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艷 (昆明理工大學藝術(shù)與傳媒學院 650500)
清代的私人收藏鑒賞書畫之風較明代后期更為熾烈,著錄也因此得到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清代繪畫理論著述有數(shù)百種之多,數(shù)量超越前代,具有重要價值的也不下20、30種,體例多樣。
清初的畫史著述主要有三類:1.朝代畫史,如姜紹書的《無聲詩史》、徐沁的《明畫錄》。2.畫家傳,如周亮工的《讀畫錄》。3.繪畫通史續(xù)編、類書,如《圖繪寶鑒續(xù)纂》,《佩文齋書畫譜》全書共100卷,是中國第一部集書畫著作之大成的類書。清代中后期有《石渠寶笈》、《秘殿珠林》,斷代史有張庚《國朝畫徵錄》、胡敬《國朝院畫錄》,專門史有湯漱玉《玉臺畫史》等。
清代畫理、畫法的著作受清代考據(jù)學、文字學的影響重視歸納總結(jié),多討論體系、體例,倡導以文人畫評價標準傳承氣韻、筆墨的發(fā)展歷史述諸個性表達,石濤《苦瓜和尚畫語錄》最著名,有方薰《山靜居論畫》、沈宗騫《芥舟學畫編》、笪重光《畫筌》、秦祖永《桐陰論畫》等。還有各種畫跋、畫訣、品評、雜論等,以惲壽平《南田畫跋》影響較大。
吳其貞的《書畫記》、顧復的《平生壯觀》、吳升《大觀錄》屬于過眼書畫名跡的著錄。收藏錄有孫承澤的《庚子消夏記》、高士奇的《江村銷夏錄》。專論畫法的著作圖文并茂,以圖譜形式出現(xiàn),王概的《芥子園畫傳》和后續(xù)三集所附的《畫學淺說》等,系統(tǒng)地講解山水、梅蘭竹菊、花鳥草蟲各科的畫法,后來還收入了專談人物技法的丁皋《寫真秘訣》和上官周《晚笑堂畫傳》;研究院體花鳥畫的鄒一桂《小山畫譜》是最早的花卉畫法專著;高秉《指頭畫說》是指頭畫專論。著錄書籍匯編有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姚際恒《好古堂家藏書畫記》。
清初出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即士人對莊學的需要比前代更深沉。守節(jié)、避禍的士人紛紛隱居山林,無疑與莊學思想相通。山水畫論之祖宗炳在《畫山水序》中提出以“道”統(tǒng)“理”,隨后謝赫陳述“六法論”,“法”是“道”和“理”的表現(xiàn)手段,不是目的,更不是本質(zhì)。前人是知“法”而未忘“道”,明清之際的畫人常“數(shù)典忘祖”。清初的遺民畫家普遍恢復了對宗炳畫論的信任和需要,竟認為謝赫“六法”無用,把“六法”作為消極用語使用。他們主張拋棄“六法”,一超直入宗炳“澄懷觀道”和“以形媚道”之堂奧。最典型代表遺民畫家戴本孝在一幅畫上題詩:“欲將形媚道,秋是夕陽佳。六法無多德,澄懷豈有涯?!饼徺t和漸江在詩文題跋中多次提到宗炳,顯示以宗炳思想作為繪畫理念。新安畫派和姑熟畫派的很多畫家都是超越明元宋唐直趨宗炳,在很多作品題跋中都能見到。傅山、石濤不僅不論“六法”,還一反眾法,力主“無法”,回到“太樸一散”。黃賓虹說清初畫壇可媲美宋元,就是這種畫論返祖的反映。
石濤所著《石濤畫語錄》極具理論代表性,不像一般著述是筆記小說式的點滴匯集,而是系統(tǒng)完整的畫學理論體系,體現(xiàn)出明晰、完整而嚴密的藝術(shù)美學觀,是石濤一生藝術(shù)實踐經(jīng)驗的總結(jié)。
第一,全書共十八章,詞澀意深,概括了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重要問題。1、“一畫章”、“了法章”闡述了藝術(shù)觀察和表現(xiàn)的基本法則;2、“尊受章”、“資任章”討論如何反映源自造化的真實感受;3、“境界章”、“蹊徑章”分析題材處理及藝術(shù)構(gòu)思問題;4、“筆墨章”、“運腕章”、“氤蘊章”、“皴法章”、“四時章”逐一論述創(chuàng)作中如何運用藝術(shù)手段;5、“兼字章”、“變化章”等著眼于揭示藝術(shù)發(fā)展規(guī)律及借古開今、破格創(chuàng)新的根本問題。
第二,石濤的“一畫論”以道家的宇宙觀為出發(fā)點,“一”是世界的本源,存在于萬事萬物,存在于主體對客體的感知和認識中,也呈現(xiàn)在藝術(shù)中。石濤認為“一畫之法,乃自我立”、“夫畫者,從于心也”,強調(diào)主體對客觀事物的把握。他很重視對技巧的修煉和心的涵養(yǎng),提到“生活”十多次,同時出現(xiàn)“蒙養(yǎng)”,“生活”即關(guān)乎筆墨技巧。他提出“以一治萬,以萬治一”,追求“心淡若無”不受塵俗遮蔽的心境,最終超越古今體貌、山川自然和筆墨形態(tài),“無法而法乃為至法”,無為而為,以達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繼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失敗、1894中日甲午戰(zhàn)爭失敗、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入侵,中國畫壇也產(chǎn)生中西之爭。有人認為中國畫落后、不科學,甚至應該取消;有人認為必須用西畫改造中國畫(反對派稱之為“以夷變夏”);也有人力排西畫,堅持“國粹”。
唐代之前中國自身強大,對外來的東西不排斥也不盲從,正常視之,該吸收的就吸收。姚最《續(xù)畫品》中對外國三位畫家的作品只說“既華戎殊體,無以定其差品’,中外畫體不同,無法定其品第。明清以來對外來的東西忽爾排斥貶低,忽爾盲目崇拜、全面師法。
1.揚中抑西
以中國重“傳神”、“氣韻”的審美標準視之,認為西畫是“俗工”,充滿“匠氣”。鄒一桂《小山畫譜》中說:“西洋人善勾股法……畫宮室于墻壁,令人幾欲走進……但筆法全無,雖工亦匠,故不入畫品?!睂ξ餮螽嬛挥谩半m工亦匠”四字概括,斥之“不入畫品”。稱西洋畫為“夷畫”,而稱中國畫為“儒畫”。鄭績《夢幻居畫學簡明》卷一:“或云,夷畫較勝于儒畫者,蓋未知筆墨之奧耳。寫畫豈無筆墨哉?然夷畫則筆不成筆,墨不見墨,徒取物之形影,像生而已……夷畫何嘗夢見耶?”
2.以中為體,以西為用
近代中國畫以“海派”為首,“海派”的形成來源于兩股勢力,一是陳洪綬,一是“揚州畫派”。任熊、任熏、任伯年等師法陳洪綬,趙之謙師法“揚州畫派”并改進,“海派”后期產(chǎn)生了大家吳昌碩,他們的成功,基本上是本土藝術(shù)的發(fā)展?,F(xiàn)代花鳥畫三大家是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潘天壽直接受過吳昌碩的指導,是“海派”基礎(chǔ),但后來潘天壽獨立門戶,自成一家。齊白石的成就更高,也是受了吳昌碩的啟導,在改進了吳的粗濁之后,保留其大氣,發(fā)展成為清而靜的風格,繼而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總體來看,西畫的引進對中國花鳥畫發(fā)展的影響并不是太大,影響主要在人物畫方面。中國也不乏對西方、東洋藝術(shù)的影響。清代一些畫家渡日以書畫交游,對日本的繪畫、書法藝術(shù)影響深遠,其中南宗山水畫家伊孚九促進了日本南宗畫的發(fā)展,寫生派大家沈南蘋(沈銓)被稱為“舶來畫家第一”。
整個清代著述和出版繁榮超出前代,學術(shù)思維特征突出,產(chǎn)生不少頗具美學色彩的理論見解,清代畫論具有回歸莊學、繪畫美學系統(tǒng)性、揚中抑西等特點,從一個重要的側(cè)面體現(xiàn)出清代美術(shù)的時代風貌。
參考文獻:
[1]陳傳席.中國山水畫史[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