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千年的國寶—秦泰山刻石

□ 任繼新

秦泰山上下，石刻極多，歷史悠久，年代連續(xù)，內(nèi)容廣泛，風(fēng)格各異，可謂一座露天的中國石刻藝術(shù)博物館，而其鎮(zhèn)館之寶，當(dāng)首推秦泰山刻石。秦泰山刻石是泰山第一刻，開創(chuàng)泰山刻石之先河，是秦始皇的頌德碑。秦泰山刻石乃書法大家秦相李斯所書，李斯小篆不僅是“漢晉碑銘所從出”，更是“古今所師”；秦泰山刻石是大秦帝國結(jié)束先秦各國各說各話、各書各字的歷史，實行“書同文”的典范之作和實物例證；秦泰山刻石是當(dāng)今僅存的兩通秦刻石之一，且是字跡較易識讀者。

公元前221年，大秦“掃六合”“ 天下一”之后，秦始皇嬴政意氣風(fēng)發(fā)，為了“示強威，服海內(nèi)”，多次巡游天下，每到一地，就令大臣刻石“以頌秦德”。前后共留下了7塊刻石：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東行，登鄒嶧山（今山東鄒城境內(nèi)）立嶧山刻石，上泰山立泰山刻石，至瑯琊（今山東省膠南市西南）立瑯琊刻石；公元前218年，秦始皇東巡，登之罘山（今山東煙臺福山區(qū)境內(nèi)）立之罘刻石，到之罘東觀，立東觀刻石；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出巡，北至碣石（今河北昌黎縣北）立碣石刻石；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南巡，至?xí)ń裾憬〗B興南會稽山）立會稽刻石。秦二世繼位，明為頌始皇功德，實為樹自己威風(fēng)，帶李斯等大臣，沿秦始皇巡幸的路又走了一遍，所到之處，“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所以，秦刻石是始皇、二世兩次所刻。今所存者，唯瑯琊刻石與泰山刻石，前者字多但剝蝕模糊，后者字少但較為易讀，皆為稀世珍寶。

秦泰山刻石初立于泰山極頂玉皇廟南，共222字，其中始皇功德銘文144字，二世詔書78字，均為李斯所書。

秦泰山刻石銘文

始皇功德銘文：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仿。廿有六年，初并天下，周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忍跡，本原事業(yè)，抵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后世，順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滅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專隆教侮。訓(xùn)經(jīng)宣達，遠近畢理，成承圣志。貴踐分明，男女理順，慎遵職事。昭偏內(nèi)外，靡不清凈，施于啟嗣?；褵o窮一，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二世詔書：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厚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

秦泰山刻石，本為統(tǒng)一天下的宣言，也欲為秦帝國千秋萬代的柱石，無奈秦王朝轉(zhuǎn)瞬即逝，又加自然風(fēng)化侵蝕，到宋代可勉強識讀者不足170字，較為清晰者只有二世詔書50字左右，到明代僅剩29字，清代剩10字（“臣去疾臣請矣臣”7個完字，“斯昧死”3個殘字），至今依然。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秦泰山刻石的遷移歷程。明前中期，不知何故，秦泰山刻石被遷移至岱頂玉女池西，此次遷移后，字跡可辨者大幅減少；明嘉靖年間（一說清雍正年間）許某于草荒中發(fā)現(xiàn)秦刻石29字，恐其漫滅，將其移入碧霞祠東廡。自此秦泰山刻石可謂命途多舛，清乾隆五年(1740年)，碧霞祠毀于大火，秦刻石不知所蹤；嘉慶十九年(1814年)，泰安知縣汪汝弼得報，岱頂有趙氏老人，90多歲了，是個工匠，幾十年前在玉女池施工，曾見到殘石，依稀有字跡，疑為秦刻石，次年，汪縣令委托前任知縣“雅志好古”的蔣因培帶領(lǐng)泰安當(dāng)?shù)厝瞬裉m皋，經(jīng)多方探尋，在山頂玉女池中搜得殘石二塊，刻有7個全字，3個殘字，共10字，汪汝弼大喜，在岱頂東岳廟院內(nèi)西側(cè)筑亭藏之，始謂“寶斯亭”，后名“讀碑亭”；十幾年后，道光十二年(1832年)四月，岱頂東岳廟西墻坍塌，該亭被亂石覆蓋；知縣徐宗干心急如焚，“亟索殘石于瓦礫中”，令道士劉傳葉將殘石移于山下，嵌置岱廟西道院壁間，并寫跋記載事情經(jīng)過；光緒十六年(1890年)刻石被盜，縣令毛蜀云如臨大敵，急令全城戒嚴，大索十日，使盜賊不得出境，棄石于城北門橋下，為官府尋得后，仍置西道院壁間；宣統(tǒng)二年(1910年)五月，泰安知縣俞慶瀾恐風(fēng)雨剝蝕，在岱廟環(huán)詠亭附近造石屋一所，將殘石并徐宗干跋語刻石和自己的題跋刻石共3塊同嵌入石屋內(nèi)，周圍鐵欄保護；1928年，濟南慘案后，國民政府山東省政府臨時駐泰，令岱廟西道院廢為浴池和旅館，環(huán)詠亭被毀，遂移殘石及徐宗干、俞慶瀾于題跋刻石以及清王家榕頌秦刻石詩碑共4塊于岱廟東御座院內(nèi)，建實心磚亭嵌于其中，保存至今。

秦泰山刻碑

秦泰山刻石因其特殊的歷史背景，美妙的書體文字，為歷代史家學(xué)者、文人墨客所珍愛，自宋代就被人爭相摹拓，有的甚至依據(jù)舊拓本摹刻于石。如宋劉踐的222字本（已佚），明安國收藏的宋165字本和53字本（日本東京臺東區(qū)書道博物館），明代所拓均為29字本，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29字整紙拓本和故宮博物院藏29字剪裱拓本均為明拓本。摹刻石多以明29字拓本為依據(jù)，如清泰安當(dāng)?shù)厝寺檮庖悦魍?9字本摹刻于縣署土地祠《太極圖碑》之陰，現(xiàn)存岱廟“歷代碑刻陳列館”，清山東督糧道孫星衍以明拓29字本摹刻于魏《高貞碑》之陰，現(xiàn)存山東省石刻博物館，清泰安知縣徐宗干摹刻明拓29字本并嵌于岱廟環(huán)詠亭西壁，現(xiàn)存岱廟“歷代碑刻陳列館”。也就是說，岱廟內(nèi)除了保存有秦泰山刻石原石外，還保存有清人以明拓29字摹刻石兩通。據(jù)今人潘德熙研究，宋拓165字本和明拓29字本是當(dāng)今研究李斯小篆的最好范本。

秦泰山刻石及清徐宗幹、俞慶瀾題跋拓片

2000多年來，秦泰山刻石可謂“零星兩片石，卓越二千年”（王家榕詩），細細品味，倍感千年歷史的滄桑厚重，百代文化的傳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