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盈盈
“呼——呼——”他把嘴撮成圓形,湊到竹筒上,氣息均勻瀉出,流過,揚起了煙火般的火星,火勢更大了。
他微微瞇了眼,皺紋在亂舞的火焰里恍惚,火光,讓我看清了他被映得通紅的臉上的表情。他把竹筒——吹火筒遞給我,枯糙的手傳遞過來了一份沉穩(wěn)和滄桑,一股奇怪的草藥味彌漫開來。
我也學(xué)了他的樣子,撮嘴,氣息瀉出,火苗卻亂竄?!昂簟簟钡穆曇簦菽净覔P起,我瞇了眼。
記憶,被火苗暖得像個剛剛烤出的山芋……
那是天幕低垂的夜晚,星星在天空呢喃細語。“噼里啪啦”的火焰烤得臉發(fā)燙,一陣風(fēng)灌進屋,火苗飄忽了一陣,突然滅了。紅色的木炭還微微發(fā)著光,爺爺正要吹火,忽然停了下來,把竹筒給了我。
“吹一下試試。”他拍拍我的頭。
我早就想玩了,但是礙于爺爺,一直不敢。爺爺以前是教書的,有時嚴肅得很嚇人的。
我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在手里把玩一陣,竹筒足有我那么高,吹的那一頭有個小孔,中間是空的,整個已被磨褪了色。我把它放在嘴邊,回憶了一下爺爺?shù)膭幼?,吸口氣,腮幫子鼓鼓的,猛地把氣流像推車一樣“推”了出去,木炭的紅光亮了些,隨即卻更暗了,在風(fēng)中哆嗦著。
爺爺盯著我,我不由得心里發(fā)虛,吹得更用力了。一聲接一聲。爺爺已皺了眉,他搖搖頭,嘆口氣:“不對?!?/p>
說著,又摸摸我的頭。我心有不甘,卯足了勁,臉漲得通紅,把氣息噴出,可火依然是沒有起色,弱弱的,烤火屋里復(fù)又一片寂靜的墨色。
他拿過吹火竹筒,放在嘴邊,微瞇了眼,就像在吹一支豎笛般,將氣息平緩地吐出,再吐出,一下復(fù)一下,那神情,似是頗為享受?!昂簟簟?,不同于我的吹火聲,爺爺竟把吹火吹成了藝術(shù),低沉,舒緩,平穩(wěn),內(nèi)蘊。幾次之后,火躥了起來,火光沒過了膝。
“吹火要平穩(wěn) ,要心靜,要不急不躁,心不能有雜念?!彼哪樤陂W爍的火光里變得朦朧。
“說得有些玄乎,是吧?”他自嘲般笑笑,但臉色很快嚴肅了,“無論做任何事都一樣呀,心得專一,寧靜,不浮躁,不然會一事無成啊。”
說完,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只小巧的酒杯,我?guī)退麧M上,酒杯里,我看見了他剛才說這話時的眼眸,那雙有些黯淡的眸里,火光閃爍。
“呼——呼——”身邊的爺爺又在吹火了,似是在吹著一個未完成的夢,那聲音平穩(wěn),舒緩,時常牽動著我的心靈。
(指導(dǎo)老師:胡興法 賈蘭蘭)
一支吹火筒,在爺孫倆手中傳遞,平淡無奇的生活日常,內(nèi)藏著滿滿的經(jīng)驗之談。吹旺一片火星,植下一顆火種。沒有夸夸其談,沒有高深莫測,一爐火的明明暗暗,便是生活的實景寫照。保持一份吹火的心態(tài),方能照亮自己的人生。全篇如一幅動態(tài)的油畫,光影晃動,火苗搖曳,印在兩輩人的臉上、心里。相信這把火一旦燃起,便會經(jīng)久不滅,燎起兩代人對生活不變的追求和期盼。(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