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日光，行走在神的肩膀之上

柬埔寨在我的記憶中是黑白色的膠片，那里有石雕精美的殘垣斷壁，有搭著破敗茅草屋的小村莊，有乘著漁船游蕩湖面的漁夫，還有膚色黝黑赤腳種地的農(nóng)民和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孩子沿街乞討；當然，腦海中浮現(xiàn)的還有安吉麗娜·朱莉拍攝《古墓麗影》透露出的那股神秘莫測，《花樣年華》中梁朝偉對吳哥窟石洞的默默傾訴以及《虎兄虎弟》中老虎奔跑穿梭于異國情調(diào)的熱帶叢林和仙氣蒸騰的神秘廟宇……無論是電視新聞、電影鏡頭、藝術(shù)作品還是自我想象中的柬埔寨，無不處在一種頹廢破敗卻帶有淡淡凄美的場景中。而現(xiàn)實中真正的柬埔寨是什么模樣？有待我親自踏上這片土地一探究竟。

2018年1月第二個星期六，我到達柬埔寨首都金邊，夜里十一點多下飛機，剛踏上柬埔寨就看到孩子行乞和海關(guān)索要小費這樣凸顯國家貧窮的場景，未免讓人唏噓，但這并不影響游玩的心情，反倒給人帶來一種難能可貴的體驗。每天依然精神飽滿地去體會當?shù)氐娘L土人情，欣賞這樣一個不發(fā)達國家的別樣景致。

抵達第二天在金邊游覽，登臨金邊最高點的塔仔山，與初升的太陽一起感受山峰寺廟中佛光的洗禮。這里香火旺盛，當?shù)厝舜蠖鄶?shù)信奉佛教。塔仔山的佛光開啟了我們的金邊半日游，隨后參觀大皇宮和銀閣寺?；蕦m是典型的高棉建筑風格并帶有強烈的宗教色彩，黃白兩色各代表佛教和婆羅門教，因而外觀金碧輝煌。高高的塔尖象征鼎盛的王朝，讓人有種仰慕朝拜的崇敬感。銀閣寺因鋪有上千塊銀磚地板而得名，其中陳列著一尊來自緬甸的玉佛和重達九十公斤的純金佛像，其上鑲嵌有2086塊鉆石。除此以外，閣內(nèi)還展示有金、銀、銅合金及鉆石、寶石等鑄成的工藝品近1700件，可謂寶石藝術(shù)的殿堂。

金邊不大，我們結(jié)束半日行程，便乘坐巴士前往吳哥窟，從車窗放眼望去，棕櫚樹、椰子樹、旅人蕉、橡皮樹等一覽無余。柬埔寨的郊外道路邊和田地叢林邊總看得到亂扔廢棄的垃圾，這種隨處可見垃圾的“景色”給這個千年古國平添一種凌亂無序的印象，或許也成為了落后欠發(fā)達的柬埔寨獨有的特色。大約六個小時車程我們到達了吳哥窟，此時天色已晚，而要欣賞神圣的吳哥還需借著晨光和夕陽，因此我們預留了一整天來全身心感受吳哥的美。

次日一早，晨曦微露，我們乘坐小巴士進入?yún)歉缇皡^(qū)。避開人流，我們先進入塔普倫寺參觀，這里是真臘吳哥王朝國王加亞華爾曼七世為母親修建的寺廟，尊奉婆羅門教和佛教。整座寺廟被盤根錯節(jié)的古樹支撐，這種被當?shù)厝朔Q作蛇樹的卡波克形狀奇特，如同纏繞盤旋的蛇身伸展到根莖，延伸至墻壁、石柱、屋檐等角角落落，像巨大的蟒蛇將整個寺廟包裹住，它們纏繞著浮雕精美的千年奇石，蜿蜒而上直入蒼天，仿若神明向天祈禱，蔚為奇觀。正因如此，《古墓麗影》中安吉麗娜？朱莉“樹包屋”的鏡頭在此取景。行走其間，仿佛進入奇幻世界，與神并肩，迎著日光，我們在神的指引下，進入了大吳哥城。整座城呈正方形，由城墻和護城河環(huán)繞，設有五座城門，每扇門都雕有象征眼觀八方耳聽四面的四面佛像。有人說，這不是佛像，而是頭頂蓮花的國王像，他以慈悲的眼神注視著每個進入城池的客人，審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進入城中便看到豎立眾多巨大四面佛雕像的巴戎寺，這里的佛像象征吳哥王朝鼎盛時期國王杰耶跋摩七世的面容，49個面容表情各不一樣，而笑得最燦爛的那尊被奉為“高棉的微笑”。他是那么慈祥平靜地注視著遠方，仿佛指引國民秉持仁慈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常以微笑示人，得來仍是微笑。

走下巴戎廟，可見寬闊的中央大道以及古代國王挑選坐騎和閱兵的斗象臺，這里如今也是游客聚集最多的地帶，站在臺頂制高點，俯瞰下方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古時這里熙熙攘攘、人流如潮的盛世景況。瞭望遠方，正午的太陽當空照，整座大吳哥城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

吳哥寺是吳哥窟的精華所在，也被稱作小吳哥，是世界上最大最宏偉的廟宇，也是吳哥古跡中保存最完好的建筑。它坐東朝西，因此旭日東升之時，整個吳哥寺浸染在和煦的陽光下，寺廟身后的日出如同朦朧中的蛋黃，倒映在吳哥前面的水塘中，與天際朝霞和百草樹木的倒影形成一幅美輪美奐的仙境圖。這幅畫面已被印刻在柬埔寨的國旗上，成為了這個崇尚宗教國家的象征。遠觀吳哥寺，可見錯落有致的五座塔尖，外觀乃典型的高棉建筑風格。走進觀看，回廊、階梯、石窟、塔身緊密相連，因都是石頭堆砌，外觀色彩呈灰黑色，若不仔細觀看每座石壁的浮雕，你會有種誤入墨西哥帕倫克古城的幻覺。但當你駐足每座墻壁，仔細觀看上面的浮雕，你會為如此豐富多彩、精妙絕倫的藝術(shù)雕刻稱奇，不禁感嘆吳哥王朝匠人們的巧奪天工。其上的每個仙女、宮女、神明、佛像以及善男信女們的面容各不相同，表情刻畫得惟妙惟肖，每個浮雕都記載著一則史詩故事，展現(xiàn)了吳哥王朝的宗教信仰。

信步吳哥寺中，你會感受到一種神圣的靜謐，似乎每一個千年石窟都向你訴說著曾經(jīng)的輝煌歷史，此時與彼時被這些石雕篆刻所連接，你的思緒隨之穿越，在浩瀚的時空中迂回游蕩，你看到了毗濕奴和阿修羅、看到了善惡神明的爭奪、看到了梵天、濕婆和拉克什米以及天堂和地獄。你將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與石窟默默傾訴，讓它塵封在看不見的過去，讓它預見遙不可及的未來。你參與進了它幾百上千年的歷史，然后回眸一望，才發(fā)現(xiàn)你原來仍處在現(xiàn)實的今天。此時，你拋下煩惱和積怨，迎著日光，行走在神的肩膀之上。仰頭遠眺已是夕陽西下，吳哥寺被落日余暉照得透亮，你該與它告別，踏上歸途，晚霞中的你與吳哥窟漸行漸遠，卻從未停止回望的目光……

與吳哥窟風格相似卻更具仙氣的崩密列，位于吳哥古跡群以東40公里，它保留了自然原始的建筑風貌，因戰(zhàn)爭而遭摧毀卻至今未獲修復。很多游客偏愛這片荒地，因為它記載了盛世王朝瞬間隕落并荒蕪的真相，帶著淡淡的憂傷和凄涼，人們在森林深處發(fā)現(xiàn)它，被包裹在潮濕苔蘚和參天古樹的根莖下，散發(fā)著神秘的氣息和輕輕的哀怨。不經(jīng)意?？吭跇涓缮?，看眼前的星星點點、黑白映像，你會感覺你離神明如此靠近，卻又這般遙遠。你敬畏而虔誠地作別這迷霧山林中的仙境，動身前往又一奇幻美麗的地方……

來到柬埔寨，有兩個地方可以欣賞到美麗的落日景象，一是巴肯山上登高遠望，二是洞里薩湖水上觀日，而我一個也沒錯過。

巴肯山是吳哥遺跡群中的一座小山，雖然不高，卻也是附近唯一的制高點。從山腳下登臨山頂只需一刻鐘，山頂聳立著高棉王朝遷都吳哥所建的第一個都城中心——巴肯寺。站在這里俯瞰全城，整個吳哥遺跡盡收眼底。而洞里薩湖的落日則呈現(xiàn)出與巴肯山不一樣的美麗景觀。洞里薩湖是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它像一條翠綠的玉帶橫穿柬埔寨大地，千萬年給養(yǎng)著高棉子民。湖上的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捕魚、勞作，樂此不疲地做著各自的小買賣。日落時分，船夫載著我們遠離人家，到達一望無際的湖水中央，此時的太陽已漸漸西斜，時而隱藏在云朵的間隙中，時而漏出了泛紅的面龐。我們屏息凝視，周圍一片靜謐，大家似乎都在默默等待落日鉆入地平線的那一刻。湖水在余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微風襲來，遠方的天空被浸染成了紫紅色，云彩在晚霞中輕輕舞動，似乎有意與夕陽捉著迷藏。鮮紅的小火球調(diào)皮地跳動，隨之緩慢下降，一點一點消失在遠方的水天一線，直到完全不見了蹤影。鳥兒在湖上楚楚鳴叫、盤旋飛舞，湖面閃亮的橙紅逐漸變成了淡淡的藍光，忽然想起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主要景點參觀完，我們特意留出一天作為柬埔寨民俗風情體驗。除了了解到高棉人一些生活上的習俗外，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柬埔寨雖然貧窮，但高棉人卻十分勤勞。這種靠自己的雙手勤勞打拼的品質(zhì)和精神，終有一天，會使高棉民族再度崛起的吧。因為微笑不需要理由，因為柬埔寨，它迎著日光，行走在神的肩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