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兆林,當代著名作家、現(xiàn)任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委員、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遼寧省作協(xié)名譽主席(原主席兼黨組書記)、遼寧省政協(xié)原常委兼文史委副主任。曾獲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全國冰心散文獎、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文藝獎、中華文學基金會“莊重文文學獎”、東北文學獎、曹雪芹長篇小說獎等,同名中篇小說改編的電影《索倫河谷的槍聲》獲國家文化部優(yōu)秀故事片獎。
想當一個作家,首先要弄明白你想寫什么,到底怎么寫,這需要你把文學是什么理解清楚才行。我們現(xiàn)在閱歷都這么多了,越到這個時候,可寫的東西越多,但是寫作的激情和勇氣越來越淡了。
下筆之前,你首先得弄清楚你有什么可寫的。積累到這么大歲數(shù)了,哪些東西是可寫的,哪些是你想寫寫不好的。這個問題非常重要。所以寫什么和怎么寫,我覺得要弄清。寫什么都可以,怎么寫都行。你要弄清你有什么。而你所有的,要么是你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要么是你父母的、你熟悉的、你接觸的他人的經(jīng)歷。不管是誰的,你得弄清楚寫成作品后它的文學價值、意義是什么,就是文學是個什么東西。
我今年69歲了,馬上70歲了,也寫不了什么了,但還想掙扎著多寫點。
我悟到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不同人對文學的不同理解:一個是人,一個是人民,一個是人民幣。文學實際就是人學。不管寫詩歌、散文、小說還是文學理論,都是研究人的靈魂,里面都有人的喜怒哀樂,所以有文學是人學一說。
人雖然都吃飯穿衣活著喘氣,但質(zhì)量是不一樣的。要能弄清楚自己活得什么人模狗樣的,你處于什么狀態(tài),為什么活和怎么死,不到一定年紀活不清楚。
在我們國家,強調(diào)為人民服務(wù)。我們有《人民文學》《人民日報》,國務(wù)院掛著“為人民服務(wù)”的牌子,文學作品是人民的文學。文學是在人學的基礎(chǔ)上思考。文學是為人民大眾,為父老兄弟。實際現(xiàn)實生活中,很多人也在為人民利益而寫。當然,也有的時候,經(jīng)過市場經(jīng)濟一沖擊,一滌蕩,也有人去為人民幣而寫了。
作為一個寫作者,你還是要弄清楚你是為人,還是為人民,抑或是為人民幣去寫東西。
我都馬上70歲了。但是我想來想去,我還是處于為人和為人民而寫這個中間段。我現(xiàn)在有養(yǎng)老金,就這么一個腦袋,就是吃人參也吃不了多少。有時候睡不著覺,腦子還挺好使。你坐那說想寫,就要知道你能寫什么。這個時候,你積累了什么東西會一一在你腦海里出現(xiàn)。你寫過的是一部分,沒寫的還有,現(xiàn)在睡不著覺的時候還想,這個沒寫那個沒寫,想著死了之后還是希望親人、朋友都能看看,而他們也愿意看看……
在我們的積累中,有寫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有寫自己理解到的。這里面也有一個前提,自己要寫的,要寫自己的,要你自己去寫的。即要寫我,我要寫,要我寫。
你要寫,就要有新意。你沒有新意,跟廣場舞跑步釣魚都差不多。也就是說,你的作品對別人人生有什么用呢?
要我寫是什么呢,經(jīng)歷很豐富,有故事。否則親人后代也不愿讀,你寫了有什么用。得有人希望你寫,社會需要你寫,時代需要你寫,完了你還愿意寫,你還有這方面的東西可寫。
呵呵,車轱轆話轉(zhuǎn)一圈。
說這些啊,還是一點用沒有。我?guī)硪槐咀约旱纳⑽淖赃x集,叫《?;约骸?。這本書分三記,己事記,家事記,國事記。這就符合要寫我,要我寫,我要寫這幾個條件。
我說什么都可以寫,好像說的話不負責任。怎么可能?可能。
比如這本書里收錄的《一次遺憾》。寫我參加一次作品研討會,對面坐了一位年輕女性,我通過自己的觀察寫了想象中的一些感受。也就是說,一個人內(nèi)心的復雜性,你得挖掘出來。我在這篇文章中將這種感覺寫了出來。我就作為一個人,在生活的兩個小時之間,我發(fā)生了這么一段激烈的思想活動。我想別人雖然沒寫出來,但也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當時也沒費什么勁兒,就如實寫了出來。在我的人生經(jīng)歷中,現(xiàn)在想起來,還挺新鮮呢。這里面沒有華麗辭藻,但是它需要什么呢。就是很簡單一個事兒發(fā)生之后,這種感覺你能不能表達出來。
我認為不管多大年紀,都要從“寫什么和怎么寫”上著力培養(yǎng)自己的功夫。語言就是內(nèi)分泌,文學敘述能力就是一個作者的內(nèi)分泌功能,要把文學語言體會到那種深度,你的語言才能從你的生命、思想、感情里,自然地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