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霞
摘要:有人說加拿大雖然沒有女王,但卻有一位文學女王,她就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這是對瑪格麗特·阿特伍德非常高的評價。她獨特的敘事風格,細膩的描述手法,新奇的敘述視角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帶來了強烈的心靈震撼。本論文將以其2009年發(fā)表的最新小說《洪疫之年》為例來分析她獨特敘事手法下所表現(xiàn)出來的生態(tài)女性意識,以及作者對未來社會環(huán)境的擔憂。作者運用兩個敘事主體交互式敘述,采用倒敘形式,利用兩個人的回憶來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環(huán)環(huán)相扣,娓娓道來,清晰而生動地描述了兩位女主人公忍受資本家剝削,最終家破人亡,不得不四處逃離的悲慘境地以及人類濫用自然資源,破壞自然環(huán)境而逐步走向毀滅的心態(tài)及行為;同時也將其對當今環(huán)境現(xiàn)狀的擔憂,對人類未來的發(fā)展走向的迷茫表現(xiàn)了出來。本文將重點分析其中的一名主人公——托碧的人生經(jīng)歷,以此來挖掘作者對女性,社會的弱者以及大自然所遭受的壓迫與侵略的同情與批判,及其后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意識。
關鍵詞:《洪疫之年》;生態(tài)女性主義;環(huán)境危機
被譽為“加拿大文學女王”的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是最負盛名的加拿大當代作家之一。她創(chuàng)作了許多優(yōu)秀的作品,包括詩集、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以及文學評論,并主編了《牛津加拿大英語詩歌》、《牛津加拿大英語短篇小說》等文集,此外還撰寫了不少廣播、電視、戲劇、兒童文學作品等。因其作品主題鮮明,視角獨特,手法細膩清新,阿特伍德榮獲了許多國家級以及國際級的文學大獎,作品被譯為三十多種語言廣為流傳。2009年,阿特伍德出版了她的最新小說《洪疫之年》,運用圣經(jīng)經(jīng)典,結合現(xiàn)實社會,運用倒敘形式描述了社會的弱者:婦女、兒童、熱愛環(huán)境的處于社會邊緣的組織以及大自然所遭受的迫害。小說中的商人、資本家為了尋求最大經(jīng)濟利益,最大限度的壓迫人民,擴張土地,認為制造病毒,篡改基因。經(jīng)濟利益讓他們喪失了人性,一味的擴張就是他們最大的目標。本論文將以主人公托碧的人生經(jīng)歷為例,來分析處于父權強權社會下,為了追逐經(jīng)濟利益,社會弱者所遭受到的非人的壓榨與掠奪,重點詮釋阿特伍德作為一名女性作家眼中的生態(tài)女性意識。
一、背井離鄉(xiāng),四處逃生
小說開篇已是未來的第二十五年,洪疫已過,大多數(shù)人類已死亡,周圍只有四處尋找食物的器官豬,狼犬獸等人類改造合成的動物以及其它覓食的生物。主人公托碧因躲在一高級療養(yǎng)所而幸免于難。她一邊努力維持自己的生命,一邊回憶講述著自己的遭遇。
小時候的托碧有著非常幸福的家庭。爸爸、媽媽帶著小托碧住在一處寧靜的小屋里,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林以及自家的農(nóng)田,自給自足的生活自在而舒適。但是隨著工業(yè)的發(fā)展,開始不斷的有商人上門來要求購買這片土地,所出價格也一次比一次高。然而在不斷的拒絕中,災難卻正在朝這個家庭走來。
(一)失去房屋,土地和家
剛開始是托碧的媽媽開始感覺身體不適,隨后病情逐步惡化。為了治病,托碧和她的爸爸不得不賣房,價格卻比當初商人們提供的價格要低很多。之后為了救媽媽的生命,他們不僅花費了全部的資產(chǎn),還欠下了繁重的債務。然而親情的呼喚并沒有留住她媽媽的生命。其后由于托碧的爸爸不堪忍受失妻之痛以及巨大的債務,選擇了自殺。托碧將爸爸秘密埋葬之后,偷偷逃了出來,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表面看起來毀掉這個家庭的是托碧媽媽莫名的疾病。其實則不然。根據(jù)后面的情節(jié)的介紹,使得托碧媽媽生病的正是她一直服用的保健藥丸(Hi-Potency VitalVite supplements)。藥丸中含著某種至病的元素,這樣的話商人們就可以獲得更大的利潤。由此可見,唯利是圖的商人們?yōu)榱俗约旱睦?,完全蔑視了人的生存權利。他們可以用弱勢群體的生命來最大限度的榨取利益。金錢已經(jīng)蒙蔽了人們的眼睛,利潤已經(jīng)使人們迷失了前進的方向。人類正在走向的是一條不歸途。
主人公托碧正是在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之后,她才失去了親人。父親用槍自殺后,因為害怕公司警調(diào)查槍支的來歷,她不得不放棄自己在公司警處的身份證明連夜出逃。至此,被迫離開土地的她也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在土地的庇護下,托碧有著無比安逸和舒適的生活,但是由于工業(yè)的發(fā)展,資本家貪欲的不斷膨脹,本來用做農(nóng)田和房舍的土地被強征為工廠,原本依賴土地為生的托碧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不得不開始四處流浪。在小說中,以托碧為代表的女性與自然顯得更為貼近,處于受壓迫的地位,同為工業(yè)發(fā)展、人類私欲膨脹的犧牲品。
(二)失去生育能力
由于沒有身份證明,托碧無法找到像樣的正式的工作。她不得不找一些非法工作來謀生。為了生存,她找到了一家地下收購卵子的地方,賣自己的卵子。第三次的時候,她就被告知因為感染,她無法再賣,且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這些商人專門向這些年輕的窮苦的女孩子收購卵子然后高價賣給無法自己懷孕的富人。為了減少開資,增大利潤,他們沒有對針進行嚴格的消毒,所以這些女孩子很容易就會發(fā)生感染,由于無力治療,很多因此喪失了生育能力。這是對女性最惡劣的剝削!
小說中同樣被剝削了生育能力的還有大自然。人們在土地上為所欲為,破壞原有的生態(tài)鏈,立上了鋼筋水泥,使得大片的森林遭到砍伐,無數(shù)小動物就像托碧一樣失去家園和親人,數(shù)不盡的生物難逃滅頂之災。使得大自然的循環(huán)鏈中斷,喪失自我更新能力。
由此可見,女性和大自然,這些社會的弱者邊緣群體,正在逐步失去自己的特性,淪為單純的賺錢機器。
(三)失去尊嚴
托碧為了在殘酷的社會夾縫中生存,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苦難。后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販賣秘密漢堡包的工作。秘密漢堡包的秘密就在于“沒有人知道其中所含的到底是哪一種動物的蛋白,有時我們可能會發(fā)現(xiàn)在這種漢堡中一塊貓的毛皮或是一截老鼠尾巴的碎片,也有可能會是一個人的指甲”(Atwood,2009:33)?;钊硕紩r不時的莫名失蹤,更何況尸體了!人,特別是出于弱勢的人們,已經(jīng)成為了補充另外一部分人口中蛋白質的動物!可見人已經(jīng)失去了基本的尊嚴。而處于這樣社會的女性命運更是令人擔憂。
老板布蘭克(Blanco)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商人,他雇傭這些窮苦女孩子為他到大街上販賣秘密漢堡包并且還時不時的找去一個供其釋放獸欲。這些女孩子在他眼中不是人而是一個可以動的性工具。為了最大限度的滿足自己,他不擇手段,不少女孩子因此喪命。就在他剛折磨死一個女孩子之后,他瞄上了骨瘦如柴的托碧?!安坏絻蓚€星期,對于托碧來說,就好像是幾年的時間”(Atwood,2009:38)。布蘭克“沒有占用她賣秘密漢堡包的時間,他在她午餐時間尋求她的服務——整整半個小時——這也意味著她不能吃午飯?!保ˋtwood,2009:38)。日復一日,她越來越餓,越來越虛弱,全身青紫的托碧在自己身上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她感覺自己離死亡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
這就是處于男權社會下女性生活的寫照。她們被剝削的不僅是自己的勞動力,還是自己的生存權利和尊嚴。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些男權社會的代表可以完全忽視女性的存在,蔑視她們的人格。就像大自然一樣,面對人類的蹂躪,無限的剝奪,這些弱勢群體失去的不僅是生存的權利還有作為個體的尊嚴。這也是女主人公失去土地——這一生存依靠后,失去歸屬感后的剝削生活。
二、短暫的避難所——上帝的花園
就在托碧販賣秘密漢堡包的途中,她很幸運的遇到了上帝的園丁們——亞當一號以及花園的孩子們,并得到了他們的解救。然而在剛開始的時候,托碧卻沒有勇氣答應亞當一號的救助。她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在告訴她自己:“如果她搭理他們,她回去將有大麻煩”(Atwood,2009:38),她已經(jīng)完全屈服了莫迪斯的強權壓迫。這是女性長期處于高壓下的正常反應,也突出表現(xiàn)了她所受的傷害之深!然而當她看到與貼身保鏢分開后的莫迪斯被打倒在地時,她“不可思議地感到非常興奮。然后她走上前去狠狠踢了布蘭克的頭兩腳,甚至沒想,她就這樣做了”(Atwood,2009:41),仿佛心中的憤恨由此迸發(fā)了出來。隨后,她答應了亞當一號的幫助,在混亂中,她自己選擇了和上帝的園丁們一起逃走,到達她暫時的避難所——“上帝的花園”(Edencliff Rooftop Garden)。
這是一個自我覺醒的過程。從最初的被壓迫,面對男權社會的高壓,她一味的忍受到后來她踹了男權的象征——布蘭克,她開始有了反抗意識,在上帝的園丁們的幫助下,她似乎也找到了作為一個人價值。
“上帝的花園”其實是建立在被廢棄的高大建筑的屋頂?shù)娜嗽旎▓@?!吧系鄣膱@丁們”是關心環(huán)境,崇尚原始生活,相互關愛、關懷,彼此尊重、依賴的一個弱小組織。在這個花園里,托碧逐步適應了這種自然的生活方式。雖然她還不是很信奉園丁們的信條,但她卻能感到有一種力量一直在吸引著她。后來她還成為了夏娃六號,專門負責管理蜜蜂,培養(yǎng)替人治病的蛆蟲,管理菜園。
作為女性的夏娃們似乎更有能力親近自然。她們懂得和蜜蜂做朋友,有什么事情都和它們交流。因為在夏娃們眼中,蜜蜂是有靈性的,它們聯(lián)系著天堂和人間。同樣,她們和自然之間更有靈犀,在上帝的花園中,夏娃們負責的幾乎都是種植,培養(yǎng)之內(nèi)的工作。這也說明了在男性與女性的分工中,女性是更接近自然的,她們天生就與自然有著息息相關的聯(lián)系。
然而上帝的花園畢竟不是真正的土地和自然,托碧在這里仍然難逃布蘭克——這個壓迫者的追逐。布蘭克聯(lián)合公司警,展開了對“上帝的園丁們”的殘忍的迫害。在園丁們的幫助下,托碧被秘密整容,并送到了一家高級療養(yǎng)美容院躲避了起來,躲過這一劫。
這意味著在找到自己真正的歸屬地之前,在真正摧毀這個男權社會之前,女性是不可能真正獲得自由和權力的。男權社會的擴張必定會逐步吞噬女性的生存空間,就像唯發(fā)展論和人類中心論最終會吞掉大自然生存的空間一樣。除了任意開墾土地,隨意排放生活生產(chǎn)垃圾以外,小說中的科學家們?yōu)榱舜蠊镜睦妫米源鄹膭游锘?,發(fā)明器官豬,狼犬獸以滿足人類移植、食用需求;甚至認為制造病毒細菌,放在保健藥丸中,故意讓人生病,住院、買藥、花錢。這些行為極大的干涉了自然界本身的進化與發(fā)展。打斷了原本的生物鏈,強加了人類的意識。只要這種發(fā)展模式不改變,自然的獨立空間將越來越小,原本和諧的關系越來越緊張。
三、回歸自然,尋求希望
俗話說過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小說中的亞當也說過,“又一次的對大地的詛咒不是上帝做的而是人類自己。”(Atwood,2009:90)。在人類聊無止境的擴張壓迫下,就在世界變得越來越混亂的過程中,世界爆發(fā)了如同洪水一般的瘟疫。這場瘟疫“就像有著翅膀一樣,在空中飛快傳播,就像火一樣迅速躥遍城市,蜂擁出一群群攜帶細菌的暴民,恐怖份子以及劊子手。”(Atwood,2009:20)。藥丸中的病毒在延時因子的作用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幾乎同時爆發(fā)。但是由于抗體沒有及時研制出來,病情失去了控制,人類在極短時間內(nèi)幾乎全部喪生。女主人公托碧因為躲避在療養(yǎng)所里,很少接觸外部社會而幸免于難。就像亞當一號所預言的一樣,在災難發(fā)生后,所有的交易都停止了,人們不得不回歸自然,尋求生存的希望。托碧在用完了自己平時所儲存的食物后,她不得不走向菜地,走進森林來尋找食物。
然而,作為女性的她,在自然中生存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事。她不僅維持了自己的生活,還尋找并解救了包括小說的另一位女主人公在內(nèi)的其他剩余的人。小說的最后,人們相互幫助,相互關愛,尋找失散的可能幸存的人們。災難后的人們充分融入了自然,赤著腳,在自然中吃、喝、睡和生存。因為人的回歸,人和自然達到了和諧。
從托碧的經(jīng)歷來看,她從最初以被動的受人壓迫,不懂反抗,到自我反省、與當權社會抗衡,到最后融入自然、關懷保護一切生命。在這一過程中,女主人公也感悟到父母間和諧的男女兩性關系的真諦,認識到關懷其他生命,也就是關懷人類自己,并不自覺地遵循了生態(tài)女性主義倡導的女性原則以及以愛、關懷、互相尊重、相互依賴為特征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倫理觀,從而擺脫了二元對立思維模式以及人類中心主義和男性中心主義價值觀。可以說,阿特伍德在女主人公身上寄托了她本人的生態(tài)女性主義理想。
(作者單位:天津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