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鑰匙還沒完成最后一擊(組詩）

○李 迪

透明的紅蘿卜是饑餓的光照亮的

我終于破譯了

蜻蜓翅膀透明的歷史必然

光

清晨的曙光

蜻蜓收于腋下

立于草末

在枯枝敗葉的折彎處

做它們最終的送行者

蜻蜓滿腹心事地飛在離地三尺的地方

幸而我沒有長出翅膀

我若長出

必是污泥濁水

這點(diǎn)我深信不疑

我目睹光

喝下光

立于枯枝敗葉的折彎處

星星目睹彼此

彼此都明亮

我目睹我

看見的是沾著零星雀斑的鼻子

我深信我的鼻子上落下過一只鳥

通體透明的鳥

翅膀透明得隱形

透明的都有天定的緣由

透明的紅蘿卜

是饑餓的光照亮的

對此我深信不疑

這霧可以吸一些到胸腔里

世上本沒有這個地方

就像本沒有我

我父母生下了我

生下我后就可以煙消云散了

誰生下這桃花潭

誰就煙消云散

因此這潭水之上

終日霧氣繚繞

幸而我醒得夠早

得以目睹煙霧剛剛騰起來的時刻

吸一些這時的煙霧藏進(jìn)胸膛

心事重重

大旱之年

桃花潭的霧也稀薄

就像我身體內(nèi)的父母

他們還在焦心

我站在煙霧繚繞之中

胸腔里的霧和潭里的霧彼此揣摩

我冷眼看著它們

不知道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

萬事萬物都脫胎換骨

這草木

是脫胎換骨過的

金黃金黃

風(fēng)吹過沙沙響

螻蟻們有福了

抬頭就看見金黃的腰肢

我身懷硝煙

硝煙是我護(hù)身的鎧甲脫胎換骨時

我把自己拆得太散

螻蟻振翅

就把我振得魂飛魄散

我有福了

硝煙里脫胎換骨勢所必然

完全徹底

顛倒黑白

就像這日子

一覺醒來

就成白天的天下了

青白的鑰匙還沒完成最后一擊

拍拍細(xì)細(xì)的藍(lán)天就此罷手

戴罪之人

半身如墨

映襯得另一半

格外白凈

我從不以為虛妄的星星

能夠拯救什么

它們衣著光鮮地毀滅

連微風(fēng)都掀不起來

三聲鳥鳴里

又是一片河山

我頭頂蘆花低眉而行

青白的蘆花

就是這個世界遞過來的最后一把鑰匙

我頭頂著它們

任它們肆意妄為

我從秋天走到冬天

冬天的風(fēng)時斷時續(xù)

青白的鑰匙

還沒完成最后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