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大師陳子莊的成都斷代史（下）

蔣藍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陳子莊先生說過，不滿意的畫。我都撕碎了。他還對門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死之后，我的畫定會光輝燦爛。那是不成問題的?！痹谝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時代，這句話依舊鋼聲震耳。

陳子莊的“大畫”

在近年國內(nèi)拍賣市場上，陳子莊的小品每平方尺達到30萬元，精品更高至每平方尺50萬元。子莊先生小品極佳，加之他的“大畫”現(xiàn)世的極少，很多畫壇中人均認為他的“大畫”遠不及小品。

1988年3月20至27日，《陳子莊遺作展》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行。開幕當(dāng)天，隱士一般的吳冠中先生便獨自前往觀展。書畫收藏家閻曉懷記錄了自己與吳冠中的現(xiàn)場談話：

看完300幅作品后，吳冠中說：“畫得好！尤其是小品，很精彩。要知道，想在一平尺的畫紙上表現(xiàn)大山大水，描繪山形水勢，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子莊先生做到了。但似乎大畫沒有小畫精彩?！?/p>

我連忙解釋：“陳子莊在世時，窮得很，買紙的錢都沒有。偶得宣紙，都裁成小幅來畫，以多畫幾張。”

“那就難怪了，是畫得少的緣故。大畫的布局與小畫的布局，仍是有區(qū)別的?！保ㄒ婇悤詰训牟┛汀蛾愖忧f與吳冠中》）

這里可以補充兩個事例。

據(jù)王發(fā)強回憶，1963年4月，國家主席劉少奇和夫人王光美應(yīng)邀訪問印尼、緬甸、柬埔寨、越南，四川省政協(xié)將在蓉的岑學(xué)恭、吳一峰、趙蘊玉、陳子莊等老一輩畫家召集起來，希望他們創(chuàng)作一批國畫精品，作為劉主席帶到東南亞的國禮。陳子莊很久沒有畫大畫了，會議在望江樓公園舉行后，他一口氣干了三碗白酒，創(chuàng)作了一幅6尺《薛濤吟詩圖》。早在1959年，他已經(jīng)畫過設(shè)色紙本4尺的《儗薛濤詩意圖》，但那是詩意，沒有人物。此幅《薛濤吟詩圖》全在展示薛濤一手持杯的悲秋身姿，裙裾的褶皺與身后的竹影被一種更為強大的氣場所統(tǒng)攝，與薛濤側(cè)首的波光構(gòu)成了一波三折之妙。曾聽老師反復(fù)提及的這幅畫，王發(fā)強恰好在北京《陳子莊遺作展》上得以目睹。王發(fā)強說：“人物的心態(tài)，從持杯之手的姿態(tài)上就可以強烈感覺到！這等功力，我至今沒有在別人畫作里見過?！?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7/30/qkimageshfcnhfcn201806hfcn20180612-2-l.jpg"/>

2006年1月，中國規(guī)模最大、檔次最高的陳子莊畫展在杜甫草堂開幕。“重器”之一，是現(xiàn)藏于武侯祠博物館的陳子莊巨作《錦官城外柏森森》，長4.2米、高2.76米，尺幅達11.6平方米，合計104平方尺。

這畫是陳子莊于1963年應(yīng)成都武侯祠博物館之邀而作。陳子莊長子陳壽岳回憶，在創(chuàng)作《錦官城外柏森森》時，平時省吃儉用的陳子莊破例狠心買了一支18元的狼毫，前后十多次前往武侯祠寫生，在長時間的準備后，用一天的時間趴在地上一鼓作氣創(chuàng)作完成。這幅畫在當(dāng)時得到了武侯祠博物館50元的潤筆費。

《錦官城外柏森森》構(gòu)圖為近景，將詩意融入筆端，以線條和色彩代替?zhèn)鹘y(tǒng)的皴法，具有強烈的表現(xiàn)力，應(yīng)當(dāng)是陳子莊山水畫的代表作。四川省文史研究館館長劉孟伉先生為畫題詩云：“南原畫手成都客，為畫蒼蒼之巨柏。自言昔游古劍州，終朝看柏?zé)o時休。銅柯鐵于三千本，到眼龍鸞一例收。蜀相祠堂新壁好，八尺宣州近來少。畫樓一夜風(fēng)雨急，驚電連天六幅掃。錦官城外森森者，游人愛柏兼愛畫。我來題畫不題柏，柏猶易種畫難覓。”

此外，陳子莊還為樂山大佛畫過六尺山水大畫；根據(jù)偉人詩意而繪制《蒼山如海，殘陽如雪》巨構(gòu)；為成都市新都區(qū)桂湖公園楊升庵紀念館畫了巨幅荷花；為新都寶光寺畫了八尺荷花鴨子；為眉山三蘇祠畫了《東坡圖》，以及為四川大邑劉氏莊園畫數(shù)幅花鳥屏；為江油李白紀念館也留下了珍貴墨跡……在上世紀60年代，陳子莊為四川各地名勝畫了三十余幅巨制，至今被當(dāng)?shù)夭┪镳^珍藏，定為國家文物。如果能夠把這些畫薈集起來搞一次展出，必定是一樁畫壇盛事。

與齊白石的交集

《白石老人自述》記載，1936年，齊白石時年74歲，當(dāng)時“四川有個姓王的軍人，托他住在北平的同鄉(xiāng)，常來請我刻印，因此和他通過幾回信，成了千里神交。春初，寄來快信，說：蜀中風(fēng)景秀麗，物產(chǎn)豐富，不可不去玩玩。接著又來電報，歡迎我去。并于五月十六日到成都，住南門文廟后街?！蔽闹刑岬降能娙?，乃第44軍軍長王纘緒中將。1936年，齊白石應(yīng)王纘緒之邀在其宅院“治園”居住了三個月，創(chuàng)作了諸多名品。求墨寶者絡(luò)繹不絕，一時洛陽紙貴。

陳子莊在成都時曾拜一代武術(shù)名家馬寶為師，馬寶因刺殺四川都督尹昌衡不遂，最后被尹昌衡的義氣所感化，成為尹昌衡的貼身保鏢。后來陳子莊在成都參加國術(shù)擂臺比武，就是閃電式的一個腿擊，當(dāng)場令二十九軍軍部武術(shù)教官重傷倒地，名揚一時，遂被王纘緒聘為軍部教官。王纘緒成為四川省主席后，又聘陳子莊為私人秘書（實為私人保鏢），并為他鑒收文物字畫。1936年齊白石住進“治園”后，23歲的陳子莊得到向齊白石求教的機會，并有幸窺見八大山人、石濤、吳昌碩等諸大師之精蘊?？梢哉f，子莊先生最初的花鳥畫，正是揣摩齊白石而得其堂奧，再追溯吳昌碩，由此奠定了自己獨行于世的美學(xué)格局。

期間，王纘緒曾將自己歷年收藏的古今書畫搬將出來，請白石老人鑒賞，結(jié)果大半是贗品，這讓王纘緒十分尷尬。如今可以推測的是，鑒于齊白石并未拿到王纘緒承諾償付的3000元，僅敷衍了400元，這讓齊白石極為不快，所以，陳子莊也沒有了向齊白石拜師學(xué)藝的可能性了。

但齊白石的閱歷非常老道，他顯然已經(jīng)看出當(dāng)年陳子莊的異質(zhì)。他提出，只要你愿意可以隨同到北平。陳子莊因故沒去，他后來特意仿了兩幅白石的花鳥畫托人送去，此舉本是致意，但齊白石誤解了陳子莊。他一看仿作，立即大嘆：“我叫他跟我一道來北平，他不來，就搞這個名堂?！焙髞睚R白石讓齊良琨托人轉(zhuǎn)交給陳子莊一封親筆信，信中擔(dān)心陳子莊一味模仿自己而耽誤了前程。

晚年時節(jié)的陳子莊，經(jīng)常與門人談及齊白石。某天他說：“齊白石畫蝦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不去畫螞蟻？齊白石自己好笑，說：‘買我蝦的人特別多，他看得懂？他把蝦的兩個大鉗畫得比真的還大幾倍，實際上他的寓意是說這個世界是個魚蝦世界。他畫的螃蟹懂的人多些，因為他曾題有‘看你橫行到幾時，反正結(jié)果是油炸下酒，不然就畫個巴簍，爬出去也跑不遠的。王朝聞?wù)f他的蝦畫出了半透明體，此真外行之談，那是技巧，齊白石的畫最可貴的是思想性，那是學(xué)不到的?！?/p>

陳子莊年輕時也曾與另一位畫壇大師黃賓虹有過交集?！蛾愖忧f年表》記述說：“1932年，陳子莊19歲，這年秋天，黃賓虹來四川游歷，在成都期間借寓李天明‘一廬，與老友蔡哲夫、談月色及成都名宿林山腴、畫家沈潛庵等人往來。陳子莊因蔡、談二先生的關(guān)系，得以觀看黃賓虹作畫，這是陳子莊第一次有機會親見中國近代繪畫史上大師級人物繪畫創(chuàng)作的實際操作情況，對他的啟示必然很多，也為他中年以后從黃賓虹山水畫法中悟出自己獨特的山水畫風(fēng)格種下了前因。”

子莊先生曾經(jīng)對弟子們談及黃賓虹三次入川，自己前去接送的事情：“每次去接賓虹大師，我都要到杭州靈隱寺拜會弘一法師。然后逆水而上，飽覽長江沿途名勝，聽取大師的金玉良言?！秉S賓虹出川，陳子莊都要護送過奉節(jié)，揮手自茲去，江濤伴淚鳴。

飛去來兮的杯具

杯具原指盛水的器具，后因與“悲劇”一詞諧音，從2008年底到2009年初就開始在網(wǎng)絡(luò)上盛行，更出現(xiàn)了“人生是張茶幾，上面放滿了杯具”等流行語。2010年1月，我在成都長江畫院與著名國畫大師晏濟元的小兒子晏秉常先生相遇。在聽他說到陳子莊先生與晏濟元先生的交往細節(jié)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子莊先生早就悟出了“杯具”的意蘊。

1971年，時年57歲的子莊先生聽到謠傳，說著名國畫大師晏濟元在重慶去世，由人推己，甚是悲傷，作《悼晏平子》詩。其實，子莊寫過三首有關(guān)晏老的詩。一首寫于弟子帶回來的臨摹晏濟元《鷓鴣圖》的作品上，陳子莊睹物思人，寫道：“十年一見千里，筆底鷓鴣有聲。不是巴山路險，與君醉到天明。”另一首詩是陳子莊得知晏濟元癱病在床已久，思念之余寫下《慰晏平子癱病》：“斗室無聊甚，詩頹半句多。常憶晏平子，老病近如何。”

1976年2月，因心臟病復(fù)發(fā)，在四川醫(yī)學(xué)院附屬醫(yī)院（即現(xiàn)在的四川大學(xué)華西醫(yī)院）治療已經(jīng)3個多月的陳子莊決定回家過年。2月，晏濟元來成都探視他。老友相見，老淚縱橫。這應(yīng)該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同年4月，陳子莊因心臟病復(fù)發(fā)，再度入院。年過六旬的子莊先生，已經(jīng)對自己的生命有了不祥預(yù)感。他開始反復(fù)審閱自己手頭的幾百幅畫作，不滿意的就順手撕碎，撕得旁觀者心驚肉跳。

某天，他掏出20元錢，在病房里交給弟子王發(fā)強，請他去春熙路上的瓷器店買6個茶杯和1個葫蘆形瓷瓶。什么原因，他沒多說。王發(fā)強來到孫中山銅像附近的一家瓷器老店，如愿買回了東西。還可以交代的一個細節(jié)是，買東西一共花費了11元左右，王發(fā)強自己倒貼了1元錢，退陳子莊10元錢的整數(shù)。陳子莊一默，覺得王發(fā)強退少了，堅持要認真算賬。算賬的結(jié)果讓陳子莊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向弟子尷尬地笑笑。在王發(fā)強眼里，先生經(jīng)濟的窘?jīng)r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改變了他的心性，真是讓人無限感傷。

杯子和瓷瓶后來托人帶往重慶，轉(zhuǎn)交給了晏老。晏秉常對我說，父親一見瓷器，“哎呀”了一聲，伸手擊額。見兒子不解，晏老緩緩地說：“我名晏平，別人喊我晏平子嘛，葫蘆瓷瓶就是向我致敬，祝我長壽的意思。杯子就是‘輩子，6個杯子，暗示了他這一輩子道路的坎坷，也有‘路悲之意，暗示了他一個甲子的艱難?？磥?，他八成過不了今年這一關(guān)了?！?/p>

1976年7月3日深夜，陳子莊先生毫無聲息地去了，他桌子上的杯具和餐具完好如初。他用自己風(fēng)雷電閃的一生，證明了“石壺”的質(zhì)地，勝過了那些輕飄飄的杯具和餐具。

晏秉常對我講，家里一直保存著子莊先生的贈物，但不知什么原因，葫蘆瓶子還在，但是那6個杯子卻無論如何找不到了。

我想，也許是天意吧。

早在杯具這個詞匯流行的幾十年前，陳子莊先生就告訴過人們，他體驗到的那種刻骨銘心之感了。如今想來，真是悲乎！

“我有一顆牛心”

1991年，王發(fā)強到鄭州出差，偶然走進了五一廣場邊的一個小畫店，守店老者聽出王發(fā)強的口音，來了興致：“成都有一個畫家叫陳子莊，你認識嗎？”王發(fā)強含而不露，反問老者有何見教。老者說：“我一直在注意這個人，表面上他的用筆有點雜亂，但用心揣摩，發(fā)現(xiàn)他的筆法伸縮自如，內(nèi)蘊力道。我覺得他有一個心訣‘如動不動，功夫由動修煉到不動，即由動歸靜，淵淳岳峙。我推測，他應(yīng)是練武出身?！甭犕昀险叩囊娊猓醢l(fā)強暗自驚詫不已。轉(zhuǎn)念想到，子莊先生從黃賓虹的墨法中悟出了筆、墨、水、色渾然一體，揮運之際隨機生發(fā)的高難度畫法。而這樣的技法，在牡丹圖里翩若驚鴻。

和張大干一樣，子莊先生對牡丹情有獨鐘，為牡丹潑墨作畫一百多幅，題款眾多，有云：“吾蜀丹景有祥云青，花大如碗口，開時絢爛奪目”“吾蜀丹景山牡丹，不在洛京之下”等等。他獨具慧眼，最先發(fā)現(xiàn)了天彭牡丹野趣之美，以及由此生發(fā)的對自由的反思。陳子莊曾作詩云：“生在丹山北，垂垂野意濃。移入庭園里，胭脂血淚紅?！?/p>

有論者認為，在出于藝術(shù)世家的宮廷樂師與雙耳失聰?shù)呢惗喾抑g，在稱“不受貧困之?dāng)_是哲人幸?！钡氖灞救A和窮鄉(xiāng)僻壤的窮人教派之間，在談?wù)撌裁醋耸阶顑?yōu)美的林語堂和在糊窗戶紙上作畫的陳子莊之間，更值得信任的是后者，因為他們的徹底精神穿越了物質(zhì)，并在生命大美的歷史長河中豁然崛立。

而更應(yīng)該記住的，是陳子莊先生臨終前的一天，1976年7月2日。

傍晚6點多，王發(fā)強在家吃晚飯，好好的飯碗突然傾覆，他心里頓感不祥，拔腿就走，一頭大汗來到四川醫(yī)學(xué)院附屬醫(yī)院內(nèi)科住院部的心腦血管病房。

這是一間兩人病房，在當(dāng)時屬于干部病房，這是四川省文史委等單位再三呼吁才為子莊先生爭取到的“待遇”。同病房的成都市勞動局郭局長輸完液就回家休息了。病房被熱氣籠罩，陳子莊躺在床上，面色灰暗，顴骨高聳，氣促而極度消瘦。王發(fā)強打來一盆熱水為子莊擦洗身體，毛巾一擦，身體不斷掉下殷紅的結(jié)痂，這是纏身多年的皮膚病決堤般的暴發(fā)癥狀。王發(fā)強又喂了他一杯水，子莊顯得很平靜，指了指床下。那里有一個紙箱子，裝著他近年積累下來的幾百張“斗方”，那其實是子莊先生半輩子的心血。

他開口說道：“我撕碎了一些不滿意的，留下的是最好的東西了。你們要看管好！”

這里的“你們”，王發(fā)強的理解是，既指眾弟子，也指子莊的子女，但弟子們對此只能沉默。令人痛心的是，這些遺作王發(fā)強后來再沒見過，包括子莊先生自刻的印章，均消匿于茫茫人海了……

但更有一幕讓王發(fā)強心驚肉跳。那天陳子莊頻頻流淚：“1942年，我在榮昌與張開銀結(jié)婚時，迫于生計，曾仿制石濤、八大、齊白石等人書畫，得其神似，以至流世亂真，造假畫賣錢，我引以為悔，我把這種愧疚寫進遺囑里去了?！?/p>

沉默半晌，他突然說了一句：“哎呀，真想吃一碗鱔魚面！”

王發(fā)強記住了，說天色已晚，店鋪早關(guān)門了，明天去買。

也不知道老師聽到?jīng)]有。他緊閉眼睛，漸漸睡了。

回家后，王發(fā)強昏昏沉沉睡了一晚。翌日一早，陳子莊的小女兒哭哭啼啼地來敲門，王發(fā)強才知道，恩師陳子莊于凌晨因心臟病而去了。他立即趕到位于仁厚街11號院設(shè)立的靈堂，翻遍抽屜，竟然找不出一張像樣的陳子莊先生的照片，最后是用他工作證上的一寸照片放大而成。

而那一碗沒來得及送去的鱔魚面，成為了王發(fā)強畢生的痛。

他去世前10天，為弟子羅巨白畫的一幅山水扇面并題寫楊萬里的詩句，該是絕筆了。

他在寫的最后一封致友人的信里說：“心中甚苦，也甚樂……”

也許，他想到了弘一法師“悲欣交集”的徹語。

我不想再引述后人對子莊先生的贊譽之詞，頗有一種“手中無尺鐵，徒欲突重圍”之嘆。

醫(yī)生曾對陳子莊說，你的心臟腫大，足有常人兩個心臟大。子莊自嘲：“我有一顆牛心！”即使到了衰病交浸之際，陳子莊還是對門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死之后，我的畫定會光輝燦爛。那是不成問題的。”[見陳滯冬編著《石壺論畫語要》38頁，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0年3月1版。]在一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時代，這句話依舊鋼聲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