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詩歌中自我形象的多面性

李白（701-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長庚。提及李白，國人可謂無人不曉。李白為盛唐時期的一名偉大詩人，被后人尊稱為詩仙、詩俠。李白存世的詩作多達千篇，其中不乏很多關于自我形象描述的詩歌。正因如此，很多學者通過李白詩歌研究其具體形象。李白為我國詩壇的一顆巨星，這一點毋庸置疑。李白詩歌常常給人帶來豐富的精神愉悅及審美感受，并帶來一些哲理思辨。從李白詩歌中，人們時常能夠聽到其奮力拼搏、不甘流俗的巨聲怒吼，更能夠看到一些性格刻畫極為鮮明的自我形象。事實上，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是不斷演變的。為了深入理解李白的形象，人們有必要對其詩歌中的自我形象及其演變進行深入的研究。

一、李白形象的研究綜述

近年來，國內(nèi)關于李白形象的研究不在少數(shù)。筆者在知網(wǎng)中以“李白形象”為關鍵詞進行文獻檢索，共發(fā)現(xiàn)349條與之相關的文獻，下面僅介紹具有代表意義的相關文獻。李小榮在《禪宗語錄中的李白形象》中，從禪宗語錄角度對李白形象進行詮釋。他認為李白形象具體體現(xiàn)為：詩酒風流、謫仙、秀才、俗士、白衣、翰林、隱者、英雄。他指出，詩人的文學形象之所以進入禪宗語錄，主要是因為詩人不懼怕權貴和具有自由人格，這很容易引起禪宗的共鳴。熊曉霜在《西方文學中的李白形象》中，從西方特有文化的視角重點論述了李白在西方詩歌和小說中的個體形象，并對個人人物形象構建的想象基礎進行簡要論述。劉波維、劉云春在《論近年影像媒介中李白形象的消費問題》中，指出圖像媒介中的詩仙形象主要體現(xiàn)為：歷史人物的悲劇性被消解；人物言行荒誕穿越；人物情感隨意嫁接。蔣雷在《繪畫作品中李白形象的演變》中，首先對李白的自然形象進行推演，進而重點描述不同作者筆下的李白視覺形象。李公麟筆下：“詩”之李白，“仙”之李白；梁楷筆下：“懷才不遇”“離經(jīng)叛道”之李白；蘇六朋筆下：“俠”之李白，“酒”之李白；張大千筆下：“仙”之李白，“酒”之李白。上述作者雖然從不同角度對李白形象進行詮釋，但從李白詩歌研究李白形象的文獻相對較少。這也為本研究賦予了一定創(chuàng)新意義。

二、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

對李白詩歌進行全方位研究，人們發(fā)現(xiàn)，李白詩歌中有很多關于自我形象的描述。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描述可謂極為豐富，不同時期有不同特點。李白詩歌常常通過豐富的自我形象從多方面呈現(xiàn)自身境遇及心理。通過對李白詩歌的研究，人們可以簡單勾勒出李白形象，還李白以本來面貌。

（一）俠者形象

一生中，李白似乎對劍術極為熱愛，曾用大量時間學習劍術。例如，李白在《與韓荊州書》中這樣寫道：“十五好劍術，遍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除此之外，李白在《在水軍宴韋司馬樓船觀妓》中寫道：“詩因鼓吹發(fā)，酒為劍歌雄?！庇缮鲜鲈娋渲斜磉_的情感不難看出，佩劍行俠對于李白而言是一種充滿豪情的事情，亦是李白實現(xiàn)自身理想的一種有效手段。李白在青年階段，經(jīng)常辭親仗劍遠游，劍術以及任俠之氣儼然已經(jīng)成為李白青年時期精神的重要標志。正因為李白擁有這樣的情懷，才有后來所寫的詩句：“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另外，李白在《別匡山》中寫道：“莫怪無心戀清境，已將書劍許明時?！贝嗽姙槔畎浊嗄陼r期離別故鄉(xiāng)時所作，從詩中可以看出，雖然他對故鄉(xiāng)有些許不舍，但與自己仗劍走天涯的偉大夢想相較而言，離別故鄉(xiāng)也不再有任何不舍。

（二）自信者形象

在很多詩歌中，李白均以“大鵬”“天馬”等物來進行自喻。其主要原因是李白在內(nèi)心深處是極為自信的，對自身表現(xiàn)出極大認可。李白在年輕時就創(chuàng)作了《大鵬賦》。詩中表達的含義是希望自己未來能夠像“上摩蒼蒼，下覆漫漫”的大鵬一樣一鳴驚人、一飛沖天。隨后，李白還在《上李邕》寫道：“大鵬一日同風起，傳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痹娭校娙嗽僖淮斡鸣i鳥的表現(xiàn)和狀態(tài)進行自喻，這樣非同凡響的擬物實則體現(xiàn)了李白的自信與抱負。與此同時，李白在詩中還時常以天馬自喻。例如，《天馬歌》中就有這樣的詩句“嘶青云，振綠發(fā)”“騰昆侖，歷日極”。以天馬自喻也同樣能夠表現(xiàn)出李白的自信及志在千里的雄心。在李白的生命體驗中，自尊自信雖然是其生命唱響的主旋律，但是也無法消除隨之而來的挫折感。年輕時的李白自信滿滿，但當他真正融入社會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本的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太大。原本的自信也最終變成了落寞。但不可否認的是，李白詩中的自信者形象是值得世人稱贊的。

（三）謫仙形象

能夠獲得“謫仙”頭銜似乎讓李白極為自得。這一點由李白所作的《對酒憶賀監(jiān)二首（其一）》中的詩句明顯可見：“四明有狂客，風流賀季真。長安一相見，呼我謫仙人?！毖芯堪l(fā)現(xiàn)，賀知章之所以稱李白為“謫仙”主要由于其讀了李白的《蜀道難》，被李白的詩才深深折服，還可能是因為賀知章被李白的“天仙之姿”折服。正因如此，后來李白和賀知章等人隨即結成“八仙之游”。在筆者看來，賀知章之所以將李白稱為“謫仙”，主要是贊嘆其擁有仙氣。與此同時，李白字太白，和“太白星”也是密切相關的。假如賀知章僅稱贊李白的詩才，那大可不必用“謫仙”來稱贊他。事實上，李白年少時便追求神仙道。在漫長的游歷過程中，李白經(jīng)常以“謫仙人”自稱。他遍訪名山大川、名觀古剎，心中總是幻想能夠?qū)ふ业揭粋€理想、自由、光明的美好世界。但現(xiàn)實情況是，神仙是根本不存在的，那只是一種虛幻。正因如此，李白才會在《擬古》中寫道：“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彼凇对孪陋氉谩分袑懙溃骸百t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四）醉漢形象

眾所周知，李白極愛喝酒，并號稱“酒仙”。李白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酒之間是存在緊密聯(lián)系的?？梢哉f，李白是用酒創(chuàng)造了一個美好的詩歌世界，同樣也構建出一個豐富多彩的美好精神家園。但從李白創(chuàng)作的很多詩歌中，人們也很容易發(fā)現(xiàn)其“醉漢”形象。李白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經(jīng)常會采用調(diào)侃或幽默的寫法對自身大醉之后的形象進行描述。這類詩歌也常被稱為李白的“醉歌”。研究發(fā)現(xiàn)，《襄陽歌》和《醉后贈從甥高鎮(zhèn)》即是李白“醉歌”的典型代表作。在《襄陽歌》中，李白從醉漢的視角對周邊的一切進行審視。詩中這樣描寫道：“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疑。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翁醉似泥。”在創(chuàng)作該詩時，李白一定是極為得意的，唯有在得意且醉意朦朧下方能寫出這樣的詩句。與《襄陽歌》相較而言，《醉后贈從甥高鎮(zhèn)》的詩歌基調(diào)則顯得極為低沉。詩中更多體現(xiàn)的是李白借酒消愁、嘆窮怨恨的形象?？v然李白此時的境遇凄涼，但其內(nèi)心深處仍保持著錚錚鐵骨以及對生命尊嚴的執(zhí)著追求。

（五）苦悶者形象

讀李白詩歌，讀者很容易切實感受到作為一個詩人的獨特心境，能夠充分感受李白生活時代的文化內(nèi)涵，更能充滿感受傳統(tǒng)精神文化精髓。一生中，雖然李白充滿豪情壯志，但其理想始終無法實現(xiàn)，其聰明才智也無法徹底施展。正因如此，其內(nèi)心也是極為苦悶的，他將這種苦悶情緒通過大量詩歌清晰表達出來。例如，李白在《梁甫吟》中這樣寫道：“我欲攀龍見明主，雷公砰旬震天鼓?！痹娭斜磉_的情緒是激昂且苦悶的。激昂的是其擁有為國報效的雄心壯志，苦悶的是這種雄心壯志卻終無法實現(xiàn)。在極端苦悶之下，李白還創(chuàng)作了著名詩歌《行路難》。詩中有這樣一句詩詞：“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在詩中，李白以山川險阻來比喻自身政治道路的不暢，比喻遭遇挫折后的極度悲憤之情。與此同時，該詩也充分表現(xiàn)出李白對當前黑暗社會的極度不滿。無奈之下，他只能“停杯投著”，四顧茫然，苦悶之情無以言表，苦悶者形象躍然紙上。

（六）懷鄉(xiāng)者形象

在一生中，李白大半漂泊在外。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李白懷念家鄉(xiāng)之情也愈發(fā)濃烈。在李白眾多的懷鄉(xiāng)詩中，《靜夜思》無疑是廣為人知的：“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崩畎滓簧ミ^很多地方，卻未真正遇到知音。因此，他只能長時間體驗內(nèi)心孤寂。隨著閱歷的不斷加深和年齡的不斷增長，再加上理想無法真正得以實現(xiàn)，故鄉(xiāng)在李白的心中則顯得更為重要。李白在《〈秋浦歌〉其二》中這樣寫道：“何年是歸日，雨淚下孤舟。”從表面看這句詩，人們很容易看出，李白當時確實極為思念故鄉(xiāng)。而事實上，李白思念故鄉(xiāng)僅僅只是一種淡淡的鄉(xiāng)愁，他并未因為思念故鄉(xiāng)而回到故鄉(xiāng)長久生活下去。他的心中仍充滿很多理想，他想為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而繼續(xù)奮斗。李白一生創(chuàng)作很多詩歌，不少詩歌均不同程度上反映出自身的懷鄉(xiāng)者形象。

（七）流放者形象

李白在后期由于有參與政治謀反的嫌疑，被朝廷流放夜郎。當?shù)弥@一噩耗后，李白一時間無法接受，內(nèi)心深處也充滿煎熬。李白寫下“夜郎萬里道，西上令人老”的詩句。從此詩句中，人們可以充分感知李白當時的心境，那是多么的悲苦、悲涼。此時的李白已接近暮年，他再也經(jīng)受不住任何挫折。但流放夜郎就代表著自己政治生命的結束，代表自己將無任何希望報效國家，無法實現(xiàn)自己年少時的理想。李白在《贈別鄭判官》一詩中這樣寫道：“竄逐勿復哀，慚君問寒灰。浮云本無意，吹落章華臺。遠別淚空盡，長愁心已摧。二年吟澤畔，憔悴幾時回？”詩中，李白將自己比作“寒灰”，這與當年的豪情萬丈，將自己比作大鵬和天馬相比，無疑是天壤之別。雖然有史研究，李白并未真正流放夜郎，而是在半途被朝廷赦免。但此時李白的政治生命也似乎正式宣告結束。

三、李白詩歌中自我形象呈現(xiàn)多面性的原因

李白的詩歌內(nèi)容是豐富且多彩的。李白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對不同詩歌主題及類型均有所涉及和嘗試。不過，李白并未局限于某種特定詩歌創(chuàng)作，而是在自身理解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值得注意的是，李白詩歌極為注重自我的表現(xiàn)，在詩歌中李白似乎一直在塑造和想象自我。李白形象也由此躍然紙上。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是多元的，是多變的。在不同時期，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均不同程度上存在差異。造成此種情況的原因很多，更多的是社會原因和李白自身經(jīng)歷原因。

正因李白形象的多面性，后世留下很多有關李白的美麗傳說，很多文學素材中對李白形象也多次反復提及。甚至在今天的很多影視作品中，人們也能經(jīng)?？吹嚼畎仔蜗蟮乃茉?。后世的李白形象塑造并不是無的放矢、憑空捏造的，很多均基于李白詩歌中對自我形象的描述。人們從李白詩歌的研究中不難發(fā)現(xiàn)，其詩歌中自我形象的演變是非常清晰的。在青少年時期，李白胸懷鴻鵠之志，極為向往到外面的世界闖蕩。那時的李白是豪氣沖天、無所畏懼的。長大后的李白終于下定決心，身負滿腔抱負離開故鄉(xiāng)。隨后，雖然連續(xù)遭受各種挫折，但李白并未因此氣餒，對未來仍充滿自信與執(zhí)著。暮年之時的李白，對自身曾向往的美好產(chǎn)生質(zhì)疑。晚年時期的李白可謂境遇悲苦，在內(nèi)心深處也極易產(chǎn)生傷感之情，渴望回歸故鄉(xiāng)。因此，李白詩歌中呈現(xiàn)出來的自我形象與其自身遭遇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波瀾壯闊的一生，造就了李白形象的多面性，人們才能在其詩歌中看到俠者、自信者、謫仙、醉漢、苦悶者、懷鄉(xiāng)者、流放者等自我形象。

四、結語

學者雖然從不同角度對李白形象進行詮釋，但從李白詩歌研究其形象的相對較少。關于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本文集中研究了其俠者形象、自信者形象、謫仙形象、醉漢形象、苦悶者形象、懷鄉(xiāng)者形象、流放者形象，研究雖不夠詳盡，但人們從中也可以看出李白詩歌中的多元自我形象。李白詩歌中的自我形象并不是隨意塑造的，而是基于李白當時的心境和遭遇塑造的。李白是一個古代人物，人們并未真正見過李白本人，但通過其詩歌也能看出李白幾分形象。在未來，人們應進一步通過李白詩歌對其自我形象進行探索與研究，讓李白形象真正深入人心，被世人所熟知。

（滁州城市職業(yè)學院）

作者簡介：湯錦蕾（1979-），女，安徽滁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