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 陳彤 李欣穎 陸弈思
摘要:民歌的歷史,離不開《詩經(jīng)》。由“四始”“六義”構(gòu)建的《詩經(jīng)》,“風”可視為我國民歌的源流。繼而至漢樂府,南北朝民歌,清晰地呈現(xiàn)了民歌的地域風格。宋詞、元小曲、明山歌亦可視為民歌的變形??疾烀窀璧陌l(fā)展和傳承,“瞽”居重要之所,但隨著時間流逝,“瞽”這對中國民歌發(fā)展起著重要作用的人群,漸漸退出民歌的舞臺。本文擬在從“青?;▋骸敝?,通過對其“盲藝人”的缺類分析,追溯“瞽”者身份地位的變化,探討民歌在社會進程中,形式和內(nèi)容的變化。
關鍵詞:青?;▋?;盲藝人;瞽;民歌
一、從“瞽獻曲”至“生活之歌”,民歌功能的變化
《召公諫厲王止謗》中云“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這兒的瞽未必指“盲人”,但其清楚地指明了早期的樂詩大抵皆為“盲人”,這才使得“瞽”這個詞具有“樂師”的所指功能。有關“瞽”的記載,我們可以追溯至《詩經(jīng)》?!对娊?jīng)·周頌》云“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詩經(jīng)·大雅》云:“鼉鼓逢逢,瞍奏公”?!渡袝は臅酚小俺礁ゼ诜?,瞽奏鼓,嗇夫馳……”有關瞽瞍之別,《毛詩鄭箋》云“無目眸謂之瞽,有目無眸為之瞍”由此可見,瞽瞍所指皆為樂師。
瞽、瞍這類身體方面有殘缺的人,在中國古代如何成為樂師的代表,《禮記·正制》給以了回答,“暗、聾、跛、斷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以器食之,則揚其所長,使其憑其器養(yǎng)活自己?;诖?,中國古代瞽瞍是作為一種正式職業(yè)出現(xiàn)的。發(fā)展到后來,由倡優(yōu)所取代,瞽者流落民間,仍以“音樂”為職業(yè)謀生。宋·陸游《小舟游近村》“負鼓盲翁正作場”;元末明初瞿佑《過汴梁》“陌頭盲女無愁恨”明·厲鄂《悼亡姬》“悶憑盲女彈詞話”。瞽者從宮廷樂師淪為街頭藝人,從謀職到謀生,身份地位,演唱方式、內(nèi)容;歌曲性質(zhì)發(fā)生質(zhì)變。
瞽獻曲,“采詩”決定了瞽演唱的內(nèi)容、形式、風格,這時的民歌,功能指向“諷”;之后瞽所演唱的民歌,便是“生活之歌”,有關生活地全面記載。
二、野曲至“鄉(xiāng)曲”,青?;▋骸懊に嚾恕钡娜鳖惙治?/p>
丹納在《藝術哲學》里面把環(huán)境、種族、時代歸為影響藝術三個重要因素。本節(jié)準備引入此觀點,對青?;▋褐小懊に嚾恕钡娜鳖愡M行分析。
(一)花兒的特色
青?;▋?,是愛情生活的記載。作為民歌,保有表達情感的直白大膽,描寫內(nèi)容貼近生活,抒情手法比興多用、形象意向固定單一的共性之外。作為西北民歌的一種,又以其個性贏得喜愛。
花兒的特性包括:對婚姻的堅守“若要我兩的婚姻散,冰凍上開哈個牡丹”(1);愛情的大膽追求“尕妹的跨根里坐半天”;地域性極強的方言:活泛(精神)、心疼(好看)、維(交);貼近生活的起興“河里的魚兒一全全”;與勞動生活密切相關的意象:紅公雞、嫩白菜、紅櫻桃;素樸的比喻“簸箕的灣灣擋來”;使用諺語,野雀兒下蛋土里埋
(二)時代——民歌功能的具體化,“盲藝人”缺失的重要原因
當民歌中獨立出來的部分,作為絕對功能的承載,演唱者的身份開始受到限制,某類人群便開始缺席?!邦边@一類在中國民歌中扮有重要角色的人群,從宮廷樂師轉(zhuǎn)化為街頭藝人,皆為揚己之長謀求生活。應運而生的民歌作為社會生活的反映,其承擔的主要功能依舊是職業(yè)謀生。
作為愛情產(chǎn)物的花兒,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主要功能是傳達男女情意。作為愛情的承載物,盲人因其身體缺陷無體悟的對象,缺失男女雙方的共鳴,造成了盲藝人的缺席。
(三)環(huán)境——地域風俗,“盲藝人”缺席的因素
山歌,作為滇黔影響較大的民歌,大部分是關于愛情的傳唱。在對愛情的表達中,“盲人”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同作為愛情歌謠,為什么花兒中會缺少“盲人”,地域風俗原因應該納入考慮。
筆者在田野調(diào)查時獲知,古往今來,青海地區(qū)因地域優(yōu)勢,一直處于自給自足。同作為祖國邊緣地區(qū)的滇黔,地表起伏較大且多自然災害,盲人憑“器”乞生。兼有苗、布依、藏居民風開放,這又為“盲人”歌唱提供了可能。
(四)種族——“野曲”至“鄉(xiāng)曲”,“盲藝人”缺席的主要原因
花兒是青海各民族用方言演唱的一種民歌,但主唱者是回族。早期的花兒作為“野曲”,是青年男女言說“私情”的產(chǎn)物。
風俗信仰,回族的青年男女無婚前的自由戀愛,沒有“父母之命”的戀愛淪為私情。自由戀愛涉及獨身的青年“沒拜天地的兩口子,它是陽世上有的”、訂婚的男女,更甚者,已婚的夫婦“實指望能找個男子漢,享清閑,為娃娃們找個靠山”。私情是自由戀愛,亦是婚外情。無論是自由戀愛還是婚外情,“盲人”不是其體驗者,因而花兒缺少“盲人”的身影。
作為“私情”產(chǎn)物的花兒,演唱場所和時間上受到的限制非常大,這些客觀因素,也導致了花兒中“盲人”的缺席。
三、“盲藝人”的介入,民歌的生活回歸
野曲至鄉(xiāng)曲,花兒一直是愛情的承載物,細品“野”“鄉(xiāng)”兩詞不難察覺,青?;▋?,這一能指的民歌,在功能具體化后,重回生活之歌,回歸早期民歌的功能范疇。
演唱的廣延,功能的泛化,給“盲人”提供了演唱的契機,出現(xiàn)“先天的盲者”,與模仿“盲人小調(diào)演唱”的“假盲人”。表演性、娛樂性、生活性、游戲性、賦予花兒多種可能,加之各民族參與和電子媒介的普及,盲藝人參與演唱。必須注意的是,前面所提及的花兒特征,對花兒的演唱者同樣給以了規(guī)定,“盲藝人”只能是珍稀人群,難以進入大眾視線,更別提,恢復古代“瞽獻曲”的遺風。
四、總結(jié)
民歌是大眾生活的產(chǎn)物,是人們在勞動之余的游戲。作為生活的反映,本就存在多種可能??v觀民歌的發(fā)展,功能從泛化——具體——泛化,即語言的所指——能指——所指之間的轉(zhuǎn)變。演唱人群從單一轉(zhuǎn)為多樣又回歸單一。演唱方式從隨性轉(zhuǎn)向程式化最后到隨性。演唱場所則在固定與不固定之間轉(zhuǎn)變。
民歌的魅力所在,在泛化,所指、人群多樣、方式隨意、場所不固定。因而,要弘揚、發(fā)展民歌,就得聚焦其魅力所在。切勿讓民歌登上舞臺,成為只有表演性的舞臺藝術。
注釋:
(1)引用的唱詞皆出自《老爺山花兒錄》
參考文獻:
[1]黃焯,《毛詩鄭箋平議》,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2]孔安國,《尚書正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趙生民主編,《老爺山花兒集》,西寧四方塊印刷有限公司,2015
[4]喇秉德,馬小琴《青?;刈搴喪贰罚嗪H嗣癯霭嫔?/p>
作者簡介:張英(1994.02)女,漢族,貴州,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研究方向:文藝學。
指導老師:何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