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獻
父親做傳銷,應該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時他雖然已經(jīng)六十多歲,但經(jīng)過一個老朋友的“洗腦”、游說,父親才對傳銷入了迷。
那時父親給我的感覺是,他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或者是做了一輩子農(nóng)民,老了才找到讓他發(fā)財?shù)臋C會。
給我記憶最深是,他有次對我說:“有一天,我的工資將比你的還要高,甚至會遠遠超過你的?!蔽艺f:“那好,我希望你發(fā)大財?!备赣H說:“那個老朋友說了,就是將來不做了,公司仍然會給他們發(fā)高工資?!边@句話我沒有反駁,只是暗自想笑。
用兩個詞來形容父親那時的狀態(tài),可以說是“豪情滿懷”“激情飛揚”。他做的那些產(chǎn)品和很多傳銷產(chǎn)品一樣,是保健品。但是,父親卻把它們當成藥品來推銷了,說它們能治病,而且能治百病!
如果不是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父親還有演說的天才。不論對誰,三句話不到他就開始了演說,什么清、調(diào)、補啦,什么幾何倍增啦。只要有一點機會,他就會拉下線,推銷產(chǎn)品。演說得那么忘我、那么投入、那么有感染力,唾沫星子滿天飛,他一點也不覺得累。誰家有個病人,他都要去“關心”一下。因為他的藥什么病都能治,沾親帶故的他都要隔三岔五地走動一下,游說半天。
我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原來那么明白的一個人,就突然糊涂到?jīng)]有了常識的地步,世界上真有包治百病的藥嗎?
我勸他,他不聽,還跟我推銷他的產(chǎn)品:“你一年到頭去超市買東西,超市除了給你一點可憐的積分,不會給你返還現(xiàn)金吧?我們這個公司,用他們的產(chǎn)品,可以返還百分之多少的現(xiàn)金,相當于拿工資。”
我說:“超市是不給我返還現(xiàn)金,但拿買牙膏來說,我到超市有很多選擇,并且六七元錢就能買到。你的牙膏卻要三十元,公司就是返還給你十五元,那你拿的還是自己的錢呀!就算返還給你錢之后,你的牙膏還是很貴呀!”
結果可想而知,他的傳銷沒有做下去。用他的話說,那些產(chǎn)品太貴了,農(nóng)民吃不起,長期吃更不可能。他自己也確實拿過一次幾百元的“工資”,但他自己也吃了幾千元可有可無的保健品。而吃過他推銷的保健品的人,乙肝依然是乙肝,糖尿病依然是糖尿病。那些花了血汗錢想治好病的農(nóng)民,自然對父親或多或少有些怨言。
不久,父親因為胃病和貧血住院。經(jīng)過醫(yī)生的精心醫(yī)治,他很快就痊愈出院。從此,父親聽了我的建議,不再吃那些包治百病的藥,注意飲食多樣化、清淡化,并適當鍛煉。
現(xiàn)在,父親再也不和我提他那些包治百病的保健品了。而說得最多的,是他每天清晨步行十多里路也不覺得累,還說他再也不會迷糊地去做傳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