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美女”

王萍（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204）

一、“美女”的起源

《說文解字》中對“美”的解釋為“美，甘也。從羊從大。羊在六畜主給膳也。美與善同意。”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說“美也，甘者，五味之一。而五味之美皆曰甘。引申之凡好皆謂之美。”也就是說，“美”的本義是“甘甜之味”，后引申為所有的美味，進而引申出“所有好的”都可以稱為“美”，這里特指面容姣好?！懊琅币辉~最早出現(xiàn)在《墨子·公孟》中：“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掙求之。”[1]這里的“美女”指美貌的年輕女子[2]，強調(diào)的都是女子的容貌之美，重心在“美”上，此時的“美女”一直發(fā)展到網(wǎng)絡新詞“美女”普遍使用之前都是指貌美的女子，是一個褒義色彩很濃的贊美詞，但中國人含蓄的文化傳統(tǒng)使得這個詞語的使用頻率在其泛化之前并不高。而且“美女”的莊重程度并不如“美人”一詞，因此，在古代漢語中“美女”又不如“美人”常見。

二、“美女”和“美人”

上文已經(jīng)說過，因為“美女”一詞口語化和隨意性較大，且在古代男權社會中，“美女”其實本身帶有不尊重的意味，“美女”的地位相當于物品，而“美人”一詞則更加含蓄美好，褒揚和尊重的意味也更強。因此，古典文獻中指稱美貌女子，且和“美女”有共同語素的是“美人”一詞。現(xiàn)舉例如下：

（1）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國風·邶風·簡兮》

（2）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王昌齡《西宮秋怨》

（3）四月，漢皆已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會。

《史記·項羽本紀七》

“美人”并不只有“美麗的女子”一項含義，漢代時“美人”還是后宮妃嬪中的一個品級名稱。同時古代指稱美麗女子的還有“妍姝，姝麗，嬌嬈，姝子，夭秾，麗姝，明姝，姝好，佳麗，娥眉，粉黛，紅粉佳人”等[3]，“姝，麗，佳，好”等都是形容女子明艷美好的意思。這些詞語都較為含蓄典雅，符合古人的文化心理，因此在古代正規(guī)場合和文體中的使用也很頻繁，“美人”稍顯直白，“美女”則更進一步，因此發(fā)展到現(xiàn)代漢語時，“美人”早已被“美女”所取代，而且，“美女”在語音上比“美人”也更顯輕松活潑，適合現(xiàn)代漢語隨意輕松的口語化環(huán)境，但即便如此，“美女”在20世紀之前也是很不容易被人輕易說出口的。

三、“美女”和“美眉”

與“美女”差不多同時流行的網(wǎng)絡詞語還有“美眉”一詞，它也是一個稱謂女性的詞，和“美女”相同，“美眉”也并非是新造詞，卻同樣發(fā)展出了新意。

古人對眉極為關注，一方面是因為“眉”在古代是衡量人是否長壽的一個重要依據(jù)，另一方面，眉眼相連，眉和眼都是身體中極為明顯重要的部位，它體現(xiàn)了一個人的氣質(zhì)和休養(yǎng)。既然關注，便有美丑之分，因此，古人才會衍生出“美眉”這樣的說法。但“美眉”中的“眉”最初并不是指女子的“眉”，而是男子的“眉”，這和古代男權社會男子地位較為重要，女子地位不受重視有關。“美眉”一詞用于人物外貌描寫最早見于對道家始祖老子的描寫，晉葛洪《神仙傳》言：“洪按《西升中胎》及《復命苞》及《珠韜玉機》、《金篇內(nèi)經(jīng)》皆云: 老子黃白色,美眉,廣顙長耳,大目疎齒,方口厚”[4]。諸如此類都是對男子眉目的描寫，相反，女子的“美眉”卻基本沒有提及。進入網(wǎng)絡時代后，“美眉”一詞中“美”的含義泛化，“眉”的含義發(fā)生轉(zhuǎn)移?！吨袊W(wǎng)絡語言詞典》對“美眉”釋義為:“妹妹，網(wǎng)上對女性網(wǎng)民的常用稱謂,一說稱容貌較好的女性網(wǎng)民。網(wǎng)絡聊天室常用，義同“MM”。從這個詞典的釋義我們可以看出“美”的含義還是存在的，但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嚴格，其次，“美眉”指的一般是年輕的女孩子，不用來指年紀大的女子。因此它的使用范圍便受到了嚴格的限制，如果你稱呼一個已婚的大齡女子為“美眉”,不但沒有了贊美的含義，反而顯得輕佻和不尊重。因此，“美眉”只在特定的范圍內(nèi)流行，并且流行一段時間之后便逐漸銷聲匿跡了，倒是“美女”，即使是年紀大一點的女性也是適用的，因此“美女”一詞進而占領了“美眉”的領域，獲得長足的發(fā)展。

四、為何會出現(xiàn)“美女如云”的現(xiàn)象

現(xiàn)代社會無論是街頭還是巷尾，網(wǎng)絡還是生活中，都隨處可見“美女”的身影，人們對“美女”一詞的接受程度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我們的想象。為何“美女”這個稱謂會受到人們?nèi)绱说钠珢?，以至于現(xiàn)代社會“美女”如云呢，總結下來，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美女”概念的泛化

“美女”能在社會交際中使用如此廣泛，首要原因就是“美女”的詞義開始泛化。現(xiàn)代社會的“美女”不必再有《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中“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的精致，也不必有古代四大美女傾國傾城的容顏，稍有姿色便為“美”，甚至于已婚的中年婦女和尚未長大的小女孩都加入了美女的行列，“資深美女”“小美女”這樣的稱呼都是從“美女”衍生出來的?！懊琅钡脑囉脤ο蟊粡娦袛U大之后，意義也被泛化，“美”的語素義逐漸失落，只要滿足“女”一個語素義即可，至于美不美，已經(jīng)不太重要?！懊琅币呀?jīng)成了一個大眾化的女性稱謂詞了。

（二）女性稱謂的缺失

在“美女”之前，稱呼女性的稱謂詞有“小姐”“女士”“姑娘”“夫人”等，但隨著社會文化的變遷和發(fā)展。女性的地位已經(jīng)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以前的一些稱謂已經(jīng)不再符合現(xiàn)實的需要，如“夫人”，而且有的詞的內(nèi)在語義色彩已經(jīng)發(fā)生了褒貶的變化，比如說“小姐”一詞，原來本是稱呼富家千金的稱謂，后來演變?yōu)樯鐣贻p女子的稱謂，帶有青春美好，清新典雅的褒義色彩，后來隨著“小姐”一詞被社會某種特殊職業(yè)占據(jù)之后，再用來稱呼年輕女子便遭到了被稱呼者的極大反感和厭惡。像“姑娘”“閨女”等詞大多帶有地方色彩和親昵口吻，在與距離稍遠的人交際時未免不太適用?！懊琅币辉~的泛化，極大的彌補了女性社會稱謂缺失的現(xiàn)狀，而且由于它適用的范圍不斷擴大，符合了人們“經(jīng)濟交際”的心理，也避免了生活中面對陌生人找不到合適稱謂的尷尬。

（三）交際心理的慫恿

愛美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希望聽到別人夸贊的言語。當你聽到別人夸你“美”的時候也會情不自禁，喜上眉梢。將心比心，如果你在交際中稱呼別人“美女”，對方也會有你在贊美她的感覺，因此這種稱謂就很容易取得別人的好感，拉近雙方的距離，那剩下來的交際便很容易取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