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方 浙江傳媒學院
國內紀錄片界對于動畫紀錄片是不是紀錄片的爭議很大程度上在于其畫面是人為創(chuàng)作的,而非原始人物場景拍攝的。為什么動畫紀錄片“非畫不可”,不能拍嗎?我們就從已知的動畫紀錄片的拍攝人物與內容來講述動畫紀錄片的“非畫不可”。
Ari folman:would you mind if I sketche you and your son playing in the snow?
(你介不介意我畫一張你和兒子一起在雪地里玩的素描?)
Carmi:no,not at all.Draw as much as you like.i’ll fetch him.it’s fine as long as you draw,but don’t film.(不,完全不介意。隨你喜歡怎么花都行.我把他接過來。畫多久都沒有問題,但是不要拍攝。)
這是動畫紀錄片《與巴什爾跳華爾茲》[1]中導演與采訪人的一段對話。影片中的小男孩七歲半,他既不是過去發(fā)生的人與事情無法原景重現(xiàn),又沒有參與大屠殺等一切血腥暴力的行為,為什么還只能“畫”呢?國內有多少紀錄片愛好者是從張以慶導演《幼兒園》里一張張孩童臉上看到曾經純真的自己而喜歡上紀錄片的啊!可是在西方紀錄片界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當年筆者在法國留學期間要拍攝一所法國幼兒園的紀錄片,幼兒園的園長非常歡迎一個中國小姑娘參與到他們的幼兒教學過程中,但是對于拍攝,他們的答案也很堅決,不是不同意,而是需要整個幼兒園里每一個孩子的每一位家長的同意,其中任何一位家長提出異議,拍攝必須立即終止。我當時說:我不需要拍攝幼兒園里的每一個孩子,我最多只拍攝五個孩子就足夠啦。但是園長卻說即使只拍攝一個孩子,他也不是孤立的在幼兒園活動的,任何鏡頭中帶到任何沒有經過家長的同意孩子都是不被允許的,這是法律!而任何鏡頭中只干干凈凈的拍攝到只有家長同意的孩子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兒童、婦女、弱勢群體比起紀錄片拍攝,保護才是第一位的!所以當我的法國紀錄片前輩們也想去拍攝兒童題材時,他們要么做到剛剛的第一條和幼兒園每一個孩子的兩方家長簽訂同意拍攝合同(比如法國紀錄片《是與有》),要么不是放棄,而是有另外一種紀錄片的形式:制作成聲音紀錄片,而聲音紀錄片是西方動畫紀錄片的基礎。澳大利亞動畫紀錄片《就像那樣》[2]中,主人公是三個因為涉及非法移民而被收容的孩子,音頻是對三個孩子的電話采訪,視頻則是用動畫的方式把他們處理成關在籠子里的小鳥。動畫代替孩子們說話,同時也在保護著孩子們,因此很多兒童題材的紀錄片,當我們想要畫面時,我們“非畫不可”。
動畫紀錄片《父親的德累斯頓瓷器》[3],是由英國動畫家karen waton 制作,該動畫紀錄片是watson的童年自傳,她在童年時期被父親侵犯。影片中大部分在watson家里發(fā)生的情景是由木偶動畫制作,小waston是由羽毛和小花瓶制成,他的媽媽是由迷你廚具和葡萄模型制成,她的爸爸是由金屬材料制成,家中場景所用的木偶是由不同的物品制成,特別的是酒吧的場景,是由照片剪貼拼圖而成。此外,小Waston出現(xiàn)是經常是由黑膠封住嘴巴,她的媽媽經常用黑膠帶蒙住眼睛,其中還配有男人交談父親侵犯女兒的問題。這樣一部自傳式紀錄片首先講述都是家人的故事,不需要向更多的拍攝對象征求拍攝同意,可是導演還是選擇用動畫的形式去展現(xiàn)。除了因為這是作者小時候的故事無法復制還原之外,更重要的是,對于這樣一個敏感的甚至是有犯罪行為的話題,如何講述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這個故事,引起更多人的關注才是重點。我們知道西方有嚴格的電影等級分級制度,影片通過木偶表現(xiàn)行為,既能不過分赤裸,又要便于觀看的任意年齡層的觀眾理解和接受,所以動畫的形式比當事人去描繪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行為細節(jié)更能讓人反思和深省。同樣的,動畫紀錄片《后座賓果》[4],以老年人的性生活為主題。我們要關心老年人的性健康,這是一個被人常常忽視的話題,但是這又是一個讓人不能直視的話題,那要引起更多的關注和理解,我們需要動畫來拉近觀眾與敏感內容之間的距離,作為緩沖,又要表現(xiàn)真實生活常態(tài),因此動畫紀錄片“非畫不可”。
保護,無論是動畫紀錄片的人物還是動畫紀錄片的內容,我們時時刻刻都可以看到”保護”,這種保護不僅僅是保護拍攝對象,還是對于觀眾的保護,觀影的舒適度和接受度同樣是紀錄片倫理范疇要討論的內容。當我們要拍攝一部紀錄片時,當我們的拍攝對象是無成年人、婦女或者弱勢群體,又或者我們的拍攝內容是關于隱私、敏感話題或者血腥殺戮等,我們是否應該第一時間去思考:用什么樣的形式去有效傳播傳遞我們的憂慮與思考,讓影片中的“人”和影片外的觀眾都能獲得“保護”?!爱嫛敝皇且环N形式,當我們有聲音紀錄片作為紀錄片的基礎,用“畫”作為媒介來傳遞“真實”,保護“我們”(拍攝對象與觀眾)雙方時,我們才是一個“共同體”,才能更好的設身處地的同呼吸共命運,這就是動畫紀錄片“非畫不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