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萌萌 (浙江師范大學 文化創(chuàng)意與傳播學院 321004)
在后殖民理論中,他者是建構(gòu)、樹立、確認和鞏固殖民者自我形象不可缺少的一個對立面。在薩義德《東方學》一書中,“他者”是指用于指稱某種觀念的文化投射,這種投射通過一定的權(quán)力關系和話語權(quán)力建構(gòu)出文化主體的身份。在電影《盧旺達飯店》里,黑人形象從個體到群像,多是眼神呆滯、對命運無能為力、容易受到煽動、懶惰、好戰(zhàn)、貪婪、自私的他者形象。主人公保羅獨立、聰明、勇敢、富有愛心,被稱為沙漠里的一片綠洲,但這片綠洲是在西方白人的幫助下才擁有的,甚至這片綠洲的棲息地就白人的飯店。
“你是黑人,甚至可以說,你不是個黑鬼,你是一個非洲人”,上校對保羅的反感、歧視、不屑一顧,也是對全體非洲人的一種態(tài)度。因為對于他來說,對于上等的西方白人來說,保羅只是作為一個邊緣化的“他者”而存在,也是幾百萬圖西族人之所以遭到拒絕的理由。保羅是殖民者的代言人,如同盧旺達作為被觀看的他者出現(xiàn)在殖民者眼中那樣。保羅的工作、生活都是西方白人提供的,同樣他的一切活動也是在西方人的凝視下進行的,在這時,保羅就成了一個被觀看的他者。
在電影《盧旺達飯店》里,有許多展現(xiàn)黑人的場景,而這些黑人大多以殘暴、自私、懦弱的形象出現(xiàn)。胡圖族人屠殺圖西族人的唯一標識就是ID卡上有沒有印著藍色的“HUTU”,而不是真正的認出自己的族人。胡圖族人殘忍的殺害成百上千的兒童,甚至在湖邊留下一街的尸體。這場種族屠殺中,觀眾看不到圖西族的反叛人員的勇敢反抗,也看不見國家軍隊出來抵制,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西方人身上,仿佛西方人是上帝,能挽救他們所有人的生命。在西方殖民者看來,無能、膽小、自私、好戰(zhàn)等都是非洲人的缺點,他們被排擠到邊緣地帶,作為西方殖民者的“他者”而存在。
《盧旺達飯店》主要講述的是胡圖族和圖西族的種族屠殺,這種種族屠殺的解決辦法不是盧旺達自己國家解決的,而是依靠西方人的幫助才得到解決。在影片,出現(xiàn)的白人形象大多是正面的,鏡頭中的他們是勇敢、機智、果斷、敢于犧牲的形象,和非洲本地人的形象完全相反。有救助孩子的女醫(yī)生阿徹夫人,有臨危受命、勇敢的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奧利弗上校,甚至有幫助米勒?科林斯飯店逃過屠殺的遠在歐洲的飯店老板,也有冒著生命危險護送難民的傳教士……他們都是正義的、理智的、充滿使命感、責任感的西方白種人。
電影《盧旺達飯店》傳達了西方社會的一種觀念,他們是英雄的化身,是救世者的形象,能幫助世界上的人們逃脫苦難,哪怕是貧困、落后的非洲人。在該影片里,人物命運沖突與種族沖突的雙重解決都是靠西方人的幫助才得以圓滿的解決。飯店里的服務員罷工,保羅只有把老板交給他的信函拿出來,這些員工才去工作。胡圖族好戰(zhàn)分子來到柯林斯飯店,要屠殺這些圖西祖人,保羅只好向遠在歐洲的老板打電話求助,老板一個電話就讓他們化險為夷。盧旺達人民對西方白人的信賴,仿佛只有西方才會對他們伸出援助之手,西方成為了救世主的形象,讓非洲人完成對他們的身份認同。
在電影《盧旺達飯店》里有多處場景展現(xiàn)了西方殖民者救世主的形象。影片結(jié)尾,主人公保羅和當?shù)仉y民在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的幫助下,再一次化險為夷,成為戰(zhàn)爭的幸存者。西方人搭建的帳篷,不僅保護著難民們的生命安全,還給他們提供食物,治療受傷人員,給孩子們暫時提供一個樂園。孩子們用快樂的歌聲表達他們對西方人的感謝、贊美,還有他們最真摯的感恩。西方白種人再一次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成為了英雄的化身,他們是盧旺達不可代替的救星。一次次恰當時機的救助,讓西方社會拯救了這個國家,主宰了這個國家的命運,完成了他們救世主形象的重塑。
意大利學者,安東尼奧?葛蘭西在他的《獄中札記》,提出“文化霸權(quán)”的概念。用葛蘭西的原話說就是,“在市民社會中,文化霸權(quán)如何憑借認同而不是統(tǒng)治,來加強政治社會的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歐洲殖民者在發(fā)展的借口下,憑借強大的經(jīng)濟實力,一步步獲得政治上和文化上面的霸權(quán)地位。這種文化霸權(quán)主義傳播的途徑之一,就是電影。在電影里,西方國家用他們的話語、行為影響著非洲人民,甚至是全世界的人民,讓他們形成對西方神話的認同、崇拜。
電影《盧旺達飯店》就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影片里,造成種族屠殺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圖西族和胡圖族的種族矛盾,而這矛盾的根本點就是比利時人造成的。比利時人把原來的盧旺達人民分為圖西族和胡圖族,挑選的標準就是鼻子的寬窄和皮膚的顏色,上等人就是圖西族,下等人就是胡圖族。在爆發(fā)屠殺時,胡圖族人稱圖西祖人為蟑螂,并打著“砍掉高的樹木”的口號。比利時人對盧旺達人民的統(tǒng)治在物質(zhì)上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在精神上遠遠沒有結(jié)束,他們內(nèi)心被奴性的思想深深的侵蝕著。這種對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影響,對他們的生活產(chǎn)生極大的困擾。
按照后殖民主義的觀點,西方的思想和文化以及其文學的價值與傳統(tǒng),貫穿著一種強烈的民族優(yōu)越感,與之相對照的是,非西方的第三世界或東方的傳統(tǒng)則被排擠到了邊緣地帶。影片結(jié)尾的字幕部分告訴觀眾,電影中的保羅就在現(xiàn)實中。保羅和塔莎娜還有他們的孩子以及他們收養(yǎng)的侄女愛耐絲和卡琳生活在——盧旺達殖民時期的宗主國——比利時。雖然比利時侵占過他們國家,對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他們依然幸福的生活在比利時。這揭示了一種西方國家話語權(quán)利的深層隱喻,只有生活在他們的國家,才是幸福的。從而,讓全世界的人民形成對他們的向往,實現(xiàn)文化霸權(quán)。
《盧旺達飯店》是根據(jù)真人經(jīng)歷改編的一部影片,讓觀眾以電影的形式重新看到種族屠殺的場景。以西方的視角看非洲人形象,不僅可以在該影片中找到蹤跡,還在《沙漠之花》中看到了同樣的觀點,這一點值得人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