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jié)隨想

王靈寶

我的母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村婦女，生我那年已經(jīng)過了三十歲，今年我都四十八歲了，母親已是七十八歲高齡的老人了。雖然在我之前母親已經(jīng)有了三個孩子，但是由于她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大哥早夭，只留下大我八歲的大姐和大我四歲的二姐。在五十年前偏遠的農(nóng)村，祈盼再生一個男孩肯定是沒有讀過書的母親的最大心愿。所幸的是，我如她所愿來到了人間，而且生日和母親只錯十二天，她是農(nóng)歷三月初六，我是農(nóng)歷三月十八，我想我的出世雖然給貧困的家庭增加了很多負擔，但對母親的心理肯定帶來了很多幸福和溫馨。

也許是上蒼眷顧辛勞的母親，在信奉多子多福的農(nóng)家即使再窮，也愿意多要孩子，況且那個時代也沒有計劃生育政策。有了我之后，母親又先后生下了大弟、小弟和小妹，這樣我們就有姊妹六個，加上父母就是八口之家。在那個物質(zhì)極度匱乏的邊遠農(nóng)村，單靠父母兩人掙工分要養(yǎng)活六個孩子，其難度可想而知。因此，從我記事起，印象最深的就是饑餓，總覺得吃不飽，至今兄弟們在一起談起兒時的生活時還都說起我特別能吃，我記得在稀得能照見人影的湯里，盛放的紅薯比碗都高，我能吃滿滿三大碗，這也是現(xiàn)在不管別人咋說我都不吃紅薯的原因，小時候真的吃傷了。當時，母親總是把蒸好的花卷放在家里唯一的箱子上。每天早上上學，我總要偷偷摸摸地拿一個，在上學的路上吃，為此我沒少挨母親的罵，但忍不住餓的我還是總?cè)ネ党宰约业酿x饃。

小時候，為了填飽肚子，我和小伙伴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偷吃過別人家的杏、桃、柿子、紅薯、蘿卜等一切能充饑的東西。夏天，我和小朋友去溪邊捉螃蟹，回家后弄些面糊，把螃蟹肉放進去攪拌后再炒一下然后分吃，每人也就是幾小口，高興得我們就像過年一樣。真的能吃飽肚子是上高中后，那時已經(jīng)實行了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為此我一直感激鄧小平復出后制定的政策，我認為，一個國家領導人不管有多么崇高、多么偉大，不論他執(zhí)行何種政策，讓人民經(jīng)常餓肚子總歸不是什么好事情，畢竟民以食為天。

小時候家里窮，姊妹多，但母親總會想方設法多弄一些能吃的東西來填充我們永遠感到饑餓的肚子，為此她在干農(nóng)活之余挖野菜，摘槐花，采榆錢等。那時候買布要有布票，再說即使有布票，家里的“雞屁股銀行”也湊不夠錢呀。為了我們能穿得稍微體面一些，她不辭辛勞，白天下地干農(nóng)活，晚上在昏黃的油燈下紡花、經(jīng)線、織布。不懂事的我經(jīng)常傻乎乎地看著母親操勞而心生怨恨，因為我想早點讓她哄我睡?？蔀榱松?，母親是不可能早睡的，我經(jīng)常不能如愿，直到自己熬不下去了才自行去睡。

當然，現(xiàn)在回想兒時高興的事還是挺多的：生病時，媽媽會給我單獨做一碗放了蔥姜蒜和香油的湯面條；雞蛋破損時，媽媽會放一點油，用乘飯的湯勺給我們做煎蛋，我們姊妹幾個每人可以分到一囗，那個香至今難忘；再就是每到臘月做紅薯粉條前，媽媽總會留出一些粉層，給我們做涼粉，媽媽做的炒涼粉的香味我永遠都會記得。最高興的當然是過年，我們可以吃上一次管飽的大米飯，可以吃上一次肉餃子，但是不能管飽，還需再吃一些素餃子或面條。此外，還可以在待客時吃兩塊又厚又香的紅肉，還可以穿到新衣裳，可以不去上學，可以玩沒有燃放的啞炮等。

我是十三歲時（1980年）離開家的，去飯坡鄉(xiāng)上初三，高中三年都在位于田湖鎮(zhèn)小安頭村和程村中間的嵩縣四中，至今已三十多年了。上高中以后，雖然勉強可以吃飽了，但由于姊妹都在上學，家里又沒有經(jīng)濟收入，每到開學交學費又成了家里的難題，我朦朦朧朧記得在我睡醒時聽到父母商量去哪里能借到錢給我們當學費。父親由于政治原因不愿出去借錢，而讓母親去，每到此時，母親總會說一句，你就會讓我去作難。雖然這樣說，但為了子女能夠繼續(xù)上學，她總還是鼓起勇氣去為我們籌借學費。至今我還記得母親說話的語氣和出去借錢時的神態(tài)，直到我和兄弟參加工作多年，還有一些陳年舊賬需要我們?nèi)斶€。

從1984年去洛陽上學到現(xiàn)在，我總為生活奔波，這三十多年來我和母親聚少離多，每次回家也總是匆匆忙忙的，再加上我脾氣不好，看到啰啰唆唆的母親忍不住要說她。母親脾氣并不好，年輕時姊妹都挨過母親的打，而此時的母親雖然慍怒，但都沒有直接說我。近幾年，隨著年齡漸大和兒子長大成人，我慢慢地理解了母親，看著日漸蒼老的母親，我百感交集，兒女都已長大成人、成家遠行，己近耄耋之年的母親腰彎了，背駝了，頭發(fā)白了，皺紋密了，行動遲了。在我每次打電話時，母親總是說她和我父親都很好，不用惦記，可當我每次回家再離家時無論我怎樣勸阻，她都會送我到大路邊，一直到看不見我的身影時才會踽踽而回?；氐匠抢?，每每想到頭發(fā)花白、滿臉皺紋、行動遲緩、老態(tài)龍鐘的母親到路邊送我時的場景，我都會淚流滿面，可由于工作的羈絆我又不能經(jīng)常回去陪伴父母。有時晚上我一個獨坐時經(jīng)常想，當我有時間陪伴父母了，父母還會在家里等我們嗎，畢竟都已年過八旬，每至此，第二天我都會不管不顧地回家看望我的父母，我可不想做那些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傻事讓自己悔恨終生。

當兄弟們說讓母親和父親到城里和我們一起生活時，她總是說在家很好，在外面不方便、不習慣等推托之辭，其實我知道她是怕給兒女添麻煩，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母親辛勞了一輩子，至今也閑不下來，雖然近幾年已經(jīng)不再種地了，但她總會在田間地頭種一些豆類，在我們回去時，她把精挑細選的豆子分給我們讓我們帶走。為此，我經(jīng)常說她，她總是說，我閑著沒事干，老著急，你就不怕我閑出病來。我只有抱以苦笑，就勸她干一點活是可以的，但不要太勞累，累出毛病就劃不來了。這時，母親總會說沒事的，我的身體我知道，你不用惦記。

今天是母親節(jié)，母親是不會知道還有這個節(jié)日的，也許她還在地里忙著呢。年近半百的我，今后一定要?；丶铱纯?，多陪陪他們，讓二老安度晚年，行孝當早不能拖延，并且要從當下做起。母親，你的兒子想你了，現(xiàn)在就要回去看你了！

（洛陽中信中心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