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力
人民醫(yī)院有一個“臨終關(guān)懷科室”,吸納了很多義工參與其中,最近又新加入了一個叫藍雪的姑娘。藍雪來到人民醫(yī)院就要求工作。醫(yī)院交給她幾個患者的名單,藍雪的目光在名單上逡巡,她指著其中一個叫“秦山”的患者,對負責的胡科長說:“我只想去陪他,其他人選,等這位老人走后,一切聽從院里安排?!?/p>
胡科長認識藍雪,她是一名小學教師。3年前,她縱身跳進嘉陵江,救了一個叫鄧智的男子。鄧智老家就是本市的,一直在外做生意,失敗后產(chǎn)生厭世心理,回到家鄉(xiāng)跳江自殺。后來,藍雪聯(lián)系了自己有家族企業(yè)的老同學,聘請鄧智去當管理人員,短短幾年時間過去,如今鄧智早已經(jīng)站起來了,也贏得了藍雪的愛情。
就從藍雪成為義工那天開始,她和絕癥晚期患者秦山建立起了一種臨時的陪伴關(guān)系。每個周末,藍雪都到醫(yī)院去看望秦山老人,既像女兒服侍父親,又像老師對待孩子,哄著,勸著,寵著,讓其他患者都羨慕。
藍雪去醫(yī)院當義工的事自然瞞不過男朋友鄧智。鄧智對這事極為不滿,為此還爭論了多次。藍雪知道,鄧智的母親死后,繼父對他頻繁家暴,導致他少年時期離家出走,性格也很偏激,只能耐心化解他心里的疙瘩。
兩個多月后,秦山的身體急轉(zhuǎn)直下,藍雪去醫(yī)院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勤。這個周末的一大早她接到醫(yī)院的電話,通知她老人已經(jīng)彌留,嘴里一直喚著藍雪。
藍雪急匆匆趕到醫(yī)院。老人剛從昏迷中醒來,藍雪還來不及說話,老人卻一把抓過她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藍雪,我在人生的最后時刻,認了你這么一個‘女兒,沒啥遺憾了。我有一套房子,已留下遺囑,死后就過戶給你。”藍雪愣住了,急忙說:“大叔,您的房產(chǎn)我不能要。我來照顧您,絕不是為了圖您的房子?!?/p>
秦山的目光落在藍雪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紅珊瑚珠吊墜上,藍雪見狀,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說:“大叔,您應該認出這個吊墜了吧?這個吊墜是鄧智送給我的,他是我的未婚夫?!?/p>
藍雪從脖子上摘下吊墜,遞給秦山。秦山顫抖著接過吊墜,撫摸著,兩顆淚珠滴落下來。半晌,秦山緩緩開口:“是的,鄧智其實是我的兒子。當年,我娶了鄧智的媽媽,她嫁給我時鄧智還不到兩歲,我對他跟親生的沒兩樣。后來,他媽媽病死了,他就變得越來越頑劣,越來越不聽話,逃學,偷家里的錢,我擔心他學壞,說了不聽就只能打他。哪想到,他從此就離家出走,還恨我入骨……”
藍雪的眼淚掉了下來,抓住秦山的手說:“我認識鄧智以后,他也經(jīng)?;貞浶r候您對他的疼愛,我知道您住在醫(yī)院里,這才來報名做義工的。我想替鄧智盡幾天孝心,以后他醒悟的那一天,也不會那么痛苦……您等著,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電話打過去以后,秦山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著門外,好久都不眨一下。直到鄧智推開門闖進來,那雙眼睛才緩緩閉上。
鄧智和藍雪去殯儀館送別了父親。捧著骨灰盒出來以后,他們來到了那個闊別已久的家,鄧智打開自己房間的門,看見和自己出走時一模一樣的裝飾,還有整潔的被褥,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對著父親的遺像,大聲說了一句:“爸,對不起!”
(王世全摘自《故事林》201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