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子
一
含辛茹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戴國秀被兒子陸敏從鄉(xiāng)下接到城里來享福,還不足三個月就被摩登時尚的兒媳湯慧趕出了家門。
那是春三月的一個艷陽天,戴國秀趁兒子、兒媳上班,孫子上學沒在家的空閑時間,她把樓頂花圃里早已枯桿了的刺藤藤全部拔掉,跑了好幾個農(nóng)貿(mào)市場才買回一大堆空心菜苗栽上。兒媳婦湯慧下班回來一見被扯掉的刺藤藤東倒西歪亂七八糟擺放在那兒,急得橫鼻子瞪眼,一個勁地直吼, “你這個老不死,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看見你,給我滾……”。立馬沖進戴國秀的房間,將她從鄉(xiāng)下帶來的那個包袱甩到她跟前。
戴國秀剛進城沒幾天就看見兒媳湯慧看自己臉色不周正,但想不到今天她競?cè)绱藦埧褚s自己走,遲疑了一下就從地下揀起自己的包袱下樓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從中午十一點半出來到傍晚城市里亮起各種顏色的街燈,她沒喝上一口水,更別說吃上點東西。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衣兜,里面僅有的50元錢硬硬地還在。她想買兩個燒餅啃,老眼昏花的目光四處打問了好幾個店鋪都沒有。她感覺到了腿肚酸軟無力,一下午究競走了好遠的路,經(jīng)過了哪些街道心里一點也不清楚。她看到有好幾個老人笑容滿面地坐在輪椅上被年輕人推著,一股昏濁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心想能有這樣好的福氣。真不知是上輩子做了好多好事,積了幾籮筐的德。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一個綠樹成蔭的河堤上。見那里有把剛空出來的椅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雙眼就望著碧波蕩漾的江水發(fā)愣,想自己從小到大受窮受苦,想自己長到十七八歲嫁人生兒子,老公早年暴病身亡仍是受窮受苦,好容易盼著兒子長大有出息,在城市里有了工作有了老婆,被高高興興接到城里來享福,卻惹得媳婦這也不如意,那也看不上眼,見到自己就像見到蒼蠅見到垃圾那么討厭。
現(xiàn)在滾是滾出來了,我又該上哪去呀?回鄉(xiāng)下,自己還有一畝二分地,靠自己的一雙手自種自吃當然沒問題??墒l(xiāng)八里的人們哪個不知她生養(yǎng)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大學畢業(yè)在城里當了官還高攀上了他們局長的獨生女,一定要把自己接到城里來享福。如果再回去,兒子陸敏的好名聲沒有了,自己的老臉又往哪里放?她想呀想,終于想到了一條唯一可行的路,那就是跳進這條又寬又大的河里,死了誰也不認識自己,兒子也不在為自己受老婆的窩囊氣,一了百了。
于是,年過六旬的戴國秀拖著虛弱的身子,踩著河堤至上而下的石梯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當離水面只剩最后一級石梯的時候,她的腿一個勁地打顫怎么也穩(wěn)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撲進了水里。
二
“快來人呀,有人跳河了……”一個中年婦女扯開嗓子一聲比一聲高地呼喊著。
一個青年小伙子一邊跑一邊脫衣服,順著中年婦女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個黑影在離江邊不足三米遠的水里掙扎著。他三步并著兩步下完石梯奮不顧身地跳進河里,感覺到水的冰涼與寒冷,拼足全力運足氣,很快就將老太太抓住游到岸邊,在眾多圍觀者的幫助下抬上河堤通過急救措施,倒了不少水出來,最后送上了聞訊趕來的120救護車里。
說來也是她命大,在醫(yī)院輸了兩天鹽水,吃飽了飯竟奇跡般地好了過來。醫(yī)生和護士都輪流問她姓甚名誰,家住哪里,子女都在哪里工作?可她都裝糊涂裝傻,隨便你問啥都是搖頭。她知道醫(yī)院主要是為了討要醫(yī)藥費??勺约阂坏┌褍鹤釉谑胸斦稚习嗟氖抡f出去了,兒子陸敏的名聲甚至科長的官位就保不住了。她想了整整一個下午,選擇在夜深人靜的凌晨兩點,趁人們都睡了,醫(yī)生護士打晃眼的時候逃出醫(yī)院又回到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
大街上鬧市區(qū)燈火通明,冷清得沒有行人,僅有的就是一個臟兮兮的老太婆背個大背篼在垃圾箱翻找東西,什么紙煙盒、易拉罐、礦泉水瓶子等等差不多快將背篼裝滿了。她不知道這么臟這么臭,把這些東西翻找出來做啥子,就湊上去問那個看上去比自己歲數(shù)還要大的老女人,“老姐子,你們找這些東西來做啥?”
“做啥子,賣錢呀!”這個老太婆拿著一個鐵鉤子將頭伸進垃圾箱里正在專心致志地扒拉要找的東西,根本就沒閑功夫理會她。
“老姐子,這些東西揀來到哪里去賣?”這個老太婆仍在手不停腳不住地忙她自己的,甕聲甕氣地回了她一句,“廢品站呀?!?/p>
好半天,這個老太婆終于將這個垃圾箱清理完了,才將頭從垃圾箱里退出來,一張臟兮兮的臉看了戴國秀一眼不解地問,“怎么,你也想揀?”
戴國秀順從地點了點頭。這個老太婆三下兩下就收拾好整理出來的東西,一聲不吭背起就走。
戴國秀望著老太婆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的拐彎處,腦袋瓜立馬警醒過來,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干嗎不好好活下去。這個老太婆年歲比自己還大些,在這城市里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她能揀這些東西維持生計,我又為什么不能?
于是,戴國秀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找到了一個垃圾桶開始翻找起來。不到一刻鐘,三五個易拉罐、礦泉水瓶子、紙煙盒等就堆在了跟前,她用一根黑色垃圾袋裝好,又開始走向第二個垃圾桶。
天亮了,戴國秀提著滿滿的兩大袋廢棄物品,東問西問找到了城市不像城市農(nóng)村不像農(nóng)村的一個住著二十幾家農(nóng)戶的院子。這里有好幾家收廢棄物品的老板。她就找一家老板是中年婦女的將兩口袋遞過去,居然賣了十塊零幾毛。兩三天后,她就與收購廢品的中年婦女老板熟了,在她的幫助下,戴國秀租到了一間三百塊錢住一年的簡陋小屋,里面有架舊床,只買了鍋碗瓢盆蜂窩煤,50元錢還沒用完。至此,她就開始了在這座城市夜間揀拾廢棄物品的流浪生活……
三
一晃半年過去了,戴國秀走遍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熟悉了這座城市的旮旯角落。
每次從兒子的樓下經(jīng)過,都要駐足停留下來,仰望有兩盆月季花的那個陽臺,期盼著兒子或已滿七歲的孫子的身影,哪怕能從窗戶口晃蕩一下,自己心里也好受寬慰得多。但是,半年來數(shù)十次經(jīng)過這里都是一個泡影,每次看到的不是燈亮著就是燈滅了。
日復(fù)一日,月復(fù)一月,日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下半年初冬的一個晚上,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
戴國秀多穿了兩件衣服照例背上背篼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夜色中穿行。不知不覺中,毛毛細雨滴滴噠噠了起來,雨水濕透衣服順著頸勃往衣服里面鉆,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經(jīng)驗告訴她今晚不能再堅持下去,否則將是頭痛發(fā)燒重感冒。于是,她就順著街沿邊向家的方向競走。
也不知是幾點了,街道上見不著一個行人,除了街燈透亮,所有的住戶都滅燈入睡了。她抬頭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只有前面三樓一住戶的窗戶還亮著燈,到了跟前一聲高一聲低的男女吵鬧聲和摔打東西的聲音傳出了下來,她就站住想聽聽,突然有一個什么東西重重地砸在她背上掉進了背篼里,緊接著拼命撕打的聲音也傳了下來。這些,對在這座城市待了大半年的她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此刻,她擔心要是再摔下個銳利的東西砸在自己頭上可就倒霉了。于是,她就不再想管人家的閑事,一路小跑著往家走。
回到家,她就趕緊換衣服,用干毛巾揩擦頭上身上的雨水。接著才坐下來分門別類地清理只有半背篼的廢棄物品。首先她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用紅色塑料袋裹著的成條狀的包,她并沒有急著去打開,而是等到清理完最后一個礦泉水瓶子時才將它拿起來。這個包包裝得很嚴,每一層都是用膠帶子粘起來了的。她很有耐煩心,用剪刀一層一層地理,當小心翼翼打開最后一層,整整厚厚的8摞百元大鈔便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微弱的燈光下,她心驚肉跳地呆望著它半天才拿起一摞來數(shù)不多不少一百張,屈指一合計8摞就是8萬塊!自己活到這個歲數(shù)還是第一次見這么錢,就是啥活不干十年也吃不完這些錢呀?
怎么辦?窗戶外滴滴答噠噠的雨仍下過不停,戴國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那兩口子也不知道為啥吵鬧,氣得把錢往外亂甩,會不會因此離婚,甚至走向絕路?自己要不是那個不知姓甚名誰的小伙子舍身相救,早就到閻王爺那里報到了。因此,既然有好心人救我,現(xiàn)如今,我絕不應(yīng)該做那見利忘義之人?況且,我靠自食其力除了吃穿還有幾千元錢的積蓄,日子雖說過得清苦點,卻非常塌實。最后她拿那定了主意,心里居然坦然得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四
等她一覺醒來,已是上午九點多鐘。戴國秀將昨晚剩下的冷稀飯熱來吃了,用手在一塊紙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下:本人揀到一個塑料紙包。有誰丟了請來認領(lǐng)。
可是,當她來到了昨晚亮燈吵架樓下面正對面的街沿上,將《失物招領(lǐng)》擺放在醒目的位置,從上午守到天黑都沒一人前來認領(lǐng)。直到全城亮燈她才收拾起招牌要離開的時候,兩三個扛攝像機的年青人從此路過發(fā)現(xiàn)了她,眼睛一亮,“嘿,我們閑逛了一天總算找到新聞了?!?/p>
于是,年輕的女記者就拿著麥克風對著戴國秀做起采訪來。戴國秀就失物招領(lǐng)的來龍去脈一一做了答復(fù)。
最后,戴國秀就將她現(xiàn)在所住的城中村地點告訴了女記者,說如果失主聯(lián)系到了就來找她,自己每天下午都在,。
一晃兩天時間就悄沒聲息地過去了,她的內(nèi)心又開始不安起來。直到第三天下午,電視臺的兩個記者才領(lǐng)著兩個三十四五歲左右的男女來到她的住房前。
這兩口子一看到她就“噗嗵”一聲跪下,“老母親,你可是我們一家人的救命恩人?。∥覀冏罱粗辛藶I江路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把家里柜柜箱箱都翻遍了,怎么找也找不到這8萬塊錢,兩口子你懷疑我,我懷疑你,我這老婆哭鬧著要吵到法院去離婚,殊不知今中午從電視上看到了你老人家失物招領(lǐng)的消息,我們兩口子就趕緊給電視臺《新聞零距離》打電話,這位周記者說真有其事就帶我們來了。”
戴國秀也沒有啥顧慮了,就去把堆放的廢棄物品挪開,從下面的一個墻洞里拿出了她揀來的那個塑料包問,“是不是這個包?”
這兩口子一見,臉上頓時露出笑來,“是,是,就是它,里面整整8萬塊?!?/p>
戴國秀眉宇間也展開了笑容,遞給他們說, “是你們的,就拿去吧!”
這個婆娘一把接過去,打開一看,新嶄嶄8摞百元大鈔便呈現(xiàn)在眼前,激動得又再次跪下,并從中抽出5張要表示謝意,被戴國秀拒絕了。她說,“我要這么多錢干什么,我沒災(zāi)沒病身體又好,就是每天揀這么些寶貝賣了也吃不完。”
這時,電視臺的女記者就搶上話來,“老母親,請問你的子女在哪里工作,他們對你的生活有沒有關(guān)心和幫助?”
戴國秀的笑容沒有了,對著鏡頭如是說, “我沒有兒女,就自己孤身一人?!闭f完,背轉(zhuǎn)身差點掉出淚來……
五
送走了記者和丟錢這兩口子,戴國秀的心里感到了一種無比的輕松。她又扯開蜂窩煤蓋煮紅燒稀飯,吃了照例去扒拉她的垃圾箱。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在第四天的下午,電視臺的那個兩個記者又來了。這回帶來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兒子陸敏。
陸敏一見到闊別了快一年的母親,噗嗵一聲跪在她的跟前抱著她的雙腿,放聲大哭,“媽,你怎么躲在這個地方啊,這一年我都在到處找你啊媽,你走的那天中午為啥不等我回來呀媽,我們買那房子的錢有一多半都是你出的,你是房子的主人誰也沒那個權(quán)利趕你走啊媽,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跟我回去啊……”
戴國秀用手摸著兒子的頭,上嘴皮始終咬著下嘴皮陰沉著臉好半天才說道,“陸敏,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喜歡一個人過,想干啥就干啥,想吃啥就買啥,自由自在好得很?!?/p>
“你一個人在這里再好也沒有在家里好,你含辛茹苦把我?guī)У竭@么大,希望的是我有出息能讓你到老時能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苯又懨粲謸Q了一種語氣說,“媽,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去。要不然我就搬來跟你住。你想想,我做為市財政局的一個科長,年近七十的老母親還在起早貪黑地拾破爛揀垃圾,朋友同事怎么看我,在領(lǐng)導(dǎo)面前我還怎么抬得起頭?”
戴國秀禁錮了多日的淚水終于嘩啦嘩啦掉了下來,哽咽著說,“我不是不愿回去,實在是我沒有住那高樓大廈的命呀。你們要種花,我覺得可惜要種菜,你們進門換拖鞋,我不習慣也記不住,穿著鞋在屋里走來走去,有個傷風咳嗽記不住還要吐痰,干干凈凈的屋要不了一會兒就被我搞得亂七八糟?!?/p>
“媽,只要你回去,家里啥都由你,只要你喜歡,怎么擺設(shè)都可以?!标懨粞鐾ダ狭嗽S多的母親,期盼著她的答復(fù)。
“陸敏啊,就是我真跟你回去,你那‘母老虎婆娘那關(guān)我也過不了???”
“媽也,湯慧她就是再兇也是你兒媳婦,你也知道她是個急性子暴脾氣。你離開家的那天我一問起,她就哭哭啼啼地給我說她下班回來看見你將花圃里的月季連根帶苗拔了,氣得她是亂吼了你幾句,沒想到你還真走了,急得她請起左右鄰居滿城到處找你,結(jié)果就是找不到?!?/p>
這時,電視臺的女記者眼睛也濕潤起來,上前拉著戴國秀的手說,“陸媽媽,你這么大歲數(shù)一個人長期漂流在外,沒個親人在身邊也確實不是個辦法,就跟你兒子一起回去吧。”
戴果秀終于點頭答應(yīng)了,立刻收拾完這里的東西就跟著兒子打了個的回家了。
從底樓到三樓不足60級臺階,戴國秀的腳像灌滿了鉛似的就是邁不動,幾乎是兒子攙扶著提上來的。一開門,五歲的孫子迎面撲進了戴國秀的懷里一個勁地喊“奶奶,你到哪去了嗎,自你走后我就到處找你,天天都盼望著你能回來。”
可是,令陸敏都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老婆湯慧知道了母親回來卻無動于衷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就是不起來。陸敏首先給母親倒了杯水,就進到臥室掀開老婆的被子輕輕在屁股上拍了一下,“老婆,媽回來了,快起來給她老人家道個歉?!?/p>
湯慧“呼”地一下就坐起來,“你說啥?我又沒錯,憑什么給她道歉?就憑她揀垃圾拾破爛,還是揀到8萬塊錢找到了失主?”
結(jié)婚六七年了,兩口子只要發(fā)生摩擦都是陸敏遷就湯慧。今天,想不到這刁鉆的婆娘竟敢這樣說自己的母親心里實在受不了,抬手就想給她一耳光,可舉到半空中的手又落了下來。
湯慧非但沒有讓步,反而更來勁了,“你以為你媽非常了不起是嘛,可街頭巷尾的人們都說她是傻B……”
陸敏再也受不了,抬手一巴掌就甩到了湯慧白凈的臉上。一股鮮血就從湯慧嘴角滲了出來。
霎那間,湯慧激怒得像一頭咆哮的獅子向陸敏猛撲過來又是撓又是咬,陸敏的手臂、胳膊、臉龐立馬呈現(xiàn)出了一道道傷痕。
此刻的陸敏似乎窩藏了六七年的惱火一下子噴薄而出,拳腳并用打得湯慧哭聲震天。
“爸爸媽媽,你們別打了?!?/p>
兩口子立即住手,回頭一看,見兒子手里拿著一大沓錢,大吃一驚,幾乎異口同聲,“兒子,錢是哪里來的?”
“錢是奶奶給的?!?/p>
“奶奶啦?”
“剛才她淚水汪汪地出去了?!?/p>
陸敏一下子慌了,三步并著兩步?jīng)_下樓騎上摩托車就在當街的兩頭兩尾四處尋找起來,令他不明白的是前后不到十分鐘居然看不到母親的一點身影,后又飚車到了城中村也沒有人。
陸敏心急得到了嗓子眼,又順河堤往下走,剛兩站路就聽到有過路的人在議論,說那個拾垃圾揀到8萬塊錢不要的老太婆在油坊街與幸福路交口的紅綠燈被一出租車當場撞死。急得陸敏的腦袋嗡地以下就大起來,摩托“呼”地一聲就向油房街與幸福路交口的地點奔去。
那里圍了好多人在觀看,交警已牽上了警戒線在照相量尺寸。陸敏分開眾人沖進去,地上躺著的果然就是自己的母親戴國秀,身上沒有任何痕跡,只是有一大灘血跡從嘴角順著頸脖流向胸口洇濕了一大片。陸敏“噗嗵”一聲就跪了下去,望著平靜地躺在地上什么話都不對自己說的母親,想喊喊不出,想哭又滴不出淚來,只覺得血往上涌,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黑,就歪倒到了母親的身邊……
當陸敏蘇醒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時候躺在醫(yī)院特護室里的。老婆湯慧、兒子小寶和岳父岳母正眼眶濕潤地望著自己露出了微笑。他們告訴陸敏,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其實出車禍死了的那個老太婆不是你媽。陸敏側(cè)身一下子坐了起來,那就是說她老人家一定還活著,趕緊想法找啊!
突然,小寶指著電視屏幕大聲疾呼:奶奶——奶奶——在電視里頭!
眾人齊刷刷將目光聚集在電視屏幕上:一群人在立交橋下圍觀著的那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婆就是戴國秀;數(shù)名新聞記者正扛著長槍短炮對著他采訪;而老人仍面無表情啥話都不肯說在電視屏幕的左上角和右下角“四川電視臺 新聞現(xiàn)場”幾個字突兀得令陸敏、湯慧他們個個面如土色不敢再往下看。唯有湯慧的父親沒有傻眼,憤怒地瞥了一眼女兒:“傻愣著干啥,趕緊跟電視臺打電話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