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人的命運》中的口語化詞匯

摘 要：《人的命運》俄國作家肖洛霍夫的一部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典范作品，集中探討了人生命運這一主題。他運用準確、真實的語言，塑造人物形象，構建故事情節(jié)，表達主題思想。在肖洛霍夫的作品中，他賦予了人物真實的口語特征，引導讀者對特定的歷史時期與事件形成更深刻的印象，真實地再現(xiàn)了蘇維埃人民在漫長的戰(zhàn)爭歲月中經(jīng)歷的苦難遭遇與心理歷程。本文通過分析主人公與作者的語言中的口語化詞匯的類別、特征，總結出其特點與作用，讓讀者感受作者語言的魅力，理解其思想感情與深層內涵。

關鍵詞：人的命運；口語化詞匯；作者的語言

作者簡介：閆維卓（1994.4-），女，漢族，現(xiàn)就讀于西安外國語大學俄語學院2016級俄語語言文學專業(yè)，主要研究方向：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2--02

每位作家都會使用自己獨特的語言，原創(chuàng)性、獨特性是作者創(chuàng)作風格的特點。作者的個性附著于語言符號之上，鮮明地顯露出其世界觀、性格與內心活動?！度说拿\》一書中，人被命運隨意擺布，安德烈·索科洛夫就是戰(zhàn)爭這場風暴所揚起的一粒沙，無論命運如何操縱著他，他都想握住自己的未來，與之抗衡。肖洛霍夫的語言基礎是在民間詩歌與日?？谡Z有機結合下的現(xiàn)代俄羅斯標準語。他通過廣泛地使用地道的俄羅斯方言、民歌、民謠、諺語、俗語與口語詞等來體現(xiàn)民族性。這些普通哥薩克人的日常生活中粗糙的語言，經(jīng)過歷史積淀而成，蘊含著驚人的情感力量。通常這種語言都融入到作者的語言中去，充實了作者的語言，并賦予其豐富的表現(xiàn)力。

《人的命運》的特別之處在于，作者對戰(zhàn)爭中的人的心理問題的探究提升到了新的高度。展示在讀者面前的是一個人的命運，這個人身上體現(xiàn)了典型的俄羅斯的民族性格、崇高的理想信念與強大的精神力量。文中的兩個敘述主體——安德烈·索洛科夫和“我”，即講述人與作者，分別從內部和外部兩個視角對故事進行講述：文章的開頭與結尾均是由“我”的角度講述，文中大篇幅的敘述獨白則由安德烈的角度出發(fā)。安德烈從內部視角展現(xiàn)出其悲慘的命運，而聽者從外部視角表達了對他真切的同情，因此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形象：講述自己無法找到的其生活的特別之處，而敘述人則在偶然的對話中看到了其英雄的個性，體現(xiàn)出俄羅斯人民的性格特征。

在獨特的“故事套故事”的結構之中，《人的命運》主要講述了安德烈·索科洛夫人生的重要經(jīng)歷。這名普通的俄羅斯士兵感受過二戰(zhàn)的恐怖，作出了巨大的犧牲，付出了艱辛的代價，在劇烈的歷史動蕩中捍衛(wèi)自己的家園。肖洛霍夫為塑造出一個真實的來自人民群眾、普通士兵中的人物形象，展現(xiàn)出其語言的個性，大量使用口語化詞匯來揭示其真實可信、飽滿全面的形象。在不超出俄羅斯標準語的界限，且不影響文學作品中藝術語言的審美功能的情況下，他運用了口語詞、行話、俗語、俚語、方言詞甚至是粗魯詞等，由此擴大了該人物語言表達的可能性。索科洛夫正是依靠他形象生動、貼近人民大眾的語言，充分的體現(xiàn)出了俄羅斯的民族性格。例如他使用的諺語：“泡過水的煙就好比害過病的馬”，比喻與俗語：“像烏龜跟不上馬一樣、打得稀巴爛”。白話形式的詞或短語：“去河邊耍、勤快的女人”，同時言語間夾雜錯字與短語，例如：“他不是溜到大水洼去玩，就是……像吃糖一樣嘬起來”證明其受教育程度不高。主人公口語化的詞匯體現(xiàn)出與人民的親近性和文中談話環(huán)境的非正式性，突顯了自己的身份與性格特征。

一、講述人的語言

下面從詞匯特征、修辭手段分析主人公安德烈·索科洛夫使用的口語化詞匯：

（一）詞匯特征

首先在本作品中常出現(xiàn)口語化的名詞，如對人的稱呼：主人公安德烈對著文中“我”使用“兄弟”一詞，表示了對“我”的親切與友好，由于將身著行軍棉服的“我”看作同行，安德烈才能暢快地抒發(fā)情感，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稱呼孩子們使用諸如：“小家伙、寶貝兒子、小臉兒” 等指小表愛的詞匯，表達了安德烈對孩子親昵、喜愛的情感色彩。

文中多處可見的口語化詞匯，如：俚俗語“干苦活、瘋癲的人、狗東西”等展示了其語言的粗糙與不拘小節(jié)；方言詞“干瘦的”明顯帶有地域、民族特色，生動再現(xiàn)了頓河地區(qū)當?shù)鼐用竦膽T用日常語言；俗語中“駕駛、減速、運送”等行話，符合主人公司機一職，專業(yè)用詞“軍官制服、指揮員、船形帽”等詞，符合其士兵身份。這些行業(yè)用語的作用在于增強語言表現(xiàn)力，塑造人物形象。

一般的俗語詞超出了俄語標準語的規(guī)則，用在文藝作品的人物語言中，來展現(xiàn)人物的真實生活與內心活動。有些詞匯在評價的基礎上產生了情感，能引發(fā)對指定對象的特定的情感。索科洛夫以粗魯詞“愛哭鼻子的膿包”稱呼戰(zhàn)爭中同胞里的懦夫，表達對他們的鄙視與不屑；以“狗娘養(yǎng)的、該死的、壞蛋、畜生”等詞形容敵人和叛徒，將在死亡面前向德國人出賣同志的叛徒定義為“討厭卑鄙的人”，以“胖騸馬”形容俘虜中的叛徒，根據(jù)語境和情境得知，這些詞表達了輕蔑的情感態(tài)度。文中以“私生子”指惡心，卑鄙的人，以“寄生蟲”指壞人，做壞事的人。在德國到處都是對索洛科夫與他的同胞的槍殺和鞭打，主角以動物名詞代人表明對敵人的憤恨仇視。這些口語化詞匯的運用刻畫出了一個對親友鐵骨柔情、對革命同志時友好親切、對敵人叛徒嫉惡如仇的多樣化的俄羅斯士兵形象。

（二）修辭手段

研究指出，在俄羅斯標準語的歷史中，當出現(xiàn)新的轉義之時，普通語言中也會出現(xiàn)口語色彩。在本文中多出現(xiàn)對行為持續(xù)時間限制的動詞，這類詞匯為日?？谡Z詞匯，多帶有貶低意義，具備鮮明的修辭色彩的表達（不滿、諷刺或玩笑）。如：“散發(fā)氣味、嚼一嚼、打呼?！钡仍~匯。在句子：“仿佛一陣電流擊穿了我，因為我嗅到了一絲不詳?shù)臍庀??！敝小靶岬健睂儆谌粘？谡Z詞，安德烈使用這個詞傳達出在他感到恐懼時，預感到困難來臨之際的感受?！八呗废窕疖囶^一樣呼哧呼哧的，大吃大喝的樣子能嚇死人！”中使用的“吃”一詞，本意表示動物吃東西，該詞形容德國工程師少校吃東西像畜生一樣，用在此處帶有主觀的鄙視與憎惡的感情。

主人公安德烈的講述之中運用了大量的比喻修辭，使得表達上更加生動形象且貼近生活，最常見的是以動植物名稱喻人。這些詞匯本身不具備感情色彩，然而通過講述人賦予其特殊的情感與表現(xiàn)力。如：戰(zhàn)爭爆發(fā)以后安德烈應征入伍，在站臺與妻子告別之時，她“像一棵剛被砍倒的樹一般似的顫抖著”，緊緊靠近他“如同一片貼著樹干的樹葉”，她的嘴唇“蒼白如紙”，而每每思及此處，安德烈的心便“痛如刀割”；前線上的安德烈被炸彈炸暈醒來后搖搖擺擺的站立著，“如同風暴中的楊柳”，當意識到已被德軍包圍之后，兩腿發(fā)軟，“如同被割下的草一樣倒下”；當被俘虜以后，年輕的德國士兵“眼睛像狼一般閃閃發(fā)亮”；所有戰(zhàn)俘被關在一所廢棄教堂中，“像羊圈中的羊”；戰(zhàn)俘的生活非常艱苦，在與德國軍官米勒的對峙中，看見滿桌食物時的安德烈“感覺自己是頭餓狼”，米勒看向他的“目光像蛇一般”；后被分配給德國工程師少校后，“被像狗一樣對待”，偶爾扔來食物；終于逃離戰(zhàn)俘營，回到家鄉(xiāng)已是物是人非，房屋處“荒涼如墳地”；當遇見萬尼亞之時，被他“猶如雨后星辰的眼睛”吸引，萬尼亞愉快時“像太平鳥似的尖叫”，激動時“如同風中的小草”顫抖，睡覺時“如同屋檐下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像只小鳥”，蹦蹦跳跳又“像只小山羊”。

安德烈·索科洛夫以主客體之間的相似性為基礎，融合了自身的情感，將人與物形象地比喻成生活中常見的動植物或事物名稱，生動具體地展現(xiàn)出人或物的特征，表達了他的主觀情感與態(tài)度，并引發(fā)“我”思想上的理解與情感上的共鳴。

二、作者的語言

口語化詞匯是敘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存在于講述人的獨白和與對話中，還出現(xiàn)在作者的語言中。下面分析作者語言中的口語化詞匯：

小說中另一位敘述主體 “我”的語言，可被看作是作者的語言。作為只在開頭、結尾以及講述中穿插的敘述，相較于口語、俗語居多的講述人的語言，其中多為規(guī)范性書面語體與崇高語體，運用了副動詞形動詞、同義詞反義詞等。如在開頭和中間對春天景色的描寫，與結尾處抒情的感慨，大量使用了描述性的修飾詞語，屬于標準書面用語?？谡Z化詞匯可被分為兩大類：標準口語詞匯和日?？谡Z詞匯。主人公常使用情緒化的日?？谡Z詞匯表達情感，而標準口語詞匯通常無感情色彩與表現(xiàn)力，適用于事務公文與科技語體。經(jīng)過分析，口語詞匯因其非正式性與鮮活的情感表現(xiàn)色彩，更常見于這部作品之中。在本作品中，作者的語言中常會出現(xiàn)標準口語詞匯：

例如：“護耳皮帽、工資、休整、七年制”等詞匯?！懊奚弦隆币辉~在字典中定義是“絎縫棉襖，棉襖”，屬于標準口語詞匯，可被用于各種交際領域。在構詞上既實現(xiàn)語義集合，且保留了詞的含義。作者在文中經(jīng)常使用這類詞匯，使得作者的語言不脫離小說的整體風格，更加融入到人物形象與作品中去。當“我”面對小萬尼亞時，使用了非標準語的口語詞匯，如句子：“孩子帶著一絲笑意，大膽地向我伸出一雙冰涼的嫩紅的小手?！薄疤炜铡迸c“小手”不是標準語，而屬于指小表愛的口語化詞匯。

由此可見，口語化詞匯具備簡潔性、易用性和感情色彩，能夠展現(xiàn)出不同程度上的文學表現(xiàn)力與情感特質。由于口語化詞匯豐富多樣，在非正式的人際溝通之中經(jīng)常使用，豐富了交際詞匯量，發(fā)展了言語文化。其優(yōu)點在于：更加容易溝通，能表達出說話人對談話主題的思想感情與態(tài)度、做出積極或者消極的評價。作者將中性詞匯替換為同義的口語化詞匯，建立起了風格上可信的形象。

肖洛霍夫對世界文化與文明做出了許多杰出貢獻，這部作品自問世后，經(jīng)過時間的考驗，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并給予他們好好生活的動力。他的語言不僅保留有口語特色，同時還保持著和諧與生動性。為表現(xiàn)出《人的命運》中的思想內容，肖洛霍夫使用了一系列藝術表達手段，結合他獨具創(chuàng)造性的語言，在篇幅不大的文本中塑造了一個獨特的真正的俄羅斯人的形象。他的語言的特殊性都體現(xiàn)在了其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語言的運用中、對語言單位所承載的意義理解中、用簡單的語言手段打造出原創(chuàng)的藝術形象的智慧中。本書中雖然大多數(shù)是安德烈·索科洛夫這一人物的獨白，但他的語言也是經(jīng)由作家之手呈現(xiàn)在文本之中，主人公的語言與作者的語言均是肖洛霍夫從生動、形象、鮮活的民間語言中提取而來的，是真正的精華與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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