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一泓
摘要: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fā)展。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以逃避可清償債務的案例日益增多。至于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后果則可以清晰預見——這一行為顯然意味著對債權人的合法權益的侵害。筆者認為現有的解決途徑尚有不足之處,建議將符合條件申請破產定義為債務人的法定義務,并重新分配相關的舉證責任。
關鍵詞:債務人;破產申請權;破產免責
一、債務人破產申請權概念
破產申請權,從通行概念上來講,主要是指法律規(guī)定的有資格向人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的權利人。在破產條件成就時,根據相應法定程序提出該申請的一項權利。根據我國《企業(yè)破產法》第7條的規(guī)定,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債權人、債務人以及清算組都可以提出破產申請,因此,債務人應當可以是破產申請權的權利主體。不過,在我國,并非所有的債務人均可提出破產申請,盡管破產是債務人的破產,但并非所有的債務人都能實施破產。這就不得不正視我國債務人的破產資格的問題。
債務人的破產資格,是一項法定的民事權利能力,即債務人可以被宣告破產并通過破產程序解決債務的資格或能力。這種資格或能力,不是債務人自身天然具備的,是由國家立法賦予的。有關破產資格的認定,各國之間觀點不一,主要流行兩種觀點:一般破產主義和商人破產主義。基于我國目前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經濟現實,我國目前尚不具備實行一般破產主義的條件.因此我國立法主要還是以商人破產主義為原則。換句話說就是從事商事活動的民事主體都有破產資格,這其中的商人被限定為商法人,對于自然人和其他民事主體采取限制的態(tài)度。在我國大陸,目前可以申請破產的債務人主要為企業(yè)法人和非企業(yè)法人的其他組織③(包括合伙企業(yè)、個人獨資企業(yè)、民辦學校、農村合作社、個體工商戶以及其他事業(yè)單位和公益社團等非企業(yè)法人的其他組織),后者屬于破產清算的,可以參照適用《企業(yè)破產法》規(guī)定的程序。
二、破產申請權的濫用實例分析
實例:南通電力線路器材廠破產申請案
電力器材廠(債務人)申請稱他廠由于經營管理不善,現已嚴重資不抵債,不能清償到期債務,故申請法院宣告破產還債。而張芝山辦事處(債權人)異議稱電力器材廠有轉移有效資產、惡意破產的行為,請求法院駁回其破產申請④。
一審法院裁定破產申請有效,后張芝山辦事處不服裁定結果依法上訴.二審法院認定電力器材廠構成轉移有效財產,換言之就是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撤銷了一審法院即通州市人民法院(2005)通破字第4號民事裁定,并駁回了電力器材廠的破產申請,依法宣告破產程序終結。
本案中,電力器材廠在申請破產前,將等額的資產和債務分別轉讓給其關聯企業(yè)錫源公司、昌源公司和泰源公司,這一轉讓行為表面上看似等價有償、公平合理,似乎與電力器材廠債權人的利益無涉,然而進一步分析,還是可以發(fā)現債權人的權益確實因前述的轉讓行為遭受的實際的侵害。究其原因,電力器材廠的行為一方面提高了其資產負債率,另一方面在電力器材廠被宣告破產的情況下.相應地降低了破產債權人可得的受償比例。這顯然屬于直接嚴重侵害破產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因此,就其轉讓等額資產和債務的這一行為的實質,仍舊脫不出法律上所指的轉移資產、逃避債務?,F實中類似本案的案件可以說數不勝數,且有相當一部分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不能為人所知,久而久之形成了此間“有利可圖”的局面,使得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規(guī)避合法債務。
此案是典型的有破產資格之債務人轉移財產后濫用破產申請權的案例。本案中債務人實際上是期待利用法律上的破產免責進而達成逃避債務(背后則是侵害債權人權益)的目的。而所謂破產免責和相應的破產免責制度則是破產程序終結后,對符合法定條件的可以豁免的誠實債務人未能依照破產清算清償的債務,在法律責任制度的范圍內免除繼續(xù)償還的義務。與濫用破產申請權不同的是,破產免責是將一部分風險轉嫁給債權人而使誠實的債務人更容易從經濟上全新開始.是通過法律形式對債務人應享有的基本人權,即對債務人生存權和發(fā)展權的一種確認。而破產申請權的濫用,恰恰與破產免責相反,其目的與破產免責的主旨背道而馳,是出于債務人不合法私利,以侵害債權人債權為目的,用不誠實手段進行的有預謀的逃避債務的違法行為。但在我國現行法上,對于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僅就相關責任人員的個人責任進行了規(guī)定,例如公司法上所規(guī)定的經營者的勤勉義務和忠實義務,都是相對抽象和概括的,對于濫用破產申請權的后果,往往只存在事后補救的措施,即追究濫用者對第三人的侵權責任等。事后補救與事前預防之間的差距,就在于時間的經濟效益.以及事后補救的有限性,倘若惡意破產的債務人早已將部分財產轉移,對債權人的利益侵害往往不可彌補。
根據我國法律的規(guī)定,企業(yè)法人破產,應當以其全部資產作為清償債務的客體,力求最大限度地清償債務,從而維護債權人的合法債權利益。為此,對破產企業(yè)的財產處分行為必然要求嚴格的審核,禁止轉移資產、逃避債務,否則就有違法人制度對企業(yè)法人應以其全部資產對其債務承擔責任的要求,更加有違破產法的立法宗旨和目的。
三、現有的解決途徑
對于債務濫用破產申請權的現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企業(yè)破產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12條將人民法院經審查發(fā)現債務人為了逃避債務而申請破產,而隱匿、轉移財產等行為的情形,列入了不予受理破產申請的情形之一。第14條則規(guī)定了不予受理的處理方式是由人民法院通過民事裁定駁回破產申請。不僅如此,若人民法院在受理了債務人的破產申請后,發(fā)現債務人存巨額財產去向不明這一情況的,亦應當裁定駁回破產申請。這些條款彼此結合,對于債務人申請破產設置了審查門檻。對人民法院規(guī)定了一定的審查義務,不過基本上采取的形式審查的原則,在現今的司法實踐中。人民法院主要審查的內容有若干項,而主要針對債務人的形式審查的具體內容則是債務人是否具備企業(yè)法人資格,即審查債務人的工商登記資料,若未被登記為企業(yè)法人,則不具備破產資格。非企業(yè)法人的債務人提起破產申請或被申請破產的,應看是否有特別法律規(guī)定,否則不具備破產資格。采取形式審查原則對節(jié)約司法資源和提高效率有很大意義,實際上,要想對債務人之申請逐一進行完備的實質審查不易亦不現實。
至于《企業(yè)破產法》第31條、第32條、第33條、第34條這4條則規(guī)定,如發(fā)現債務人“為逃避債務而隱匿、轉移財產的”“虛構債務或者承認不真實的債務的”“無償或低價轉讓財產”等破產欺詐行為的.管理人或債權人會議有權請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銷或確認其無效。對因這些“行為而取得的債務人的財產,管理人有權追回”。《企業(yè)破產法》第6條、第125條、第128條等條款規(guī)定,應當依法追究破產企業(yè)經營管理人員的法律責任。包括民事賠償責任。上述法律規(guī)定,足以有效制裁逃避債務行為.保護債權人利益,故人民法院在發(fā)現債務人有破產欺詐行為的,仍可受理其破產申請。以上都已經詳細地規(guī)定了對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破產欺詐諸多情況的制裁方式。相較未修改前的《破產法》原先禁止存在不當行為的債務人申請破產,新破產法從禁止破產申請轉向制裁破產欺詐行為及其責任人,尤有未盡之處,卻已經更為實際。
四、法律建議
一方面,建議將債務人申請破產在法律上定義為義務,而非權利。我國目前的主流仍為權利說,從權利角度分析,債務人申請破產可以給自身帶來破產清償后的免責優(yōu)惠.也即筆者之前曾提到的破產免責,所以將申請破產作為債務人的權利。之所以建議將債務人申請破產在法律上定義為義務,是因為當債務人出現破產原因等法定情形時,要求債務人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可以防止債務人因隱瞞情況,導致自身財產狀況的惡化以及債務人合法權益的受損.這是義務說的一大有力支柱。且英國《司法重整與司法清算法》、德國《有限責任法》以及《股份法》都對債務人申請破產定義為義務有所規(guī)定。不僅如此,我國臺灣、日本等國家和地區(qū)的破產法律也分別規(guī)定了債務人的破產申請義務。以上諸國家和地區(qū),俱在立法技術、法律發(fā)展上較我國大陸更為成熟,想必有一定可取之處。
另一方面建議再分配舉證責任,主要原因是我國民事類案件的舉證責任采用“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而債務人轉移財產的行為具有隱蔽性的特點,其結果是債權人往往無法找到相關證據輔佐自身的主張,即便要尋找相關證據,也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結果卻又常常不盡如人意。正如繆丹丹所認為的那樣:“在轉移財產之類的行為中,債務人既是行為實施者,也是信息的主要掌握者?!奔偃缋^續(xù)根據傳統(tǒng)《民事訴訟法》上“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由債權人負全部舉證責任,顯然違背法律的公正性,而由債務人來證明其轉移財產等相關行為的合法性更符合訴訟法的立法宗旨。當然,再分配舉證責任并不是要完全轉移舉證責任.而是部分轉移舉證責任。具體來說就是重點在于讓債務人來承擔證明債務人資產減少、債務人的財產歸第三人占有等法律事實的責任。
總而言之,對于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逃債的行為,應當采取積極預防的態(tài)度來面對.盡量減少法律上的可乘之機,并做到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