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看多了韜光養(yǎng)晦的厚黑,這款睚眥必報、充滿女性覺醒意識的“清宮古惑女”,確實對人胃口。
“上星”未遂的《延禧攻略》,猝不及防地“爆”了。網(wǎng)播三周以來,播放量已破50億。它本是匹出身不被看好的黑馬,竟也是我等高嶺之花的滑鐵盧——明明追得緊,還要藏著掖著那份偷偷摸摸的喜歡,羞于啟齒的迷戀。
為了體現(xiàn)品位不算太折墮,談宮斗,我必先祭出《金枝欲孽》。略過TVB寒磣的服化道不說,揭露人性之深,立意之高,在我心中冠領(lǐng)后宮。猶記“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結(jié)局過后,撕裂般的心痛和至少一周的怔忡。那是第一次意識到,一部劇,不存在完全的好人壞人,一堆人,不存在絕對的贏家輸家。
后宮,女人們的陰鷙江湖,紫禁城,萬紫千紅的葬花冢。到了于正這個最諳商業(yè)與迎合的制片人手里,每一寸都可著網(wǎng)友的心來裁剪和揉捏。環(huán)肥燕瘦、妍媸美丑,一派媚態(tài),任君采擷。
想看瑪麗蘇,有金手指全開大女主,進可嘴炮論道,退可懷柔聊騷。天上有雷公,凡間靠乾隆,喋血前行,步步生黑蓮;想看CP,甜則齁煞眾人,專寵到飛天,虐則烈愛焚城,鶼鰈變怨偶;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明面上有專心宮斗、恨不得在額頭刻“反派”二字的貴妃,暗面上嫻妃,別有憂愁暗恨生,一顰一笑從獨善其身到鬼胎暗結(jié),無縫孽變……
《延禧》的成功不是走火,它太符合這個憋屈而高速的時代了,沒有隱忍蓄勢,也不草蛇灰線、剝繭抽絲,管它鴆毒砒霜還是雞湯甘露,統(tǒng)統(tǒng)直給,隔夜仇不讓有,全是現(xiàn)世報。劇集還沒進行到一半,終生復(fù)仇對象被雷劈死了,鬼見愁的高貴妃被鐵水潑死了,幾乎兩三集迎來一個小高潮,黏住觀眾的快感,培養(yǎng)了“利落排毒”的觀劇習(xí)慣。
女主魏瓔珞,如果不是主角光環(huán)披成了金剛罩,放別的劇里活不過半集。但看多了韜光養(yǎng)晦的厚黑,實在稀罕這款睚眥必報、充滿女性覺醒意識的“清宮古惑女”。她偏似一個鉆頭,在森嚴致密的百卉圖里野蠻探路。
過往看宮斗,多是胸悶、扼腕、心酸等殘念,一言難盡。但延禧不一樣,它的情緒都是砸過來的塊狀悲喜。無厘頭的升職記或馴悍記,換了個背景,將浮蕩窒悶的深宮,轉(zhuǎn)化為長袖善舞的舞臺,或多或少給了旁觀者難得的宣泄爽感。
除此之外,人物也充滿娛樂的投射。一個接地氣的皇上,身兼毒舌評委、鑒表專家,還是耿直Boy、傲嬌直男,聽聞夜半歌聲,不思溫香軟玉、順勢入懷,而是把你噴成篩子。更有“粉圈毒瘤”純妃,“我得不到,也輪不到不如我的人得到”,戳中多少親媽粉對愛豆那點暗搓搓的小心思。
最擅煽動挑撥的嫻妃,作為蓄謀擔(dān)當(dāng),借刀殺人手不血刃,佘詩曼仿佛身覆《金枝欲孽》的余暉。而“一生沒做壞事”的皇后,則是全劇上價值的砝碼,專為白月光騰一絲凈地念想。她薨逝的晚上,網(wǎng)絡(luò)上演“屠龍夜”,變相說明,觀眾有多“吃”這些人設(shè)。
與其用流量去押注一部劇的命運,不如用實打?qū)嵉难輪T托起底盤?!堆屿房偼度?億,演員僅花費2400萬。省出流量明星的天價片酬,自然有充分余裕精雕細琢,并且罕見地擯棄了乾隆爺?shù)淖铎磐梁里L(fēng),精心打磨出莫蘭迪色的高級灰,算得上策略的成功。
如果說早先的宮斗戲譜出的是灰色境遇里的悲情詠嘆,《延禧》就是一首黑白分明的宮廷搖滾。抬頭看一眼片名,這不是傳記,不是傳奇,而是攻略,一個頗具現(xiàn)代感的詞兒。所以開外掛、打副本不稀奇,也一并默許了它的放肆任性。
不用害臊,不看吃相看療效。炎炎苦夏、通勤搬磚、受盡甲方或領(lǐng)導(dǎo)彈壓之后,這種不燒腦、不磨嘰、報仇短平快的爽劇,好比空調(diào)里的烤串,三伏天的冰棍,可樂下肚后打出的嗝,營養(yǎng)和意義不必苛求,入口的刺激和吐出一口濁氣的酣暢,已是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