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峰
(四川警察學院 四川瀘州 646000)
教育事關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越來越頻繁發(fā)生的校園侵權問題引起了全社會的共同關注。以往,中小學生由于生理與心理上的缺陷,使其成為弱勢群體,一旦發(fā)生校園侵權往往后果嚴重,使得教育機構責任主要集中在中小學校。但近年來,大學校園中因師生關系、戀愛關系等頻發(fā)不幸事件,如西安交通大學博士跳樓、武漢理工大學研究生畢業(yè)前夕自殺、重慶及西安等地校園砍人事件等,均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給學校聲譽亦造成重大不良影響,迫使我們重新認識教育機構責任承擔與風險防范問題。在發(fā)生校園侵權時如何合法、合理界定教育機構責任,關系到學生身心健康和教育機構的長遠發(fā)展。處理得當可以達到保護學生安全和促進教育健康發(fā)展的雙贏效果,處理不好則可能導致侵犯學生健康權益,并阻礙教育正常發(fā)展的雙重惡果。
教育機構責任作為統(tǒng)一的法律術語,始于2009年《侵權責任法》的頒布。該法于第四章用三個條文將教育機構規(guī)定為特殊的侵權主體。但稱謂上的統(tǒng)一并未平息教育機構責任理解上的爭議。爭議主要涉及教育機構及其責任范圍的界定。傳統(tǒng)上認為教育機構指學校,包括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但是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舞蹈、武術、音樂、繪畫等培訓班以及大量兒童及嬰幼兒托管機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這些新型組織能否認定為《侵權責任法》中規(guī)定的教育機構,爭議較大。
就責任范圍來講,教育機構責任在責任屬性上究為侵權責任還是管理責任,不同的學者基于對教育關系的理解不同,也有不同認知。如有的學者認為學校與學生之間是行政管理關系,教育機構責任事實上是教育機構管理不當所引發(fā)的行政管理責任[1];也有學者認為教育機構與學生之間是教育服務合同關系,教育機構應按照合同規(guī)定提供安全、合格的教育設施和服務,否則應承擔違約責任[2]。
對教育機構的認定應依據《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之規(guī)定,將教育機構的范圍限定在幼兒園、學校及其他具有一定管理職責的教育機構,而針對社會上廣為存在的公務員、研究生及各類職業(yè)資格培訓機構,均不宜認定為教育機構。同時,《侵權責任法》對教育機構責任的認定意在依據受害人的民事行為能力之不同而予以區(qū)別對待。因此,除個別大學招收未成年學生(如中科大少年班)外,通常情況下大學應排除在教育機構以外。就責任類型來講,教育機構尤其是小學及幼兒園通常承擔一定的管理責任,其責任大小與學生年齡成反比,但此“管理”非行政法隸屬關系意義上的“管理”。故,本文僅探討教育機構民事責任。
裁判文書上網制度實施以來,多數案件文書已可通過公開渠道查詢。司法文書是對司法現狀最直觀的反映,通過案件和文書類型兩個維度在中國裁判文書網檢索、統(tǒng)計,可以直觀的看出某種類型案件在民事糾紛中所處的整體地位。見下圖:
表1 教育機構責任及相關案件文書情況(數據截止:2017年12月31日)
從上表可以直觀得看出:1.侵權案件在總民事案件中占比不足10%,而教育機構糾紛類案件在侵權案件中占比則只有0.25%,適用《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的案件更是數量極少。2.從最高院公布的教育機構侵權責任案例來看,截止2017年12月31日,涉及教育機構責任的案件共有4951件,進入二審1708件,上訴率高達34.49%;通過二審仍不能平息糾紛,進入再審程序的案件為126件,占二審案件的7.37%。3.侵權類案件上訴率要高于普通民事案件;教育機構糾紛類案件雖然占比不高,但上訴率極高,是普通民事案件的2.5倍,比普通侵權案件略高。上訴率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事人對案件的滿意度和接受度,從發(fā)案情況來看,教育機構責任類案件數量較多,又因涉及學生人身安全、類型多樣、原因復雜而爭議較大。這反映出教育糾紛爭議遠大于普通民事案件,也從側面表明現代社會教育的價值越來越得到重視。
就教育機構侵權責任來看,其直接規(guī)定見于《侵權責任法》第四章第38-40條、《民通意見》第160條、《人身損害賠償解釋》第7條及教育部《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等相關條文。從法律條文本身來看,具有以下特點:1.側重于保護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對于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則未有規(guī)定。2.對無民事行為能力的保護采過錯推定原則,即教育機構不能證明自己盡到教育、管理責任的,均應承擔責任。而對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保護則采過錯責任原則,即受害人有證明責任。3.教育機構責任以人身損害為限,未涉及財產責任。三個條款的適用情況及教育機構承擔責任的比例及投保情況,見下表:
表2 《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適用及責任承擔情況(數據截止:2017年12月31日)
通過上表分析發(fā)現,1.在筆者檢索到的82個教育侵權糾紛案件中,教育機構不承擔責任的案件僅有10件,占比12%;相應的承擔全責的案件卻高達20件,占比高達24%;若以同等責任以上為統(tǒng)計口徑,案件數為45個,占比接近55%。據此,在涉及教育機構的侵權案件中,教育機構擔責是常態(tài),并且多負主要責任,而不擔責是例外。2.從賠償金額來看,少者數千,多者數萬至幾十萬,遠超教育機構的承受能力。在此情況下,為了分散風險,投保校方責任險是比較可取的途徑,但在筆者收集到的案件中,參加投保的教育機構僅為26個,占全部案件的三分之一左右,大多數教育機構未投任何保險。3.分條文來看,適用第38條審判的案件,教育機構承擔主要責任的案件為29個,占比高達76%;用第39條審判的案件承擔主要責任的案件為12件,占比僅為28%。這表明,審判機關在審判教育機構責任類案件時呈現出涉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案件中責任更重,涉限制行為能力人案件中責任略輕的特點,這種傾向與《侵權責任法》條文設計相一致。
《侵權責任法》對教育機構責任的創(chuàng)設性規(guī)定脫胎于《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旨在結合司法實踐經驗進一步明晰教育機構責任。但就學術研究而言,學者們對其肯定者多,質疑者亦眾。民法學界從條文本身存在的必要性,到教育機構責任承擔的法理依據、歸責原則等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和分析,成果豐碩,為《民法典·侵權責任編》的取舍提供了學理和實務上的大量論據,但也存在對《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的研究著墨過多,而三條文以外的研究明顯不足的問題。
1.實務部門與學術界對教育機構責任的范圍爭議較大。實務專家認為教育機構責任專指《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中規(guī)定的教育機構應當承擔的侵權責任。曾祥龍法官在《教育機構侵權責任的確定》持此看法,似能代表審判部門的觀點。學術界則對校園侵權問題研究更全面,但不夠深入。如方益權教授在《校園侵權法律問題研究》一書中,從現有法律和經典實例的角度對校園侵權發(fā)生的原因、類型、責任及防范的角度進行了全面分析,但在規(guī)則形成和適用的準確性和嚴謹性上則缺乏深入探究。
2.《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調整的損害僅限于人身損害,為何不包括財產損害爭議較大,但論據并不充分。現有校園侵權案例及研究集中在身體權受損,對人格權和財產權受損則未見深入研究者。事實上,校園欺凌型侵權案件不僅包括身體侵害,還包括侵犯名譽、隱私、自由、財產等人格權和財產權。王利明主編的《中國侵權責任法教程》一書中認為是法律漏洞,在司法實踐中應運用法律解釋技術將相關規(guī)定類推適用于人格和財產損害,該學說得到了部分學者的贊同。但也有學者指出,同為大陸法系國家的日本在校園侵權案件中,教育機構責任特僅包括學生的人身損害,而不包括財產損失[5],個種原因仍待考證。
3.比較研究稍顯欠缺,已有部分學者關注國外教育機構責任制度,但對相應配套制度研究不足。李繼剛教授《美國學校侵權案件中的教師保護責任研究》重點論述了美國法對教師保護責任的規(guī)定。吳海燕博士在《中美司法介入校園侵權案件的比較研究》一文介紹了美國教育機構在不同校園侵權案件中的抗辯事由,從受案范圍、校園侵權責任標準及司法實務中的不同選擇等角度比較分析了中美差異。
4.多數學者認識到校方責任險是一種行之有效的《侵權責任法》之外的利益平衡機制,但從現有案例來看,投保校方責任險的學校僅為三分之一,大量賠償責任仍由學校自行負擔。校方為何沒有投保,缺乏相應的實證研究。彭英在《能否用理性人的方法分析校園傷害案件》一文中比較分析了美國、英國確定教育機構責任比例的方法,并對我國司法實踐中如何明細責任比例進行了有益探索。
《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明文規(guī)定教育機構責任,將其視為特殊責任置于于第四章關于責任主體的特殊規(guī)定,對于這一體系安排,導致民法學者對其法理依據、歸責原則、責任屬性等根本問題爭議極大,褒貶不一。如韓強博士《“關于責任主體的特殊規(guī)定”特殊性辯駁》一文中對三個條款適用上的困惑、對傳統(tǒng)民法體系造成的混亂,以及條款本身存在的諸多漏洞進行了批判,認為教育機構責任置于責任主體的特殊規(guī)定不妥。但張新寶教授的論文《民法分則·侵權責任編立法研究》則認為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規(guī)定對教育機構侵權責任的規(guī)定總體上是合理的,僅需增加特殊免責事由。這就導致學者們將過多的精力耗費在法理正當性問題上,而鮮少關注司法實踐,具體表現在:
1.教育機構責任承擔的法理依據爭議較大,原因在于學生年齡跨度較大,學校屬性不同,學生與教育機構關系界定不同,導致教育機構責任問題極為復雜。如江蘇省高院在《校園傷害案件理論與實務》一書中持監(jiān)護責任說,認為教育機構代替家長履行監(jiān)護義務;張新寶教授在《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研究》一書提出委托監(jiān)護責任理論,認為教育機構與學生監(jiān)護人之間存在委托監(jiān)護合同關系。廖煥國在其編著的《違反法定義務侵權法律應用指南》一書中則主張契約責任說,即教育關系是一種利他合同;孟勤國教授《論未成年學生傷害事故教育機構的責任》則認為教育機構與未成年學生之間是民事教育合同關系,附帶行政管理關系的結合,因而教育機構責任是違約責任為主,兼及侵權責任;周友軍教授在《德國法上的社會安全義務理論與侵權行為的類型化》一文中,認為應采納安全保障義務理論。
2.相當部分學者的關注點仍在歸責原則上,如孟勤國教授的《論未成年學生傷害事故教育機構的責任》、鄒敏博士的《未成年學生校園傷害事故中的學校民事責任》均從教育機構與學生的關系入手,認為以民事行為能力為依據分別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原則、過錯責任原則并不合理,而應確立教育機構對學生承擔安全保障義務,凡違反此義務即為過錯。
3.教育機構責任屬性這一根本問題尚有爭議,教育機構責任屬性究為替代責任還是自己責任,多數學者認為是自己責任,但有的學者對其特殊性提出質疑。如韓強博士認為若為自己責任又與第四章標題中的“特殊”二字相矛盾,若為替代責任又與現行訴訟法不符[3]。也有學者認為正是學校沒有很好地教育、管理加害學生,以至于該學生對他人實施了加害行為[4]。因此,教育機構責任是替代責任。
4.《侵權責任法》第40條獨創(chuàng)的補充責任引起了學者的廣泛興趣。張新寶教授在《我國侵權責任法中的補充責任》一文中結合《侵權責任法》第37條第2款和第40條規(guī)定探討了安全保障義務人與校園侵權中教育機構的補充責任的基本理論。曾大鵬教授的《第三人侵害學生事故中的學校責任》結合《侵權責任法》第40條,闡述了教育機構補充責任的法理依據是安全保障義務,并對中國獨創(chuàng)術語“相應的補充責任”進行了論理解釋。但問題在于公共場所的安全保障義務包含顧客財產安全,而教育機構安全保障義務為何不包括財產責任則沒有明確說明。同時,“相應的”本身含有在其過錯范圍內承擔按份責任的意思,而“補充”又意味著在校外人員不能承擔責任的范圍內由教育機構承擔第二順位的連帶責任,此二難問題亦沒有解決。
與國內《侵權責任法》獨立成章的規(guī)定教育機構責任不同,多數國家并未認可其特殊性,通常適用一般侵權責任及安全保障義務相關規(guī)定。在研究重點上,與我國側重研究教育機構侵權責任歸責原則、法理依據等方面不同,國外學者更為關注校園侵權案件的預防。
1.國外對教育機構責任的研究側重在預防上,主要通過教師、學校保護責任來防范校園侵權案件的發(fā)生。如澳大利益學者Helen Newnham從民事過失的角度分析了教師及教育機構違反管理責任(duty of care)并且不具有可預見性則應承擔責任[6]。英美法系國家多有類似規(guī)定,在美國,聯邦立法和州立法雖無明文規(guī)定教育機構和教師對學生的保護責任范圍,但多數州的判例通常指向教育機構及教師應對可能發(fā)現的意外具有預見和處置能力,以保護學生的人身安全。
2.關于教育機構是否對已滿18歲的學生承擔保護責任?!睹绹謾喾ㄖ厥觥V要》基于土地所有人義務理論認為學校有責任保護成年學生。但《德國民法典》第832條并不要求教育機構對成年學生承擔保護責任,例外情形是該成年人因精神或身體狀況需要監(jiān)督,負有監(jiān)督義務教育機構就緒承擔責任。
3.關于校園損害的范圍,國外立法傾向于包含財產損害,但有例外。依據《法國民法典》第1384條第6-8款中教育機構責任不限于人身損害,舉證責任與一般訴訟相同。依據《意大利民法典》第2048條第1、3款教育機構責任不限于人身損害,且教育機構能夠證明其不能阻止該不法行為的,不承擔責任。《日本民法典》規(guī)定的教育機構責任則不包括財產損害。
學生在教育機構發(fā)生傷害事故是教育機構與家長都不愿看到,但雖經多方努力仍無法杜絕的。從最終責任承擔來講,校方擔責可以彌補受害人損失,也可以倒逼學校加強安全管理,起到預防學生遭受不必要傷害的作用。但隨之而來,許多學校出于避險心理,以保護學生安全為由減少體育活動的數量和強度,限制課外活動和集體活動等情形漸趨增多,進而不利于青少年全面成長。教育機構責任的復雜性決定了其將受到社會各界持續(xù)、廣泛的關注?!肚謾嘭熑畏ā返氖┬胁皇墙K點,而是研究的新起點。
德國法系法典的特點是就紛繁復雜的事物中尋求共性制定規(guī)則,并就共性無法涵射的內容設置例外。但就案例統(tǒng)計數據來看,99%以上的教育機構責任糾紛案件與《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無關,法律條文適用頻率極低。究其原因,大致如下:第一,以侵權主體為依據,教育機構責任的致害原因在外延上應包括教育機構本身致損、工作人員致損、教學設施致損等類型。依文義解釋,三種類型均為《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所涵射,但工作人員致損,如教師毆打、辱罵等體罰引發(fā)學生人身損害,引發(fā)的侵權責任與《侵權責任法》第34條規(guī)定的用人單位責任發(fā)生競合,適用后者調整更為精準。而教學設施致損,如不合格的教學樓、體育設備、教學儀器導致學生人身傷害引發(fā)之侵權責任,與《侵權責任法》第37條規(guī)定之安全保障義務、第85條規(guī)定之物件致損責任競合,在司法實踐中,通常由用人單位責任和物件致損責任制度調整。這就造成了理論上包含三種類型的教育機構責任制度,事實上僅有教育機構致損一種類型為《侵權責任法》第38-40條所調整。
第二,從時空范圍來考量,《侵權責任法》第38條、第39條規(guī)定的侵權人包括校內其他學生的致損行為,多適用《侵權責任法》第32條規(guī)定的監(jiān)護人責任制度解決。從文義上講,在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的相互加害行為可適用《侵權責任法》第38條和第39條。但在這類案件的司法判決中,有的法院依據《侵權責任法》第38、39條判決教育機構通常承擔10%-30%左右的責任,但更多的是適用《侵權責任法》第32條規(guī)定的監(jiān)護人責任制度判決監(jiān)護人承擔70%以上的責任。這種做法是合理的,在未成年人相互致損案件中,監(jiān)護人承擔第一位的責任是毋庸置疑的,世界上也鮮有國家明文規(guī)定教育機構對未成年學生的致損行為負責。
總之,教育機構責任從文義上看適用范圍極廣,但在適用過程中與用人單位責任、物件致損責任、監(jiān)護責任、安全保障義務等發(fā)生競合的情形較多,導致在司法實踐中適用較少。這就導致《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的教育機構責任主要是指教育機構因自身教育、管理不當所引發(fā)的侵權責任情形。此種情形,因教育機構對未成年人不負有監(jiān)護義務,也就不屬于替代責任,而屬于典型的自己責任。如此,其特殊性僅為在歸責原則上采用過錯推定而已,其獨立存在的必要性值得探討。筆者認為,應從歸責原則、承擔責任依據、責任范圍等方面與其他本章其他特殊侵權主體和一般侵權主體進行比較研究,如無特殊性可予以刪除,如有存在的必要也必須厘清與其他責任之間的關系。
高校多實行半開放管理,校外人員及車輛進入較多,人車矛盾漸顯,多所學校爆發(fā)過校園是否應當劃斑馬線的討論。那么,外來車輛在校內發(fā)生事故是否屬于交通事故,能否適用《道路交通管理法》劃分責任,若受害師生不能得到充分賠償,學校有無承擔責任的可能等問題亟待研究。因而,開展相應研究需借助現有案例確定校園道路是否屬于公共道路,如果屬于公共道路,師生過馬路沒走斑馬線是否構成過錯,從而可以減輕車輛責任;如果不屬于公共道路,發(fā)生事故是適用《交強險條例》規(guī)定獲得保險賠償還是通過一般侵權責任規(guī)定獲得賠償等。這些都需要通過利益衡量,與現有制度進行銜接。
校外人員到學校參加帶有一定風險的體育運動,如游泳、健身、籃球、足球等發(fā)生事故,學校是否承擔責任,若承擔責任,法律依據是什么?這牽涉到教育機構屬性的認定。若承認學校為公共場所,就需承擔安全保障責任,無疑會使學校的責任風險失控;若不承認學校為公共場所,學校對本校師生的人身、財產安全又不承擔安全保障責任,這不僅不合理,也與許多學者主張的教育機構責任承擔的法理依據為安全保障義務不符。
關于從事帶有一定風險的體育運動、夏令營活動等,如果學校能證明即使其履行了相應教育、管理職責,也不能避免相應損害發(fā)生,可否免責。《侵權責任法》無明文規(guī)定,從司法案例來看,鮮有教育機構以此抗辯,更無因此免責者。易言之,教育機構涉訴案件中均承擔不同程度的責任,并無免責事由。但依據《人身損害賠償解釋》第6條規(guī)定,安全保障義務人可就其即使做出努力仍不能不能防止的損害免責。若承認教育機構擔責的法理依據為安全保障義務,那么教育機構也可據此免責。但就目前來講,認定為安全保障義務尚存諸多障礙,已如前述。事實上,域外民法多有免責事由,如法國、美國、德國等。當前我國教育機構責任糾紛案件學校擔責者居多,教育機構責任過重,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教育的發(fā)展。因此,我國探索、規(guī)定明確的免責事由是必要的。
現代社會經濟發(fā)達,人民物質生活水平快速提升的同時,風險也不可避免。尤其是教育機構,人員密集,加上學生處于成長期,自我防范和保護意識不強,產生風險的概率更大,且此風險教育機構、受害人或侵權人都無力承擔,研究公平、合理的風險分擔制度十分必要。這是由于當前各層級全日制教育機構多要求學生參加意外傷害類商業(yè)險,而對國外較為看重的校方責任險,國內教育機構投保熱情不高。對校方責任險制度的構建有賴實地調研,探索原因、需求,搭建保險公司和教育機構之間的橋梁。同時,需在比較國外教育機構校方責任險投保情況、保險事項、保費負擔等問題的基礎上,探索適當的保費分擔機制,以完善教育責任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