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名“推敲記者”

■吳 衛(wèi)

作為記者，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寫消息。前幾天看到一條新聞，說是“機器人記者”一分鐘寫出了一條消息，有記者就感慨“以后不用寫消息了”，或者說“不用記者寫消息了”。

也許將來真是這樣，不過就筆者的體會來說，寫消息仍是從業(yè)中經(jīng)歷最多的事，不妨作為故事先記下來。

會場里寫消息

當記者以來，寫得最多的是會議消息。記得第一次參加會議，接過主辦方交來的一摞會議材料，一下子不知所措。于是跟著會議議程一份一份地看，感覺每一份都很重要……

會議開完，大家起身離開，才發(fā)現(xiàn)稿紙上還是一片空白。于是埋頭苦干，可是不一會兒，服務人員走過來，說是要關(guān)門了，于是只得離開，回去繼續(xù)“閉門造車”。

“會議消息，一定要在會場里寫完?！痹陬I(lǐng)導的不斷“加壓”下，開始嘗試在會場里寫消息，但是那時沒有電腦，每一個字都要一筆一畫地寫，有時寫了一段發(fā)現(xiàn)不合適或是改動太多，就得全部重新寫，稿子經(jīng)常要拖到會議后才能完成。

后來有一次，好像是在昆明震莊賓館參加一個調(diào)研會議。會議才開到一半，《云南日報》普開榮老師的稿子就寫好了。趁他出去抽煙，便向他請教。普老師那時大約40多歲，性格溫和，對我們這些“小字輩”很照顧。

當時，大約他看我很著急，就讓我把會議材料拿出來，一份材料一份材料地分析，然后他說（大意吧，原話記不清了），記者寫會議消息，重點要關(guān)注兩件事，一是會議的主題和主要發(fā)言；二是主持詞，主持詞往往是概括了會議的主旨，把這兩份材料掌握了，再根據(jù)自己報紙的定位來寫稿，就很容易了。小吳，不要著急，只要每次會議都盡量在會場上寫完稿，慢慢就會寫得快起來。

后來，我嘗試著按普老師說的做，慢慢地，也能在會場里完成會議稿子了。有一次云南省委政法委召開全體委員會議，會議沒有任何材料。我憑借一支筆，邊記錄、邊寫稿，在會議結(jié)束時，同步完成了1500多字的消息，是參會媒體中唯一成稿的記者。

當然，這并不是說其他會議材料不重要，“記者聽會”對于把握會議的主題和寫好會議消息也是十分重要的。

20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每當帶記者參加會議，我都會把普老師說的“會議密碼”告訴記者，相信這個讓我快速通過“會議消息考試”的方法，對年輕記者多少能有些幫助。

從消息到通訊

記得1999年昆明下了場很大的雪，東風西路上的許多大樹的樹枝被壓斷，路邊的電線因此被掛斷，一位從這里經(jīng)過的打工者不幸觸電身亡。

事情發(fā)生后，有媒體以消息進行了報道。后來，死者家屬將昆明市供電局城區(qū)分局告上法庭，我們也作了消息報道。

大約一年后，我接到《法制日報》馬志恒老師的電話，他問我這個案子怎么樣了。說實話，我當時已經(jīng)快忘記這件事了。后來，馬老師把案件的一審、二審判決書提供給了我，并與律師一起分析了案件。

“這件事情，有關(guān)部門如果不重視，我們每個人都會成為受害者?！庇浀卯敃r聽到馬老師對這件事的評價，我十分吃驚。

后來，在馬老師的指導下，我采訪了相關(guān)人員，整理了案件的經(jīng)過，寫成了一篇通訊。文章中，我不僅寫了案件過程、各方的意見，還與媒體上刊發(fā)的《行道樹枯死半年無人管》的消息報道進行了關(guān)聯(lián)，此后馬老師又反復進行了修改。后來，這篇文章發(fā)表在《法制日報》上，標題是《莫非是雪電死了他？》。

此后不久，昆明市出臺了關(guān)于電線和行道樹距離的規(guī)定，再后來，便經(jīng)常會看見有工人在修剪樹枝、防止樹枝與電線的距離太近……雖然這些和我們的報道不一定有關(guān)系，但是這件事后，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作為記者，我們不僅要傳遞信息、普及法律，更要做公平正義的守望者。

2010年夏天，我偶然在《云南日報》上看到一條消息，大意是說某地產(chǎn)公司以集資建房的名義詐騙的事，因為此前看過媒體關(guān)于該地產(chǎn)公司的報道，于是立即安排記者前往該地產(chǎn)公司采訪，很快，記者回電說“已經(jīng)人去樓空，什么也沒有”。隨后，記者根據(jù)安排深入進行了采訪，當晚我將標題改為《“華西·濱湖”子虛烏有，“君信投資”人去樓空》，第二天文章在《云南法制報》上刊發(fā)后，在全省產(chǎn)生了強烈反響，該文后來獲得了云南省兩個最高新聞獎的一等獎——云南好新聞一等獎、云南報業(yè)好新聞一等獎。

消息里的態(tài)度

剛當記者的時候，覺得消息是最容易寫的，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消息既是最容易寫的，也是最難寫的。要寫出一則消息不難，但是要寫好一則消息，特別是要寫好一則時政類消息，沒有深厚的基本功和高度的職業(yè)精神是不行的。

2005年，我在《云南日報》時政部工作，有一次，省委主要領(lǐng)導到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調(diào)研，這次調(diào)研的采訪報道工作由當時的時政部主任沈向興和我共同承擔。

記得當天，我們早早地到了法院，并提前將電腦在會議室里準備好。調(diào)研會議上，正當我一邊聽會議、一邊看材料、一邊開始著手寫稿時，沈主任把他的電腦推到我面前。我一看，稿子已經(jīng)寫了一大半……

后來才知道，這是沈主任的一個工作習慣，對于重大的采訪活動，他總是提前做好功課，或是尋找素材、或是“擬好稿子的框架”。他說，會議時間太短，只有準備充分，才能有時間把稿件寫得更好、才有時間打磨稿子。

還有一次，是召開云南省“兩會”，因為沒有專門的場地，時任《云南日報》副總編李維和負責會議的記者，或坐或蹲地圍在會場外面的沙發(fā)茶幾旁，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我知道，他們是在核對稿件，我于是進入會場。大約快2個小時后，當我再次從會場出來，發(fā)現(xiàn)他們幾人還是原來的“排列”和姿勢，專心于“打磨”稿件的他們根本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也許，讀報的人用五分鐘、十分鐘就會把這條消息讀完，然后再不記得了，但是對于記者，每一個字都是沉甸甸的責任。

剛當記者時，《云南法制報》編輯部主任張海貴老師總是說，“推敲、推敲、再推敲，要反復推敲！”每當我稿子里有差錯或問題時，他總會一邊用手指戳著稿紙，一邊“狠狠”地重復這句話。

20多年過去了，我看到并認識了許多的“推敲記者”和“推敲編輯”。

云報集團地產(chǎn)公司有一句廣告詞，大意是“像辦報紙一樣做地產(chǎn)”。我想，只有行內(nèi)人，才能更真切地體會到這句話里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