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海灣（組詩）

辛夷

月光下的海

我是說寂靜

當風從遠方的晦暗涉海而來的時候

我是說，月光在你的掌紋里很柔美

你的眉睫有星星停留在上面

我是說如果可以，就讓木欄桿

替我們擋住時間，讓風在斜坡

歇上一會。我是說黑暗會讓事物顯得緩慢

在你支頤聽我描述晚飯花的香氣時

在我的內心開始變成柔軟的沙灘時

我是說虛構和現實都可以有恒久的安寧

我俯身為你穿上碎花拖鞋的時候

我是說，這海灘還可以再長些

我們可以在潮起潮落間一寸寸把它走完

海邊落日

四月的風從海上來。陌生島上

黃昏的漁船發(fā)出琥珀色的轟鳴，不遠處

群山靜寂，被光影涂成中世紀莊嚴的雕塑

周圍戲浪的人似乎有永不知疲倦的興味

而我其實害怕黃昏，永逝的哀傷蒼茫一片

人們經過時，歡笑與浪花都在我耳朵里破碎

這樣的時刻會讓我憶及你，仿佛你還在暮色里

跺腳，回頭望我。仿佛我是風中紙片，被黃昏

點燃。仿佛我現在走的沙灘，也有你一樣

一群海鷗在眼前飛起，忽遠忽近

它們要飛往哪里？這些寄出的白色信箋

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抵達你的夢里。

我們再去看海吧

我以為我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了，我以為

平淡的生活早已把我內心的火焰熄滅

你的名字將成為燈塔，矗立在

永恒的黑夜，給我擺脫絕望海水的星光

事實上，我錯了。木頭的平靜我還沒學會

石頭的克制，更難抵達。事實上，

我也會陪你把一生的季節(jié)都走成白雪

和衰草。而我復活的火焰，不過是

一場毫無意義的遠行。如浪花破碎

你說聽不懂我酒后說了什么，又說了挺久的

我說我也忘了。我們再去看海吧！

海邊即景

濤聲湛藍，漫過他的頭頂

也漫過身后小鎮(zhèn)寧靜的上空

背景足夠廣闊，容得下更多的人

緩緩走來，虛設一場春天的盛宴

一切都已悄然消逝。沙子自己走向海中

漁船甘愿成為遠景。小木屋在岸上衰老

一顆椰子不經意掉落，砸醒了

過路人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