復(fù)雜的事件，被作者寫得如此一波三折，峰回路轉(zhuǎn)，實在令人贊嘆。

在急驟的情節(jié)變化中，作者忙而不亂，又特意補上一句：“張飛叫休殺百姓，出榜安民?！庇糜嫵晒?，并不忘乎所以，而是依然記住諸葛亮的叮囑，莽張飛真是今非昔比，令人不能不刮目相看了。

嚴顏被擒，張飛將如何處置？這是讀者關(guān)心的問題，也是全篇的中心環(huán)節(jié)。當嚴顏被刀斧手押到張飛面前的時候，昂首而立，不肯下跪。見此情形，張飛不禁怒目咬牙，大聲呵斥：“大將到此，何為不降，而敢拒敵？”面對有猛虎之威的張飛，嚴顏毫不畏懼，也厲聲叫道：“汝等無義，侵我州郡！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如此強硬的態(tài)度，使張飛更加怒發(fā)沖冠，喝令將嚴顏推出斬首。在死神降臨之際，嚴顏仍然面不改色，高聲叫道：“賊匹夫！砍頭便砍，何怒也？”這叫聲，充滿了對死亡的蔑視，對戰(zhàn)勝者的不服。嚴顏的錚錚鐵骨、凜凜正氣大大地震動了張飛，喚起了他對嚴顏的敬意——這是“好漢識好漢，英雄惜英雄”的感情。頓時，情節(jié)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只見張飛“回嗔作喜，下階喝退左右，親解其縛，取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低頭便拜曰：‘適來言語冒瀆，幸勿見責(zé)。吾素知老將軍乃豪杰之士也?！蓖鹛煜碌膹堬w如此折節(jié)下士，敬重英雄，這使嚴顏深受感動?！笆繛橹赫咚馈?，對方以義相釋，自己豈能不以義相報？于是，他胸中的敵意頃刻全消，心甘情愿地表示愿降。寫到這里，全篇的情節(jié)達到了高潮，作者也情不自禁地賦詩贊美這兩位三國時代的“忠義”英雄。

張飛義釋嚴顏，產(chǎn)生了極好的效果，蜀中軍民看到了劉備集團的胸襟氣度，極大地爭取了人心。當張飛虛心請教入蜀之計時，嚴顏慨然表示：“從此取雒城，凡守御關(guān)隘，都是老夫所管，官軍皆出于掌握之中。今感將軍之恩，無可以報，老夫當為前部，所到之處，盡皆喚出拜降?！庇捎趪李伒谋M心幫助，張飛軍進展極為順利，沿途“望風(fēng)歸順，并不曾廝殺一場”，比諸葛亮親率的大軍更快地趕到了雒城。

在“義釋嚴顏”這一篇章里，嚴顏那剛毅倔強、老當益壯的形象表現(xiàn)得相當鮮明。不過，作者著重刻畫的還是張飛的形象。在這里，不僅張飛勇猛善戰(zhàn)的雄風(fēng)絲毫未減，更重要的是，他的智謀和胸襟也煥發(fā)出光彩。毛宗崗在第63回回評中說：“益德生平有快事數(shù)端：前乎此者，鞭督郵矣，罵呂布矣，喝長坂矣，奪阿斗矣。然前數(shù)事之勇，不若擒嚴顏之智也；擒嚴顏之智，又不若釋嚴顏之尤智也。”可以說，這一篇章為塑造一個性格豐滿的張飛形象，添上了十分重要的一筆。

“蔣干盜書”：一波三折，妙趣橫生

在《三國演義》有關(guān)“赤壁之戰(zhàn)”的情節(jié)系列中，作者著力突出“人謀”的作用，把大部分筆墨用于描寫孫、劉、曹三方在決戰(zhàn)之前的謀劃與斗智。在孫、劉聯(lián)盟內(nèi)部，周瑜與諸葛亮互逞才思，面對面地反復(fù)較量。而在孫、劉聯(lián)盟與曹操之間，則一直是隔江斗智。后一種斗智的特殊性，使它往往需要借助于一些中介人物來展開。“群英會蔣干中計”（第45回）便是作者為此而精心設(shè)計的一個扣人心弦的情節(jié)。

小說第45回寫周瑜率軍抗擊曹操，在三江口與曹兵初次交鋒，首戰(zhàn)告捷。曹操責(zé)令荊州降將、水軍正副都督蔡瑁、張允加緊訓(xùn)練，蔡、張二人沿江建立水寨，讓熟悉水戰(zhàn)的荊州降軍在外，不習(xí)水戰(zhàn)的青、徐軍居中，以便操演迎敵。周瑜親自窺探曹軍水寨，見其布局得法，防范森嚴，不禁大驚，深感蔡瑁、張允對東吳構(gòu)成了威脅，暗下決心：“吾必設(shè)計先除此二人，然后可以破曹。”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誘使曹操犯錯誤，借刀殺人。就這樣，作者為一場斗智交代了背景，設(shè)置了矛盾。

正在這時，曹操向眾謀士問計，尋求戰(zhàn)勝東吳的辦法。幕賓蔣干自告奮勇道：“某自幼與周郎同窗交契，愿憑三寸不爛之舌，往江東說此人來降?！辈⒖湎潞？冢骸柏┫喾判摹８傻浇瓥|，必要成功?！辈懿偾髣傩那?，大喜之余，忙派蔣干前往江東。這樣一來，蔣干便成了曹操與周瑜之間的中介人物，曹操與周瑜的斗智便直接表現(xiàn)為蔣干與周瑜的斗智。

蔣干的到來，正適應(yīng)了周瑜的需要，于是他“與眾將附耳低言”，“眾皆應(yīng)命而去”。這一番神秘的布置給讀者造成了強烈的懸念，使讀者急欲窺知究竟。

隨著周瑜和蔣干的見面，智斗展開了。作者以一波三折的筆法，把情節(jié)安排得跌宕起伏、曲折多姿。

首先，周瑜單刀直入，話鋒直逼蔣干：“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為曹氏作說客耶？”面對這一質(zhì)詢，真正的雄辯之士本可順水推舟，就勢發(fā)動游說，或反唇問難，爭取主動。然而， 蔣干對此卻毫無精神準備，情緒頓時由“昂然”變成“愕然”，慌忙表白道：“吾久別足下，特來敘舊，奈何疑我作說客也？”周瑜再逼問一句，蔣干只好故作姿態(tài)：“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請告退?！边@一聲明，正好中了周瑜的圈套。周瑜擒而復(fù)縱，“笑而挽其臂曰：‘吾但恐兄為曹氏作說客耳。既無此心，何速去也？”這樣，在第一個回合的交鋒中，周瑜就掌握了主動權(quán)，蔣干則暴露出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面目，“故人”的面子雖然勉強維持著，“說客”的伎倆卻根本無從施展。

接著，周瑜會聚江東英杰，大擺筵席，以示對蔣干的隆重歡迎。席上，周瑜當眾宣布：“此吾同窗契友也。雖從江北到此，卻不是曹家說客?！庇置聦⑻反葓?zhí)劍監(jiān)酒：“今日宴飲，但敘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與東吳軍旅之事者，即斬之！”這就進一步堵住了蔣干的嘴。蔣干只有“驚愕”的份，卻“不敢多言”，其內(nèi)心的懊惱與恐慌是可以想象的。

飲至半酣，周瑜領(lǐng)蔣干步出帳外，在軍營中走了一圈，有意讓他觀看東吳軍容的整肅和糧草的豐足，以顯示自己實力的強大和抗曹的決心。在蔣干已被震懾的情況下，周瑜以對老友剖露心跡的姿態(tài)說道：“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義，內(nèi)結(jié)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即使蘇秦、張儀、陸賈、酈生復(fù)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動我心哉！”這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語，是對一切勸降企圖的嚴正警告，無異于又給了蔣干當頭一棒。他已嚇得“面如土色”，哪里還敢搖動如簧之舌？

這幾個回合的交鋒，如波瀾起伏，逐層推進。周瑜居高臨下，步步進逼，在精神上完全壓倒了對方；蔣干則如困獸入籠，進退失據(jù)，狼狽不堪，“說此人來降”的美夢早已成了泡影。但他既已夸下?？冢衷跄芸帐侄啬?？至此，情節(jié)自然進入第二個階段，由“群英會” 轉(zhuǎn)為“蔣干盜書”。

當天晚上，周瑜邀蔣干抵足而眠。在寢帳中，周瑜佯裝酩酊大醉，和衣而臥，嘔吐狼藉， 故意給蔣干制造空隙。此時的蔣干，心急火燎，輾轉(zhuǎn)難眠，他想到無顏回去覆命，想到可能遭到曹操的嚴厲訓(xùn)斥，哪里還睡得著？既然身處機要之地，殘燈尚明，周瑜又“鼻息如雷”，何不起床偷視一番？也許能偷點東吳的軍機回去交賬呢。事情就有這么“巧”，蔣干果真在桌上堆放的文書中發(fā)現(xiàn)了偽造的蔡瑁、張允寫給周瑜的書信，內(nèi)稱：“今已賺北軍困于寨中， 但得其便，即將操賊之首，獻于麾下。”對于蔣干來說，這封信猶如輸光了的賭徒意外撿到的金子，真使他大喜過望。按照他此時的心理，有了這封信，他不僅可以免遭勞而無功的訓(xùn)斥，還會得到曹操的重賞。于是，他忙不迭地“將書暗藏于衣內(nèi)”。

作者不僅寫出了蔣干盜書的必然性，而且通過周瑜的一系列言行，增強了情節(jié)的可信性。周瑜先是在床上發(fā)出囈語：“子翼，我數(shù)日之內(nèi)，教你看操賊之首！”接著，有人入帳喚起周瑜，周瑜故意懊悔酒后失言；來人報稱“江北有人到此”，周瑜故意喝令“低聲”，并假作呼喚蔣干；待蔣干以為周瑜相信自己真的睡著了時，周瑜又與來人在帳外悄聲低語，故意讓蔣干聽到“蔡、張二都督道：‘急切不得下手……”這一系列神秘的舉動，使人不能不相信真有其事，急欲撈取好處以為補償?shù)氖Y干更是不會有絲毫懷疑！

周瑜演完自己設(shè)計的好戲之后，便解衣就寢了。蔣干卻自以為得計，連忙溜出營帳，喚起隨行小童，憑著與周瑜“同窗契友”的關(guān)系，闖出轅門，乘來船飛棹而回，將盜來的書信獻給曹操。生性多疑的曹操本來就不相信蔡瑁、張允這班降將，只是暫時利用一下而已，見了此信，勃然大怒，也不暇辨別真假，更不耐煩聽蔡、張辯解，便下令將二人推出斬首。等他恍然大悟時，已是悔之晚矣！至此，周瑜的反間計獲得了完全成功。

在這場斗智中，周瑜和蔣干明是“故人”，實是敵人。雙方都不挑破這層皮，各自假戲真做，使情節(jié)撲朔迷離，層層出奇?？吹浇Y(jié)果，讀者不禁會發(fā)出會心的微笑。

在這一篇章中，周瑜和蔣干的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周瑜機警過人，足智多謀，他一聽到蔣干來訪就巧設(shè)奇計，洞察全局，穩(wěn)操勝算，一步一步地把蔣干引入自己布下的圈套之中。蔣干則是氣粗心浮，昏庸無能，在周瑜的擺布下處處被動，本想當“說客”，卻做了竊賊，自以為討了便宜，實則上了大當，活現(xiàn)出一副愚而自用的蠢相。作者按照人物的性格邏輯編排情節(jié)，又通過巧妙的情節(jié)突出了人物的性格。

作者對蔣干這個次要人物的描寫是十分成功的，盡管他只出場一兩次，卻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我們在前面已經(jīng)說過，作者寫周瑜與蔣干的斗智，目的是要表現(xiàn)周瑜與曹操的隔江斗智。蔣干的上當直接導(dǎo)致了曹操的上當，而曹操的上當則表明其智謀比周瑜略遜一籌。書中引“后人有詩嘆曰：‘曹操奸雄不可當，一時詭計中周郎?！闭菫榱讼蜃x者點明這一點。

需要說明的是，在歷史上，曹操與蔡瑁關(guān)系甚為親密，并未將其誅殺。至于蔣干，據(jù)《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注引《江表傳》，本是九江郡人，與廬江郡人周瑜并非同窗好友；他“有儀容，以才辯見稱，獨步江、淮之間，莫與為對”。這就是說，歷史上的蔣干生得儀表堂堂，頗有大丈夫氣概，而且才干優(yōu)異，長于辯對，并非庸才；而他往見周瑜是在建安十四年（209），也就是赤壁大戰(zhàn)之后，并且自始至終顯得高雅、穩(wěn)重，沒有上什么當。由此可見，“蔣干盜書”這一篇章完全是羅貫中根據(jù)自己的創(chuàng)作傾向和情節(jié)發(fā)展需要而虛構(gòu)的（自然，這一虛構(gòu)給蔣干鼻子上抹了一點白粉，使他受到委屈）。了解了這一點，人們會更加欽佩羅貫中驚人的藝術(shù)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