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路上

曹隆鑫

那云壓過來，天就暗了。

小山子從荷花身邊跑過，帶起一陣風，風卷起斷枝殘葉灰塵細沙撲打在荷花的身上，仿佛小山子的拳。

今天考試，小山子的眼睛，彎彎繞繞地要去看一看荷花的試卷，小山子貪玩，成績不好，在大多試題前束手無策，荷花，把試卷遮得嚴嚴實實。

荷花愛花，峭壁上花兒好看，小山子爬上滑下，滑下再爬，為摘那花手心里起了血泡都不讓荷花知道。荷花怕蛇，上學路上要穿過一片荒草地，荒草地里說不定會有潛伏的蛇，小山子每次都是舞著沖在前面。荷花有一次說要抓幾條小蝌蚪養(yǎng)著玩玩，小山子二話不說就去水塘里抓蝌蚪，那次腳下一滑，要不是手上抓著一根細竹枝，人就滑進水塘里去了。不就是看看試卷嗎？又沒少你荷花什么，怎么突然就跟陌生人一樣了呢？小山子越想越生氣，跳起來努努嘴，風來了，再跳起來努努嘴，雨也來了，仿佛這場風雨就是小山子呼來特為報復荷花的。

荷花撐起傘。小山子把風想象成自己的手，自己的手隨心所欲地舞弄著荷花的傘。荷花緊抓住傘不肯松手，傘在風中扭，荷花的身子跟著傘在扭，突然“撲通”一聲連人帶傘都扭進了路邊的水塘里去。

第二天，小山子起不來了，感冒還發(fā)燒。爺爺把小山子送到村上的衛(wèi)生所。小山子看見醫(yī)生正在給荷花掛水，明晃晃的針尖兒往荷花手腕處扎去，倒像是扎在了小山子的手腕上，小山子一陣哆嗦，腳兒不由自主退后一大步。爺爺說，怕啥呢？你瞧人家荷花！

有些弱點小山子并不曾往自卑的心里去，比如成績不好。小山子從不曾想到過自己還有一個怕扎針的弱點，而這弱點，是摻和了稀里嘩啦的淚水，小山子是多么不希望被別人知道。

上學的路上，荷花一忽兒就扭過頭來朝小山子一笑。要放在平時，小山子早就先跑了。小山子踢踢踏踏地走在荷花身后，看見荷花又扭過頭來，小山子搶在荷花的笑前面瞪一眼荷花，說，到學?？刹辉S亂講！小山子用命令加威脅的口吻跟荷花說話，荷花聽去，倒有一種哀求的味道在話里面。荷花笑著眨著眼睛說，亂講什么呢？沒想到荷花這會兒裝聾作啞起來。小山子怒沖沖地指著荷花說，你，你！荷花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卻也見好即收，笑著點頭說，好，好！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荷花狡黠地看著小山子。小山子不快地“嗯”了一聲，說，快講！荷花說，我要給你補課。小山子原以為荷花是要趁機提什么刁鉆的條件，沒想到荷花竟是要給他補課。小山子大聲說，不好！荷花很吃驚，說，你成績這么差，我給你補課還不好？小山子說，我不要你給我補課，你換一個吧！荷花想了一下，說，行，你教我游泳吧，我再掉進水塘里就不用你跳下來拉我了！小山子盯住荷花說，你是女的，我怎么能教你游泳??！荷花一甩頭發(fā)，說，那我還是給你補課！

學校在望，小山子像突然想起什么，有些驕傲地說，我爸爸媽媽很快就要回來了！

荷花“哦”了一聲，說，是真的嗎？

小山子說，我爸爸媽媽說過，他們回來要帶我去城里上學。

荷花好一會兒沒說話。

小山子上前輕輕拉一下荷花的手，說，我答應教你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