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子彈、胸肌和東棉花胡同特別姜文特別電影

康犖

一轉眼間，《讓子彈飛》已經上映八載，《一步之遙》業(yè)已是四年前的片子，2018年7月13日，姜文按照他四年一部的節(jié)奏，“民國三步曲”終于迎來了終章《邪不壓正》。

用黃渤的話講，姜文的電影上映整個電影圈跟過個小節(jié)似的。7月10日，電影《邪不壓正》在北京密云古北水鎮(zhèn)舉辦首映典禮，姜文攜主演彭于晏、周韻、廖凡、許晴等人以及影片其他主創(chuàng)一齊現身。時隔四年再推新片，姜文的號召力在圈里是毋庸置疑的，首映典禮在古北水鎮(zhèn)的長城露天劇場舉行，海拔堪比登長城，盡管爬上了劇場大家都呼哧帶喘的，放眼望去四周那些低調落座的影視圈大腕們還是讓人頗感興奮：黃渤、寧浩、賈樟柯、洪金寶、馬未都、崔永元、林依輪、張一白、袁泉、夏雨……群星云集，分外璀璨。觀影完畢，寧浩給出的評價非常凝練中肯：特別的爽，特別的姜文，特別的電影。非常像電影的電影，非常是電影的電影。

電影《邪不壓正》改編自張北海的原著小說《俠隱》，但因為姜文本身對俠情不感興趣，于是把電影片名改成了《邪不壓正》，把“俠”字隱了。還有一種解釋是老有人問姜文是不是拍了關于阿炳的故事，為什么是“瞎引”?。繛榱瞬蛔屓苏`會，姜文把片名改了。

在此前上海電影節(jié)點映時，有記者問姜文想“通過影片表達什么”，又被姜文硬生生懟了回去：“我沒法回答你的問題，如果有人用嘴回答你他的電影表達了什么，你也別信，為什么呢？因為用嘴說和用電影表達屬于兩種表達方式，我這么說行嗎？”隨后可能是怕記者太尷尬，他又補充道：“你如果還不滿足我就告訴你，我通過電影表達成長和變化。”那次采訪姜文是邊喝酒邊和記者聊的，因為他太累了，為了提提神，不過被他解釋成“酒壯慫人膽”。

其實姜文才是最不需要用酒壯膽的，他膽子太大了?！缎安粔赫菲L兩小時十七分鐘，首先大可不必擔心看不懂，這部電影太讓人看得懂了。

影片的主線是復仇，用姜文自己的話說，這是“北平的哈姆雷特，李小龍智取危機四伏的卡薩布蘭卡”。

《俠隱》是張北海從事寫作后的第一部小說，講述民國初年俠客李天然復仇的故事，當中國功夫遇到西洋槍炮，當江湖恩怨混雜家仇國難，俠客被賦予了新的定義。所以在原著小說中和電影里，師傅是被槍打死的，彭于晏飾演的主角李天然在復仇時也是用子彈一槍爆了仇家的頭。

除了復仇，影片的另一主線是老北平。當西四北大街、東棉花胡同……這樣的老北京地名從片中北京腔最濃的老外Andy、李天然養(yǎng)父扮演者亨德勒醫(yī)生口里一連串脫口而出，亨德勒操著地道的京片子告訴李天然：這兒是北平;當城墻、紫禁城、被白雪覆蓋的灰瓦房頂和滿眼的霧凇接連出現美不勝收，當年梁思成哭喊著要保留下來的老北京，在銀幕上復活了。不知張北海看了會是何等感受？

除了姜文，影片的另一個看點是彭于晏。兩小時十七分鐘中，有大約一小時彭于晏是裸著或者半裸著的，另外一小時十七分鐘的衣服是為了脫而穿的。膨大的胸肌和繃得緊緊的皮膚，在透過窗紗的噴頭水花下或是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難怪許晴扮演的、游走于各方勢力的唐鳳儀也竭力撩他。拍《太陽照常升起》時姜文想找一個二十多歲長相但是十幾歲心態(tài)的男演員，于是別人向他推薦了房祖名。這次他拍在美國接受了15年特工培訓、回國復仇的新俠客李天然，36歲卻保持著20歲身體、17歲臉龐、15歲心態(tài)的彭于晏格外適合。電影中他光著屁股僅僅披著一件披風在房頂上奔跑跳躍，給人一種心智不全卻一塵不染、天真無邪的少年感或者說是純真。在女觀眾眼中，拳頭和子彈再硬，也硬不過彭于晏的胸肌。

盡管此前有說法這部電影是姜文拍給自己12歲的兒子的，影評人們在看過《邪不壓正》后也都無一例外提到“童趣”二字，姜文本人卻竭力否認自己的孩子氣。有記者問到關于姜文和他電影中的孩子氣問題，姜文上來就是一句：“這話問的真夠孩子氣的?！苯又f，“其實我不想讓我身上有什么孩子氣，我覺得不是孩子以后就別有孩子氣了，把孩子氣留給真的孩子吧，挺大一個老爺們兒，非得有孩子氣算怎么回事兒啊！我覺得這是一種侵占。有也不是真的孩子氣了，頂多就是不成熟吧，或者說孩子和老頭兒共有的那種氣，那沒辦法，你到多大也得有。如果說調皮搗亂就算孩子氣可能簡單了，很多老頭也挺調皮搗蛋的?！?/p>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姜文

Q彭于晏的很多場戲都是在屋頂上拍的，為什么這么喜歡屋頂？

A因為我特別想拍一個完全在房頂上的故事，但是這個還做不到，因為有些事兒還得下來。我不知道你們上沒上過房，特別有意思，我從小就老在房頂上玩兒，在房頂上可以讓底下的人看不著你，但是你想看他隨時看，好多房子能串一塊兒，你說人吧，一般很少往上看，你從上往下觀察他的時候，很多時候都發(fā)現不了。很簡單就是制高點，你在制高點可以觀察很多事兒，然后他也不知道，非常有意思。

Q彭于晏是不是按照你的風格打造的抗日英雄？

A你還不如問這電影是不是抗日神劇呢。這話說起來略微沉重一點，歷史是不能割裂的，我們歷史上有一些悲劇發(fā)生，鴉片戰(zhàn)爭有過，八國聯軍有過，甲午戰(zhàn)爭有過，日本人打中國有過，如果這些事情都在我們的土地上發(fā)生過，那我們應該想一想為什么會發(fā)生。八國聯軍也好、鴉片戰(zhàn)爭也好，基本上是列強對中國的群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中國人，這件事情是不能夠輕易過去的，無論到什么年代，你們家有多少錢，這件事情是不可以隨便忘記的。朝鮮戰(zhàn)爭實際上讓這個事情有轉機了，因為當時簽字的時候彭德懷說過一句話：西方人擺幾條軍艦在中國海邊上讓中國投降的日子結束了。到現在呢？所謂娛樂至上真是一種糊涂的做法，也是一種loser的做法，就真窮成那樣嗎？不娛樂就不能活嗎？很多事兒是不能娛樂的，很多事兒是你必須正確對待的。七七事變的時候，中國確實是在被日本人欺負，因為日本當時算工業(yè)強國，早早去西方學習，明治維新做了很多努力，而中國剛剛從清朝過來，加上民國北洋時期軍閥混戰(zhàn)，1937年的時候面臨著國破家亡，必須全民抗戰(zhàn)?！缎安粔赫返墓适掳l(fā)生在這時候，電影里面談到了復仇，談到了戰(zhàn)爭帶來的痛苦和傷害，這時候作為一個個人或是一個集體，你應該怎么反應？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去日本的時候我看很多人在地鐵里看書，我們的孩子不看書，想起來嚷嚷一陣，想不起來就忘了，而日本一直記得應該怎么對待隔壁這個很大的國家。拿坡侖說中國是個睡著的獅子，這是傳說中的拿坡侖說過的，如果這話真的存在的話，咱好不容易醒了，就別老睡回籠覺了，還不起床在床上賴著裝小、裝嫩、裝受不起罪，有什么意思啊？太loser了。我拍戲的時候在現場干活的有日本人、英國人，我跟他們說什么事，就回答“yes，boss”。我說你們怎么不累，他們說累，但是我必須在這兒?？晌覀?yōu)槭裁催@么嬌氣？有什么資本嬌氣？不都是農民的孩子嗎，怎么變成這樣了？這是非常讓我警惕的一件事兒。對不起，你非得引起這么沉重的話題。

Q為什么你電影里面的女性角色都非常有魅力？

A女人對我來說一直就是像神一樣的存在。神，你知道吧？就是你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兒，但是你還老得想弄懂，老得侍候著，就是神嘛。電影里確實一直是這樣表現的。但是我覺得作為男人不就應該這樣對待女人嗎？那我覺得應該告訴他們都像姜文這樣做就可以了。我不想把那女的弄的跟丫鬟似的，我不喜歡那樣，我覺得女人應該——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是不是《紅樓夢》里說的：說女人水做的，男人土做的。本來就是，隨便哪兒的一個女的都看著順眼，但是可不是隨便哪個男的都看著順眼。男人得需要學習、修煉才能變得像樣子，女人先天的悟性比男人好太多，我們男人是需要努力的，是需要讀書、努力、奮斗，去互相辯論的。女人真的是，我覺得跟上帝更近一點兒吧。

Q《邪不壓正》被看作是你“民國三部曲”的終結篇。第一部《讓子彈飛》票房和口碑都非常好，很多人看得很嗨，第二部《一步之遙》很多人覺得是你自己拍得很嗨，前面兩部片子的口碑對你拍《邪不壓正》有影響嗎？

A沒有什么，我覺得這都是很正常的，你得把這些東西全都綜合起來看。其實我沒有想過“民國三部曲”這么一說，就是被他們這么說可能容易聊吧，非要這么聊也可以啊，就是一個當胸圍一個當腰圍一個當臀圍聊唄，如果說它們仨有關系。其實《讓子彈飛》別人那么喜歡我也沒想到，用《一步之遙》找補找補也許挺好的，這樣我心里踏實點。要不然弄那么高的票房不合適，你又沒那么響，都是意外，就這樣吧，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