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峰
高明鏡
高明鏡其實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為高遐昌,字振聲,號篆園居士,河南淇縣(朝歌)人士。他自幼喪母,家貧如洗,靠打柴度日,但求知欲極強,常爬墻偷聽私塾先生授課。富家子弟看到,嗤之以鼻。一次,被先生發(fā)現(xiàn)后,將其叫到面前,問其爬墻何干?答曰:愿聽先生授課。遂將先生所授內(nèi)容和盤背出。先生驚喜,遂允其免費旁聽??滴跏迥?,旁聽生高遐昌考中進士,先后任湖南龍陽、廣東東莞、茂名等縣知縣、高州知府。因政績顯赫,又先后擢升為刑部主事、戶部郎中、兵部給事中兼提督九門步軍統(tǒng)領(lǐng)并兼理京畿街道事,掌管著全國的軍隊、公安、法院和京城的保衛(wèi)及城管工作。
高遐昌走馬京城上任后,體察民情,平易近人,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商賈百姓紛紛稱他明鏡高懸。由此,“高明鏡”便取代了他的本名。
這天,他走上街頭,了解到西宮娘娘為了斂財,每年向京畿商賈百姓額外征收胭脂稅時,不由大怒,隨即取消了這項不合理的稅收,斷了娘娘的財路。京畿商賈百姓聞之,無不拍手稱快,更對高遐昌贊譽不絕,崇敬不已。娘娘明知理虧,自然不敢明著泄憤,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西宮娘娘有個弟弟叫讬合齊,自認為有姐姐這棵大樹護佑,便不可一世,常在京城為非作歹。一日,讬合齊聽說一珠寶店老板的女兒容貌姣美,便帶一幫狐朋狗友前來“求親”。老板和女兒知道讬合齊不是什么好鳥,便婉言拒絕。讬合齊哪管這些,硬和狐朋狗友們搶走了老板的女兒,還順手拿走了店里的一些珍寶古玩。店老板告到刑部,高遐昌隨即派人將讬合齊一幫捉拿歸案。讬合齊根本不把高遐昌這個新任刑部主事放在眼里,覺得不能將他這個皇帝的小舅子怎么樣,在大牢里仍然趾高氣揚,驕橫無比,面對人證物證,仍拒不交代犯罪事實。高遐昌怒不可遏,命人大刑伺候。讬合齊見高遐昌動了真格,隨即屁滾尿流,徹底坦白交代了所犯罪行。西宮娘娘得知消息后,知道弟弟如果新賬舊賬一起算,罪行肯定不輕,馬上讓太監(jiān)去找高遐昌放人。誰知高遐昌鐵面無私,非要秉公執(zhí)法。西宮娘娘又惱又恨,但又擺不到桌面上,又怕皇上知道后動怒,于是,又派人抬著銀子來到高府,以讓高遐昌在家鄉(xiāng)建造宗祠為名行賄。高遐昌不吃這套,硬是讓來人將銀子抬了回去。西宮娘娘感到威嚴掃地,更對高遐昌懷恨在心。
一天,高遐昌突然接到圣旨,皇上和西宮娘娘明天要到寺廟降香。要在平日,只要加強安全保衛(wèi),清掃街道,黃土鋪路,鳴鑼開道,確?;噬虾湍锬锫吠卷槙嘲踩粺o恙便可。可這次,綿綿秋雨一連下了七天,京城到處積水,怎能取到干土鋪路,確保皇上和娘娘降香呢?可是,如不按圣旨辦事,皇上豈能善罷甘休?高遐昌馬上想到,這肯定是娘娘吹了枕頭風,肯定是沖著取消她的胭脂稅和依法辦她弟弟的案而來,借老天和皇上之手來進行報復,來者不善??!
高遐昌沿著通往寺廟的路實地察看,苦思冥想,卻怎么也想不出取干土鋪路的好辦法。他望著陰霾的天空,心中如壓上一塊巨石。未當官時想當官,當官又想當好官,可哪里想到,想當個好官竟這樣難!來京城后,為了商賈百姓的利益,他幾次遭誣陷,幾次坐大牢,若不是忠良摯友面奏皇上為自己伸冤,自己的小命早歸西天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當好官雖難,但百姓需要好官,百姓對好官若大旱之望云霓?。∧谴嗡@皇上下詔出獄,全城的商賈百姓早已都在監(jiān)獄門口翹首而待,他一出監(jiān)獄大門,便被商賈百姓歡呼著抬回府中。后來,他稱病還鄉(xiāng)休養(yǎng),不料,京城商賈百姓聞訊而來,依依不舍,叟嫗婦孺誰都要拉拉他的手,勸他好生養(yǎng)病,及早返京。從日出一直走到日落,愣是沒走出京城!
“高大人!您這是……這天還飄著小雨,快來鄙店避避雨吧?!备咤诓豢?,原來是珠寶店老板?!按笕讼掠晏煲餐獬鲅惨?,真是……”
高遐昌微微嘆了口氣:“就是因為下雨天,本官才到此巡視啊?!?/p>
一隨從小聲嘟囔道:“這西宮娘娘也真是,早不降香晚不降香,偏偏趁這下雨天降香,這上哪去取干土鋪路?這不是故意刁難高大人嗎!”
另一隨從壓著嗓門說:“她這是報復高大人,想把高大人置于死地呀!”
高遐昌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中,他不再想如何取干土鋪路,他想著娘娘會怎樣報復他,想著明天向皇上請罪,干脆辭官回鄉(xiāng)……
翌日清晨,烏云遠去。一侍從突然邊喊著“大人”邊向書房跑來。
“何事這樣驚慌?”高遐昌鎮(zhèn)定地問。
“大、大人,外、外面商賈百姓,都在墊土鋪路!”
“墊土鋪路?連下七日,遍地泥濘,哪來干土鋪路?”高遐昌疑惑不解。
“啟稟大人,商賈百姓聞大人受娘娘刁難,紛紛從自家房內(nèi)取土鋪路?!?/p>
高遐昌迅疾來到通往寺廟的路上,只見珠寶店老板和商賈百姓提的提抬的抬擔的擔,你來我往,干得熱火朝天。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剛毅的面頰上即刻滾落下兩行熱淚,隨之,撲通跪地,向正忙碌的商賈百姓們抱拳作揖……
石 碏
衛(wèi)莊公娶了《詩經(jīng)·碩人》中描述的“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主人公——齊莊公之女莊姜后,因其未生子,又娶了陳侯之女厲媯,結(jié)果生一子又早亡。莊公又娶寵愛的小姨子戴媯,終生公子完。可惜戴媯好命不長,莊公便讓莊姜收養(yǎng)公子完,并立為太子。后,莊公寵妾又生一子,名州吁。
州吁從小舞刀弄棒,驕橫無比,常把一塊玩耍的大夫子弟打得哭爹喊娘,屁滾尿流。有一大夫見兒子被打,說了州吁幾句,州吁立馬豎眉瞪眼,早已一棒揮舞過去,打得大夫抱頭鼠竄。誰敢對國君之子怎么樣呢?州吁長大后,更是螃蟹橫行,驕奢淫亂,見美女便奸之,見誰不順眼便打之,所到之處,令人發(fā)憷。
這天,大夫石碏向莊公進諫道:“疼愛孩子應當用正道教導他,不能對他過于寵愛,不能給他過高的俸祿,否則,他就會驕橫、奢侈、淫亂、放縱,最終走上邪路。如今州吁目中無人,到處橫行,違法違理,這是致禍之原由,當盡力除掉禍害,君王不能熟視無睹,使禍害加速到來呀!”
莊公聽后,嗤之一笑,認為石碏小題大做,反認為州吁乃勇武之才。不久,遂命州吁為將軍。石碏又勸諫道:“讓其掌兵權(quán),亂事自此始??!”莊公仍固執(zhí)己見。
石碏之子石厚,自幼知書達禮,可常常受州吁欺負,并讓石厚充當他的打手,如不聽,州吁就拳打腳踢,讓石厚跪爬在地當馬騎。漸漸,石厚便唯命是從,與州吁狼狽為奸,徹底地被州吁拉下了水。石碏曾多次管教,甚至繩捆索綁,以鞭抽之,逆子卻仍不悔改。州吁當將軍后,二人更是無法無天,登峰造極,常醉酒駕車在朝歌大街上橫沖直撞,見美人就搶,對不從者就以刀捅之,攪得都城雞犬不寧。石碏氣得渾身顫抖,命家宰將逆子捆打后,囚禁房中。誰知逆子半夜破窗而逃,住到了州吁府中。
莊公二十三年,莊公逝,太子完繼位,為桓公?;腹勀慷昧酥萦醯乃魉鶠椋懔T黜了州吁的將軍職位。州吁本來就對太子完繼位不滿,這下更是懷恨在心,便與石厚密謀,刺殺了桓公,篡奪了王位。接著,州吁又窮兵黷武,討伐鄭國,結(jié)果勞民傷財,國人更是怨聲載道,罵之不絕。
州吁得不到國人擁戴,又不知如何安定自己的君位,便讓石厚去請教其父石碏。石碏早已對二人狼狽為奸深惡痛絕,見石厚到來,不覺沉下臉來:“你逃到州吁府中,為虎作倀,誤國害民,有何臉面來見我!”石厚卻賠上笑臉:“父親大人,兒今天來,是受州吁之托,請教父親如何安定君位之策?!笔F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如今天下乃周天子天下,若能朝見周天子,君位便能安定。”“那如何才能朝見周天子呢?”石厚問。石碏說:“州吁弒兄而立,直接朝見,恐怕欠妥。陳國陳桓公頗受周天子寵信,倒不如請陳桓公從中斡旋?!?/p>
石厚向州吁陳述了父親的安君之策,州吁想,自己弒兄而立后,陳桓公并未因殺了他的外甥而樹之為敵,且和善如初,不妨親自登門拜訪。即帶石厚到陳國??善ü蛇€沒坐下,便被陳桓公暗藏的左右拿下。二人大驚失色。陳桓公輕蔑一笑:“早想鏟除弒君兇手,不料今日送上門來。今也受石碏老臣之托,幫衛(wèi)國除掉二害!”州吁石厚方知中計,但為時晚也。
州吁即被石碏派去的兵將斬首。
石厚被石碏派去的家宰欲斬時,怎么也不相信父親會將他的親生兒子處死,非讓家宰用囚車將他載回,面見父親。家宰鐵著臉說:可以面見。遂亮出石碏手跡:提頭來見。眨眼間,石厚便身首分離。
幾十年后,一位叫左丘明的史學家在《左傳·隱公四年》中贊嘆道:“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責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