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落的真相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道時光的含義，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珍惜。這世間并沒有分離與衰老的命運，只有肯愛與不肯去愛的心。

——席慕容

（一）懵懂的最初

我叫顏安夏，住在關小鎮(zhèn)，蘇城與我青梅竹馬，也是我的同學，但我倆不是戀人。我喜歡的是言溪楓，這也是蘇城知道的。

初識言溪楓，我才讀初一，那時學校門房總會在校門口檢查學生戴校章的情況。有一天，忘帶校章的我本來已經(jīng)咬緊牙關做好被罰站的準備，而溪楓剛好在此刻狂奔進校門，引得門房狂追著他跑。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覺得這少年很有個性，居然可以為了不被罰站而如此拼命，且狂奔的途中還不忘回眸朝門房戲謔一笑。他讓我躲過了罰站的一劫，也許因為感激，我竟如此記住了他。

知道言溪楓的名字，是我讀初二的時候。學校中考光榮榜上有他的名字、頭像，姓氏與我同音不同字。在心底默念幾遍他的名字后，我又覺得他遙不可及，畢竟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剛好學校邀請優(yōu)秀畢業(yè)生回學校分享考試經(jīng)驗，我因而欣喜了好久，就像《小王子》里說的“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我整夜翻來覆去，心想講臺上的他，估計會如小說的男主角那般明凈而令人心動吧，他還會記得我嗎？一顆少女心蠢蠢欲動?？烧l想，因例假初潮，整晚的失眠讓我小腹劇痛，只能請假在家。我哭了好久，媽媽以為我是因小腹之痛而哭，一直安慰我。但真正的痛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讀初三，聽說高二的他已是籃球校隊的隊長，我求蘇城帶我去言溪楓的高中看他打籃球。蘇城同意，但言溪楓的高中拒絕外校生進入，蘇城只能帶我翻墻。可誰想，我還沒翻墻成功，就被保安逮住了。蘇城背著我的包，我倆站在校門口被保安訓了有二十分鐘。

自那以后，我深知，若想與他再相遇，我需發(fā)奮，考上跟他一樣的高中。

（二）無望的執(zhí)念

我把言溪楓當作我人生努力的方向，更加努力地學習。中考放榜的那天，我和蘇城都順利考上他所在的高中了。我高興地跑到蘇城家，告訴蘇城我們跟言溪楓又同校了。

高一報到那天，聽說師兄師姐們會在學校門口幫新生拎行李、引路。我跟蘇城約好，蘇城幫我把行李拎到校門口后，我們就分道揚鑣。我要碰下運氣，看能不能遇到溪楓師兄，蘇城答應了?？晌以谛ｉT口等候并尋覓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沒見到溪楓師兄的影子，最終還是蘇城回來幫我拎行李到宿舍。我安慰自己，言溪楓是學霸，把時間都放在學習上了，而且還有一年同校的時間，這學校那么小，我們總會遇到吧?？善?，那么小的學校，我卻沒再遇見過他。

我讀高二，言溪楓讀大一。他又來給師弟師妹們分享學習經(jīng)驗，且此次是以高考狀元的身份。我以為終于有緣再見了，可偏偏此次分享會只面向高三的學生。我不甘心，蘇城就幫我做了兩張高三生的假?？?，帶我混進禮堂最后排，聽溪楓師兄的演講。我打算等演講結束，就跑去后臺找他，告訴他，他是我人生努力的方向。可誰想，溪楓師兄演講結束后走得特別快，我根本就找不到他。

我讀高三，聽說大二的言溪楓談戀愛了，還是同系的系花，我很難過。一直以來，言溪楓在他的舞臺上總是那么耀眼、獨特，而我只是他臺下眾多小粉絲之一。我們之間，始終是我一個人無聲的獨角戲，始終是我一人的奮力追逐。他，始終是靜默的角色。蘇城說，現(xiàn)在高三，不應該想感情的事。我明白，但想到言溪楓談戀愛了，對象卻不是我，我始終無法釋懷；再看看鏡子中自己稚嫩、青澀的模樣，想想對比的對象可是系花啊，就甚是自卑。

我勸慰自己，若想匹配那么優(yōu)秀的他，我應繼續(xù)加把勁努力學習才是。

（三）燈火闌珊處

言溪楓是我追逐的動力，盡管我最后沒有考上跟他一樣好的大學，但至少，我的大學也不是很差，跟他也在同一個大學城。

我讀大一，溪楓師兄大三。蘇城忽然跟我表白，他說不想看到我這么痛苦，言溪楓早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我不應該再去追逐他了，而應該有個自己的新開始。我告訴蘇城，愛，無關同情，不需要因為看我痛苦，而跟我在一起。而且說不定某天，因為我的努力和誠意，能把溪楓真正感動了呢?？次覉猿?，蘇城也沒再堅持下去，我和蘇城的關系一如既往。

徹底死心，是在我大二時大學城文娛匯演上，溪楓師兄和系花同臺主持，我看到臺上的兩人是那么耀眼、般配。他們下臺時，學生們起哄著要他們喝交杯酒。我沒有看下去，就離開了。我叫上蘇城，買了一打啤酒，兩人一起在大學城的湖邊喝酒。蘇城只給我喝了一瓶，其余的他全喝了。蘇城醉了，他醉著說出他會一直在我身邊守候，說出他一直未對我說出口的話，“顏安夏，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看著醉醺醺的蘇城，我哭得一塌糊涂。后來，蘇城不記得他說過什么話，我也沒再提起，我和蘇城的關系一如既往。

我讀大三，聽說言溪楓拿了一份很好的offer，待遇也很不錯；聽說言溪楓和系花分分合合，不知道是否還在一起。我問蘇城，如果我一直單身下去怎么辦？蘇城朝我戲說：“等畢業(yè)，你要還單身，我就委屈點，娶了你吧?！彼器锏匦χ?，可我知道，世間有多少真心話，都是開玩笑說出來的。我的腦海閃過了這些年的許多畫面，我一直在往前追逐我的溪楓師兄，而身后的蘇城，不管我何時找他，他都風雨無阻，隨時在線。我又哭得稀里糊涂，然后哭著說好。

這是我喜歡言溪楓的第九年?？刹恢獮槭裁?，我忽然想起，我和蘇城從小就是鄰居，我們青梅竹馬，已有二十多個年頭了。

（四）若只如初見

大四，終于要畢業(yè)了。言溪楓，好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而那個曾說畢業(yè)就會娶我的蘇城，出國留學去了。有人說，大學畢業(yè)，意味著要走出象牙塔。但我想，畢業(yè)是一場隆重的告別與失去吧，我告別了我的青春，也徹底失去了言溪楓和蘇城。我拉著行李箱，準備離開校園。

校道的盡頭，出現(xiàn)了我曾日思夜盼的人。他朝我微微一笑，仿佛將我?guī)Щ氐匠跻娔悄?，很是清朗。我以為那是我的幻覺，但我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好痛。

“顏安夏，我聽說有個女生喜歡一個男生已有九年多了，但男生從來都不知道。其實那個男生也一直關注這個女生，而女生也不知道。第一次是女生忘帶校章，男生不忍她去罰站，于是他把胸前的校章往書包里一扔，直沖進校門，引開了門房。第二次是男生考上高中，回母校分享學習經(jīng)驗，可演講完，他尋遍全場也沒看到女生的影子。第三次，男生在球場打球，休息時看到女生和一個男同學并排站在校門口，被門房訓話。男生本想上前，但看到男同學背著女生的包，找不到上前的理由。第四次，聽說高一新生來報到，男生想去校門口邂逅并迎接女生，但看到那個男同學幫女生從車上拿下行李，很是貼心，男生落寞地離開了。第五次，男生又回母校分享學習經(jīng)驗，本很期待，但看到她和那個男同學遠遠地坐在禮堂后排，他想男同學和她挺配的，于是演講結束選擇了匆匆離開。后來，男生遇見一個長得很像她的系花，兩人開始談戀愛，分分合合有三年。最后系花說，她覺得男生心底一直有一個影子，于是系花離開了男生。就在前些日子，有個學弟找到了男生，告訴男生關于女生暗戀他的故事。男生才發(fā)現(xiàn)，這個暗戀的故事，其實是一段緣分在無數(shù)次錯過的故事。”

我愕然立在原地。

（五）遺落的真相

有人說，真正的緣分，兜兜轉轉也會回到你身邊。

在我喜歡言溪楓的第十年，我畢業(yè)那天，他跟我表白了。但也在這一天，媽媽打電話告訴我說，原來蘇城是去國外換眼角膜了，手術成功率還不知道。

我思覓良久，荏苒流年，分不清誰才是自己錯過的愛情。

作者簡介：陳冰維，女，90后，深圳市福田區(qū)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州市青年作家協(xié)會會員。此文系吉林大學文學院作家進修班優(yōu)秀作品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