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里有話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吉祥圖案

趙運濤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有一種人們?nèi)沼枚蛔灾奈幕d體，那就是吉祥組合圖。我們常?？吹揭恍┥虉龌蛘咂髽I(yè)在院落里會有一個池塘，里面養(yǎng)滿了各色金魚，實際上這不僅是因為金魚作為觀賞魚美觀，而且其中還包含了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文化，利用漢語言的特征形成的美好祝愿：金玉滿堂?！棒~”與“玉”的讀音相近，與“余”的讀音也相近，所以民間還有用圖畫魚來表現(xiàn)“連年有余”“喜慶有余”等，以預(yù)示生活富裕。

起源

如果探究吉祥圖案的起源，大概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左傳》記載了“鑄鼎象物”，人們認(rèn)為把一些妖魔鬼怪的形象或者名字鑄造在青銅器上，“百物為之備，使民知神奸”，讓人們記住這些妖怪，并以此控制他們。可見，這一時期，人們對圖的崇拜，往往是出于敬畏，是為了避免災(zāi)害。先秦時期是一個從圖到文字的過程，有學(xué)者研究，《山海經(jīng)》其實就是一本巫師的工作手冊，上面記載了許多妖怪的名字，并且詳細(xì)描述了他們的形象，這就為人們?nèi)绾伪荛_危害或者從妖怪那里獲得幫助，又或者祭祀他們以祈求保佑提供了使用說明書。朱熹在《記山海經(jīng)》云：“記諸異物飛走之類，多云東向或云東首，疑本依圖而為之。”朱熹懷疑《山海經(jīng)》是以圖為據(jù)的記錄。胡應(yīng)麟也持有相同的看法，認(rèn)為《山海經(jīng)》可能是先有的圖，再有的文字，“經(jīng)載叔均方耕，歡兜方捕魚，長臂人兩手各操一魚，豎亥右手把算，羿執(zhí)弓矢，鑿齒執(zhí)盾，此類皆與紀(jì)事之詞大異……意古先有斯圖，撰者因而紀(jì)之，故其文意應(yīng)爾”，這樣的例子在文中還有很多。所以書中有些內(nèi)容應(yīng)該是對“百物圖”的直接轉(zhuǎn)錄，描述“只能是出自一幅四四方方的畫面”。

從漢代開始，吉祥文化又進(jìn)入一個從文字轉(zhuǎn)換為圖像的時代，人們根據(jù)各種神仙方術(shù)的傳說，在磚瓦等載體上繪制了各種用于避邪或者祈福的圖像，如龍、鳳、“四靈”等。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佛道二教的興盛，龍虎、生肖及神人、神話傳說成了吉祥圖案的素材。唐代流行貼門神，也出現(xiàn)了連理枝、同心結(jié)等吉祥圖案。宋元時期，吉祥圖案以珍花異草、祥禽瑞獸為主題。到了明清時期，對吉祥圖案的推崇達(dá)到了高潮，這一時期“圖必有意，意必吉祥”，除了傳統(tǒng)中對“四靈”、神仙、佛陀等圖畫的崇拜外，又生成了諸多脫離了宗教信仰、寄寓世俗美好祝愿的吉祥圖案。

圖案

中國吉祥圖案主要以借喻、比擬、雙關(guān)、象征、諧音等方式表示。

“馬上封侯”：圖像是猴子騎于馬上，猴諧音“侯”，馬上有“立刻”之意，這是對富貴的象征，古代還常用猴子構(gòu)成“封侯掛印”等吉祥圖案。

喜報三元年畫　圖片來源：百度圖片

“雙喜鴛鴦”：由喜鵲和鴛鴦組成的圖，“鴛鴦”象征著夫妻恩愛，古書《禽經(jīng)》載：“鴛鴦匹鳥也，朝倚而暮偶，愛其類也?！彼悦耖g在表現(xiàn)結(jié)婚喜事的時候用繡鴛鴦的吉祥圖案。民間有“喜鵲叫，喜事到”的說法，所以產(chǎn)生了很多與喜鵲有關(guān)的吉祥圖案，如“喜上眉梢”：一只喜鵲和一樹梅花；“同喜”：梧桐樹上落喜鵲；“報喜”：喜鵲和豹子?！跋驳眠B科”的圖畫是一只喜鵲落于蓮蓬上啄其果實，旁有蘆草襯托。“喜”為喜鵲的頭一個字，“蓮”與“連”同音，蓮蓬顆粒的“顆”字與“科”同音，所以“蓮顆”寓意就是“連科”，明代正式科舉考試分為鄉(xiāng)試、會試、殿試三級，“連科”就是連連考中之意，這是對讀書人的美好祝愿。與之相關(guān)的“喜報三元”是由一只喜鵲和三個桂圓或三個元寶構(gòu)成圖像，讀書人到省里參加考試，第一名稱為解元；各省的舉人到京城參加會試，第一名稱為會元；全國的貢士舉行殿試，天子要親自參加，第一名稱為狀元。由此而來，“三元”即指解元、會元、狀元。

涉及“三元”的還有“連中三元”的吉祥圖案?！斑B”取自蓮花，古人常用蓮花的“蓮”與“連”的同音創(chuàng)造出一些吉祥圖案，如“連年有余”“百子連科”等，又因“蓮”與“廉”音同，往往畫一朵蓮花，表示“一品清廉”等。而蓮花又名“荷花”，因而諧音“和”的吉祥圖案，如“和合萬年”等也用蓮花表示。

“三陽開泰”：圖畫一般是母子三只羊，在山上吃草?！把颉迸c“陽”同音，“三陽開泰”又被稱為“三陽交泰”，古人將每個月都和卦聯(lián)系起來，如正月就是泰卦，卦象由三個陽爻和三個陰爻組成，古人以為這時候冬去春來，陰消陽長，有吉亨之象，寓意吉祥好運接踵而來。所以往往用“三陽開泰”作為新年時的稱頌之語，祈求新年平安如意。在《周易》中，“泰”卦代表著吉祥好運，《易·泰》曰：“泰，小往大來，吉亨。”還有個成語否極泰來，就是說逆境達(dá)到極點，就會向順境轉(zhuǎn)化。

“太平有象”：圖畫由象和寶瓶組成，一般是一頭碩大、憨態(tài)可掬的大象，背搭錦袱，上馱一寶瓶，瓶中還插有花卉作裝飾?！捌俊迸c“平”諧音，太平有象即天下太平、五谷豐登的意思，民間有一說法“國有象，則天下太平；家有象，則吉祥平安”。童子持如意騎大象叫作“吉祥如意”，“騎象”諧音“吉祥”。

涉及花瓶的吉祥圖案還有“歲歲平安”：花瓶內(nèi)插爆竹和九個麥穗，爆竹代表著年歲，“穗”又諧音“歲”。“吉慶平安”：由“戟”，古代的一種兵器，諧音“吉”；“磬”，中國古代宮廷打擊樂器，和花瓶組成；如果紋飾以兒童手執(zhí)戟，上掛有魚，另一手?jǐn)y玉磬組成，則叫“吉慶有余”。

與“吉”諧音的還有“橘”，鯰魚和橘子組成的吉祥圖案就是“年年大吉”。諧音“吉”的還有動物雞?！笆疑洗蠹眻D案是一只雄雞站在一塊石頭上，“石”與“室”諧音，“雞”與“吉”諧音，寓意闔府安康，生活富裕，大吉大利。

涉及牡丹的吉祥圖還有“白頭富貴”：圖案由叫白頭翁的鳥和牡丹花構(gòu)成，牡丹自古就有富貴的寓意，周敦頤《愛蓮說》曰：“牡丹，花之富貴者也?！币园最^鳥和牡丹花組成的圖案，喻夫妻白頭偕老，富貴到老。

牡丹與月季一起構(gòu)成的吉祥圖被稱為“富貴長春”，牡丹與海棠被稱為“富貴滿堂”，玉蘭花、海棠、牡丹就是“玉堂富貴”等。

涉及白頭鳥的吉祥圖案還有“長春白頭”，由月季和白頭鳥構(gòu)成，月季又被稱作長春花，有春常在之意，而白頭有長壽之意?！伴L春白頭”象征著人的一生到老，甚至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過著像春天那樣欣欣向榮、美好愉快的生活。此外，有關(guān)月季的吉祥圖案還有花瓶插滿月季的“四季平安”等。

“必得其壽”：由玉蘭花和壽石構(gòu)成，配以飛舞蝴蝶和瓜蔓不斷的南瓜，表示延綿不斷，玉蘭花又名木筆花，“筆”與“必”諧音，石頭經(jīng)久而有長壽的寓意，所以稱為壽石，這樣的畫象征人必然得到長久的壽命。其中瓜蔓不斷的南瓜表示子孫綿延不絕，同樣，葫蘆也可以表示子孫萬代，石榴也有多子之意，佛手、桃子、石榴結(jié)合在一起寓意就是“多福、多壽、多子”。

象征長壽的還有“壽居耄耋”：由壽石、菊、貓和蝴蝶構(gòu)成，菊諧音“居”，貓諧音“?！保C音“耋”，“耄耋”指的是七八十歲的年紀(jì)。常用的動物諧音寓意吉祥的還有鹿代表“祿”，有“福祿壽喜”等圖案；蝙蝠代表著“?！?，有“五福捧壽”等圖案；長鶴被視為長壽之鳥，有“長鶴”的賀壽圖；龜也寓意長壽，龜與鶴的組合就是“龜鶴齊齡”等。

《逸周書·武順》云“禮義順祥曰吉”，《說文》云“吉，善也；祥，福也”，吉祥通俗地說就是美好的預(yù)兆。中國的傳統(tǒng)吉祥文化圖式有三種表現(xiàn)形式：一是以借喻、比擬、雙關(guān)、象征、諧音表示，如上所述；二是以紋樣形象表示，如龍紋、鳳紋、八卦、祥云、寶相花、蔓草、回紋、曲水紋、盤長結(jié)、中國結(jié)等；三是以文字來說明，如福、祿、壽、喜、雙喜、財、吉、和等字。吉祥圖案作為一種約定俗成的裝飾樣式，是一種特殊的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傳統(tǒng)吉祥圖案作為中國文化中的一個精髓，它們被廣泛應(yīng)用于年畫、石刻、剪紙、窗欞、家具、屏風(fēng)、硯臺、銅器、瓷器、建筑等形式中，至今都影響著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