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之杯為何令人如此癲狂？

王躍

2015荷賽獎體育類單幅一等獎：一步之遙，攝影師：鮑泰良

當?shù)貢r間2014年7月13日，巴西里約熱內(nèi)盧馬拉卡納大球場，2014巴西世界杯決賽。阿根廷球員梅西在頒獎儀式期間近距離地觀察著大力神杯。他的球隊在加時賽中以0：1負于德國。

《為什么是足球》

英國著名動物學家、人類行為學家、科普作家德斯蒙德·莫里斯把足球比作當代“部落”，全面考察了足球部落的每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包括：“起源”、“儀式”、“英雄”、“標志物”、“長老”、“球迷”.以及“部落語言”，試圖解答人類為什么踢足球、愛足球、恨足球卻又離不開足球。

足球部落獲勝者得到的象征性獎品被稱為“戰(zhàn)利品”，這個名字擁有特殊的意義。在古代，得勝的戰(zhàn)士會把自己在戰(zhàn)場上獲得的某些東西掛起來，作為那場勝仗的紀念品。羅馬人常常帶著戰(zhàn)利品回到家鄉(xiāng)展出，以此來炫耀己方的又一次偉大勝利。到了近代，巨獸獵人用“戰(zhàn)利品”這個詞來指代自家墻上的動物頭顱標本，它代表著一次成功的獵獲。在這兩種情況下，凱旋的英雄帶回家的戰(zhàn)利品都有著強烈的象征意義，這樣的傳統(tǒng)可以追溯到人類早期的原始狩獵生活，在那個年代，部落里的男性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帶著獵獲的動物尸體回家，為歡慶的盛宴提供充足的食材。

現(xiàn)在，獲得戰(zhàn)利品仍是每個足球部落的英雄最重要的任務。漫長的“狩獵”季節(jié)結(jié)束后，冠軍帶著他們垂涎已久的戰(zhàn)利品凱旋，供忠誠的追隨者瞻仰歡呼。英雄們拿著獎杯在街道上游行，最后意氣風發(fā)地出現(xiàn)在某個露臺上，高高舉起獎杯，讓所有人都能看見。然后，他們離開大眾的視線，回到室內(nèi)參加歡慶的盛宴，戰(zhàn)利品驕傲地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就像部落子民饕餮獸肉時擺在人群中央的巨大獸角。

不過，足球部落典型的戰(zhàn)利品不是成對的獸角，而是一個巨大的獎杯。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足球部落會選擇這種標志性物品作為部落的獎品？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得回到古時。埃內(nèi)斯特-克勞利曾描述過古人的飲酒習慣：“祝酒，即拉丁文所說的‘propinatio，有幾種形式。第一種是共飲，敬酒者先飲一口，然后把杯子（在古希臘，這只杯子將成為被敬酒者的財產(chǎn)）傳給其他人。”這條線索至關(guān)重要。為了表達對某人的敬意，你向他敬酒：你先喝一口來證明酒里沒有毒，最后被敬酒者會得到這只杯子子，作為這場宴會的紀念品。在這里，杯子成了“獲得敬意”的象征。

不過還有一點，古希臘宴會上的禮物是一只小酒杯，但獲勝的足球英雄得到的獎杯卻很大。要理解背后的原因，我們還得回顧這項傳統(tǒng)儀式在英格蘭的發(fā)展歷程。幾百年來，英格蘭的大型宴會一直有傳遞“愛之杯”的傳統(tǒng)。愛之杯是一個巨大的杯子，里面裝滿了酒，或者其他適合慶典的飲品，圍坐在餐桌旁的人會傳遞這只杯子，輪流享用飲品。每個人都得喝上一口，然后把它遞給鄰座的人。這種方式相當于每個人都在向身旁的朋友敬酒，鄰座就是你“尊貴的上級”，這是一場忠誠的集體展示。宴會上使用的巨型“愛之杯”是現(xiàn)代運動賽事獎杯的原型。酒杯為什么會變成獎杯？或許是在某一場為體育明星舉辦的宴會上，主人遵照古希臘傳統(tǒng)把“愛之杯”贈給了主賓。我們很容易想到，這個舉動很快就變成了固定的儀式，主賓得到僅供展示的特制獎杯，其他人改用普通的玻璃杯互相祝酒。始于19世紀的現(xiàn)代足球不過是順理成章地繼承了既有的傳統(tǒng)。

第一個重要的足球獎杯是英格蘭足球協(xié)會挑戰(zhàn)杯，通常簡稱為“足總杯”。舉行淘汰制錦標賽的想法最初誕生在倫敦一家報紙的辦公室里，1871年7月20日，《運動員》報的辦公室里來了七個人，其中包括英格蘭足球總會秘書查爾斯·阿爾科克。阿爾科克提出，杯賽可以增加足球這一新興運動的趣味性。在英國的精英學校哈羅公學念書時，阿爾科克就曾為校內(nèi)淘汰賽引發(fā)的強烈情緒而深深動容，他認為，如果將足協(xié)內(nèi)的俱樂部組織起來舉辦同樣形式的比賽，那么也能在全國范圍內(nèi)激起相似的反響。那一年的10月16日，英國足協(xié)采納了阿爾科克的想法，他們花20英鎊買了個鑲嵌在烏木基座上的小銀杯，它的高度差不多18英寸（約46厘米）。這個獎杯的形狀類似高腳酒杯，兩側(cè)各有一個弧形的把手，寬闊的杯蓋上站著一尊運動員的小塑像。杯子的容量大約是1夸脫（約等于1升）。

15支球隊加入了600多年來的第一屆杯賽。1972年3月16日，第一屆足總杯決賽在倫敦橢圓體育場拉開帷幕，2000位觀眾到場觀看了這場比賽，為了見證足球史上的這一重要時刻，他們每人花了1先令的門票錢。比賽結(jié)果大爆冷門（其實這種情況經(jīng)常出現(xiàn)），弱旅流浪者隊擊敗了奪冠熱門皇家工程師隊。

這一事件徹底改變了競技足球的面貌。足球史學家杰弗里·格林評論稱：“獎杯的影響力……無可估量。獎杯猶如火星，一下子就點燃了足球運動的篝火，‘小錫雕的魔翼很快就席卷了整個英國大地，越來越多的俱樂部臣服于它的魔咒之下。它徹底改變了足球運動的模式和目標。”

今天的我們很難想象沒有獎杯的球賽，不過顯而易見，獎杯極大地促進了足球運動的發(fā)展，很快它的影響力就突破了英國的國界，向著全球蔓延。1930年，全世界影響力最大的足球杯賽誕生了，它就是我們熟悉的世界杯。今天，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杯賽琳瑯滿目，有國家級的，也有大洲級乃至國際級的，獎杯的尺寸和價值也不斷提升，相比之下，1872年的足總杯就顯得太寒酸了。有的獎杯實在太大，決賽結(jié)束后，筋疲力盡的勝利者得咬緊牙關(guān)才能把它舉起來。有的獎杯甚至已經(jīng)不再是杯子，而是一座雕像或者一塊盾牌。最早的世界杯算是獎杯和雕像的混合體，傳統(tǒng)的高腳酒杯演變成了長翅膀的勝利天使，她高舉雙臂，托起頭頂?shù)谋樱贿^這個杯子實在太小了。巴西三次奪得世界杯后，該國足協(xié)獲準永久保留這個獎杯，所以FIFA需要設計一個新獎杯。這一次，勝利天使頭頂?shù)谋訌氐紫Я耍《氖且粋€實心的球體。不過，“獎杯”的概念深入人心，所以在每一位足球部落的成員口中，這尊雕像仍被稱為“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