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峰
本期沙龍主題:畫,琴棋書畫的畫。
琴棋書畫四期選題,到本期收尾了。現(xiàn)在想來,畫是最飽滿而含蓄的,想聽琴瑟樂聲,畫里有;想看棋盤廝殺,畫里有;想看書法驚艷,畫里也有。而畫呢,不言不語,靜處一地,兀自綻放。至于你品出哪一種滋味,是否與畫家當(dāng)初創(chuàng)作有異,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并不非要求同。
舉個簡單的例子,看梵高的畫,你耳邊會有《Vincent》那首歌的旋律嗎?飽滿濃艷的色彩會刺激你想起梵高悲苦天才卻短暫的一生嗎?或者你想起了其他什么,這就是畫的魅力了:引導(dǎo)你,卻不限制你,給你想象與思緒的自由。
老爸畫畫,是童子功,特殊年代,故事很多,甚至因一張畫掀起軒然大波……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妨往前看看子輩們的畫畫故事。
我有一個習(xí)慣,會隨手把登機牌、火車票、小紙片、明信片……反正能夾進書里的,就往書里塞。書架上的書,不知何時就會抽出一本來讀,而這本書里往往夾著一個過往的故事。那天,我抽出一本,里面掉出一張小畫,準(zhǔn)確說是三格漫畫。是兒子上幼兒園第一天的同桌小妞妞,在他們共同升入一年級后,畫好送給兒子的。藍色的紙,小妞妞的畫很簡單:第一格,小男孩、小女孩,一前一后,太陽剛剛升起,路邊小花綻放;第二格,太陽升至頭頂,小男孩、小女孩,離得近了些,表情也變得笑嘻嘻;第三格,太陽快落山了,小男孩、小女孩牽著手,前面有一座童話般的小房子。
該怎么解讀呢?只記得三年多前跟兒子說:“這很難得,媽媽替你收著,好不好?”男孩子心智比同齡女孩至少小一歲半,我覺得兒子一時喜歡這畫,但也沒覺得有啥特別,屬于抬爪就忘型。
歲月的珍貴,是不是還在于回望時,能記起的細節(jié),竟然和當(dāng)下一樣清晰、動人?
王維曾寫:“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焙唵螁??沒有一個生僻字,但細品下來,豐富到動人心魄。王維雖然有“詩佛”之稱,但蘇軾還是這樣說他:“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p>
生活中有畫,畫中有詩,如果這邏輯關(guān)系的順序推演、存活的話,那是不是就是生活如詩?
現(xiàn)實中不少老人、孩子,甚至家庭主婦,都拾起了畫筆,有的甚至成立了松散的小組織,定期見面、畫畫、聚會。陳丹青更是開講了《局部》第二季,專門帶領(lǐng)大家賞畫。就連高曉松跑一趟荷蘭,不但要滿足受眾的獵奇心理,講講荷蘭合法紅燈區(qū)的“江湖大佬”,還要講講荷蘭的國寶級畫家和畫作,甚至一一對應(yīng)起同時代的歷史細節(jié)。
有畫這種藝術(shù)形式的存在,當(dāng)是人類之幸吧?無論是寫實還是寫意,畫家執(zhí)起畫筆那一刻,畫作便是他靈魂的一種依托,至于有沒有知音,或許根本無暇顧及。當(dāng)然,商業(yè)創(chuàng)作會是另一番模樣,歷史上從來不乏著名畫家組團隊、批量生產(chǎn)的故事,甚至還有制作贗品的世界高手。不妨事,靈魂入駐的名作,或者說與你有情感互動的作品,無論著名與否,必將具有頑強的生命力,能與歲月過招兒。
畫,像一位從不多嘴的老友,只要你愿意,就會來到你的身邊,給你講或捭闔跌宕,或閑適恬淡,或奇思妙想,或情真意切的故事。有這樣一位如詩如畫的老友,不好嗎?
(朱子)
題圖/畢明
畫中的跑者
對于熱愛體育運動的人,最美的畫卷當(dāng)數(shù)運動給人帶來的視覺的享受與心靈的陶醉:范佩西的魚躍沖頂、詹姆斯的驚天灌籃、舒馬赫的風(fēng)馳電掣、伍茲的優(yōu)雅揮桿……而自己的北歐之行,在風(fēng)景中奔跑,那種人在畫中跑的感受,實在是給這幅運動的畫卷平添了幾分韻味。
約塔運河邊——早上五點鐘,當(dāng)旅行團的團友們還都因為頭天的舟車勞頓尚在熟睡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斯堪提克酒店外的約塔運河邊上迎接朝陽升起了。人生地不熟的,原本打算在酒店的健身房去跑,可又一想,如此便和北京的健身房鍛煉沒啥差別了,還辜負了這么好的晨光。其實,頭天晚上入住酒店時憑窗而望,夜色下的約塔運河靜靜流淌,偶爾傳來幾聲水鳥的囈語,那會兒就有了天亮沿河跑一趟的沖動。
約塔運河沿途的美景,讓自己的第一公里便成了攝影跑——渡鴉、海鷗,甚至還有黑頸天鵝,叫著,跳著,跑著,成了自己的伴跑者。偶爾,河水中的小魚會跳出水面,像是和我這個異鄉(xiāng)客在打招呼,平靜的水面被它們的熱情攪動起漣漪,也讓映在水中的朝霞歡快地舞動了起來……
不知不覺,后幾公里也在這詩情畫意的美景中越跑越快。大汗淋漓回到酒店,沖個熱水澡,去吃早餐,竟不想吃肉了——因為深呼吸吧,這的氧氣,管飽!
厄勒布魯市內(nèi)——連日的藍天白云,今天竟陰沉了下來,下起了小雨。被小雨沖刷后的厄勒布魯市的街道泛著亮光,古老的建筑物在雨水的浸潤下散發(fā)出一種別樣的味道,店鋪雖然因為暮雨少了熱鬧,可店主人還是耐心地等待著顧客的惠顧。街上的夜市也開了,俊男靚女排著長隊,彼此說笑著或品嘗著美食,或等待就餐,那感覺與咱東直門的簋街有幾分相似。不過,除了吃,“走一地跑一地”的計劃沒有變。
第二天一大早,依舊是五點多鐘走出了酒店,下了一夜的小雨讓有些涼意的空氣格外濕潤,無形中會刺激跑者的興奮點。沒頭沒腦地跑進了昨天沒有到過的新的街區(qū),腳步頓時放慢了——靜靜的河邊,一座巨大的古堡矗立在街角,打量著早起上班的人們。河里的野鴨也被來往駛過的公交車打攪了,紛紛地游出岸邊的草窩,開啟了一天的覓食模式??上?,對于它們是無限安逸的時間,對于自己卻是緊迫的,如果最后一公里不能提速,就不能按計劃歸隊了。趕緊的,從這如畫的“明信片”里跑出來……
跑者如畫——真的有必要為在北歐之行見到的跑者單寫一節(jié)——
在游歷的這幾天當(dāng)中,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郊野,無論是透過車窗,還是與自己在路上擦肩而過,每天都可以見到很多的跑者。仔細觀察這些跑者,多是一個人聽著音樂在跑,最多也就是或夫妻或情侶兩個人并肩而行。從未見到過三個人以上在一起跑步的,更沒有我們動輒十幾個人,抑或幾十個人,甚至上百號人的跑團隊伍,更看不見招搖的大旗。比起國人跑友的熱鬧喧囂與不甘寂寞,北歐的跑友似乎更享受這樣的私人時段。你看到的只是跑步,悠閑的跑步。換一種說法,他們的跑步?jīng)]有功利目的,而是把跑步當(dāng)成他們生活中的組成部分,就像吃喝拉撒睡那么簡單,那么純粹。
簡單如跑者,跑者如畫,人在畫中奔跑……
彭立昭
符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為人忠厚,溫和持重,筆墨不張揚,是一位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畫家。他沒有藝術(shù)院校專業(yè)學(xué)習(xí)的履歷,無師無門,以大地為師,潛心作畫,不諳世風(fēng),形孤影單,是不多見的藝術(shù)“苦行僧”。他常說的一句話“還是畫畫吧”,只有等到他畫累了,才有興致跟我們講些畫壇的奇談逸事。比如,梅蘭芳曾請大千教他如何畫美人,大千當(dāng)即回答“:你自己就是一個最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边€說,中國畫中有“畫人難畫手,畫樹難畫柳,畫獸難畫狗”等說法,至今憶來別有風(fēng)趣。
符老師家在庵村,一個峽谷盆地,形似葫蘆的地方。這里林木豐美,野花爛漫。去年,我和幾個同學(xué)去庵村看望他,沒想到他退休后比上班還累。在村里建起了畫室,專門給繪畫零基礎(chǔ)的村民們進行培訓(xùn)。村民們用手中的畫筆,把自己的美好生活畫進畫里。在這里,常與居民為伴的,總是雨露星辰,以及隨時嗅到的泥土的芳香。最難忘懷 汁蒙 汁蒙細雨下的山巒幽谷、林間小徑以及林間坡地里野鳥清越飄忽的鳴叫。村民能跟著一位“苦行僧”作畫,日子過得也堪比一幅畫,讓人羨慕!
如今這個只有1000多人口的小村,成了一個遠近馳名的畫村?,F(xiàn)在,村民們一閑下來就到老師的畫室里畫畫,完成的作品經(jīng)過包裝再出售。村里還專門打造了一個交易展示中心和網(wǎng)絡(luò)電商中心,這樣,村民們在享受繪畫樂趣的同時,又增加了一筆收入,這日子過的,別提有多自在了!
久居大都市里,我只能靠畫家筆下的畫影偷生度日。那次采訪畫家馬福友,他送了一幅“竹影”給我,掛在案頭。馬福友先生也是一位“苦行僧”。他生于北京,在崇文門外花市一帶長大。他從小喜歡民間藝術(shù),吹拉彈唱無所不能,蠟筆、鉛筆是少年馬福友最開始和繪畫結(jié)緣的“伙伴兒”。直到當(dāng)兵,他跟著宣傳干事一起出黑板報,才慢慢潛下心來琢磨怎么畫竹。復(fù)員后,他分配到了一個單位干工會工作,正好同事張子深是畫家董壽平的學(xué)生,擅長畫山水,便認識了不少畫家。每次組織筆會,他跑前跑后地張羅,也常動筆,專畫自己最喜歡的竹。畫了幾年后發(fā)覺畫好不易,畫出境界更難。困惑時他偶然看到清代名僧竹禪和尚的作品。竹禪和尚說的三句話“,畫竹本無法,無法法亦法;畫得竹三味,何須種種法”,一下子讓他產(chǎn)生了新靈感。馬老說,竹禪就是他的指點人。后來他到一家樂器店當(dāng)業(yè)務(wù)經(jīng)理,這段經(jīng)歷對他畫竹注入了新的節(jié)奏和希望。后來他專門組建了一個“銅管樂隊”,到北京飯店去演奏,樂隊當(dāng)然少不了他這個吹薩克斯的高手。那段時間,他將音樂之美融入到了繪畫之中,逾越了音樂與繪畫之間的界限。難怪很多人說,看馬福友的畫,竹子像是在音樂里隨風(fēng)起舞。
干一行愛一行,在藝術(shù)里跋涉的“苦行僧”,如挺立的樹干,倔強伸向高空的枝丫,固守著樹的形象,靜候著花開的笑靨,靜聽著花開的聲音。
畢 明
小時候夢想有一支像神筆馬良一樣的神筆,但很快被告知那是大人“騙小孩”的童話故事。但對畫畫卻突然有了興趣,于是就照著小人書畫起古代將軍來,如岳飛、趙云、秦瓊秦叔寶等等,所以可以說小人書才是咱畫畫的啟蒙老師。有時也用水和黃土玩泥巴,用黃泥捏出麻雀、小狗等小動物,用木板雕出小手槍,用小刀將木條削成寶劍。你看,這就是過去美術(shù)兒童的繪畫、雕塑、雕刻培訓(xùn)自修課,完全是始于興趣和天性。
美術(shù)課?我們上過正經(jīng)的美術(shù)課嗎?別忘了美術(shù)課基本在初中就名存實亡了,被升學(xué)復(fù)習(xí)占用最多的就是副科,而美術(shù)、音樂便是首當(dāng)其沖。等上了高中,美術(shù)音樂等副科就消失在課程表里了。
上了初中后,自己也同樣是以能考個好高中為唯一奮斗目標(biāo),但愛畫畫的天性有時還是按捺不住,于是從縣城的新華書店里好不容易買到一本素描臨摹小冊子,就照貓畫虎地拉開架勢畫起了素描臨摹,這顯然是錯誤的,還沒畫石膏幾何體、石膏分面像呢!這也得偷偷畫,一旦被父母發(fā)現(xiàn),這個行為基本就會被禁止,“畫畫能當(dāng)飯吃?還是刻苦學(xué)習(xí),將來考大學(xué)吧?!本透改傅倪@一句話,誰又能不當(dāng)一回事兒,因為從父母身上,孩子們早已看到,如果不通過考學(xué)走出那個地方,自己將和父母一樣在那個小地方上技校,進廠當(dāng)工人,再像父母一樣老了等退休。所以,這種不當(dāng)飯吃的事兒不能干。
后來考大學(xué),哥哥幫我填志愿,由于自己從小就喜歡畫畫,時斷時續(xù)地也畫幾筆,在志愿學(xué)校名單中還真報了所建筑大學(xué),還一并遞交了一張素描和一張色彩畫稿。但結(jié)果卻被設(shè)計學(xué)院截了和,因為我多考了幾十分。好在無論建筑設(shè)計,還是產(chǎn)品設(shè)計,都與繪畫有關(guān),自己終于還是隨了天性,從了馬良,把繪畫(盡管是設(shè)計)當(dāng)了飯吃。
其實人類的天性就是喜愛胡寫亂畫的,給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一支筆,他最可能做的動作一是用嘴咬,二就是在紙上亂畫,現(xiàn)在叫涂鴉,即便涂不出那只鴉。漢字的象形文字更是來自于繪畫,再逐步發(fā)展為現(xiàn)在豐富的中國方塊字,所以繪畫是文明記載的鼻祖應(yīng)該不為過。
繪畫的各種形式發(fā)揮著不同的作用,不僅僅是審美。顯然我們平時說一個人的畫畫得像是最基礎(chǔ)的評判,但不代表畫得不像就不會畫。就像兒童繪畫教育,首先要教的是引導(dǎo)孩子的興趣,讓孩子把想象力最大地呈現(xiàn)在繪畫中,而不是過早地介入死板的繪畫技法,技法是可以通過訓(xùn)練很快掌握的,而繪畫的想象力一旦缺失,那不如趁早放棄。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繪畫肯定當(dāng)不了飯吃,但有興趣的時候畫上兩筆或者涂鴉一氣兒,想必也不會耽誤吃飯,這足以證明我們?nèi)祟惓顺砸酝?,的確還另有所愛。
邢大軍
去一個旅游景點閑逛,在一條熱鬧的街巷內(nèi),居然見到擺賣年畫及皇歷月份牌的小攤。小攤不遠處還有兩個同樣生意紅火的攤位,一個是賣“彩繪字畫”的,另一個是現(xiàn)場素描畫像的。
時代變了,人們棄土崇洋的意識已經(jīng)融入血液,滲入骨髓,所以再度見到這類傳統(tǒng)玩意,難免有種久違的親切感。當(dāng)然,親切中還伴著新奇,更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驚奇。
第一個小攤上的年畫及月份牌樣子依舊原始古樸,但仔細一瞧,內(nèi)容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年畫中的光腚胖娃娃抱的不再是大鯉魚,而是手機;月份牌上的旗袍美女手里夾的不是香煙,同樣還是手機。胖娃娃似乎學(xué)會了玩“抖音”,笑得更加燦爛;美女好像剛自拍完成并美圖完畢,正興致勃勃發(fā)微信朋友圈。
第二個小攤上的“彩繪字畫”就更為新鮮了,甚至可以說是嘆為觀止。以前,這種用紅綠水彩龍飛鳳舞描畫的字通常是恭喜發(fā)財、萬事如意、龍鳳呈祥、龍馬精神等應(yīng)景的吉祥話,要么就是顧客報上的尊姓大名。但這個小攤卻大為不同,受眾定位直指青少年。攤上懸掛的樣品一水兒全是人名,這些名字大家一看就熟,分別是范冰冰、吳亦凡、陳偉霆……見有人上來參觀,攤主來了精神,不慌不忙地又大筆一揮寫了一幅,三個字:毛不易。
其實此種以象形文字作畫的民間手藝有其局限性,如果有客人索要BEJ48,或是 SNH48,真想不出攤主會如何應(yīng)對。
第三個小攤就更加與時俱進了,雖然沒有一個顧客端坐眼前當(dāng)模特,但攤位上擺的成品卻分明昭示著此畫匠技藝超強。以前這類樣品多為老人、小孩、工人、農(nóng)民一類具普遍意味的形象,如今取而代之的則是鄧超、鹿晗、黃渤、Angelababy、李晨,個頂個像照片翻版。對于老百姓而言,去美容院按照明星的模樣整容費錢且冒險,畫像就相對簡單了,說吧,您打算照誰的形象畫?
時代真的變了,很多傳統(tǒng)玩意正悄然發(fā)生著變化。這變化,真是沒法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