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花生》中的母親形象探尋深度閱讀的路徑

蹤紅

《落花生》是許地山先生的一篇膾炙人口的敘事散文，一直作為保留篇目出現(xiàn)在各版本的教材中，吸引和影響著千萬讀者。課文包含“種花生”“嘗花生”“議花生”“思花生”等內(nèi)容，其中 “議花生”是詳寫的部分。學生在賞析此文時，往往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父親與子女的對話上，文中的父親通過借物說理對孩子進行了語重心長的教育，無疑是文中的主角。但是，在閱讀時我們不能忽略文中的母親，雖然母親話語不多，在父親面前似乎只是個配角。在經(jīng)過深度閱讀后，從現(xiàn)代文的角度出發(fā)，我們就會在建構(gòu)隱含作者的同時，欣賞到文字背后美麗的母親形象，深入地理解文本對母親的謳歌和贊美。

深度閱讀就是發(fā)掘文字背后的深刻內(nèi)涵，以提升讀者自身的理解能力、評價能力和運用能力為目的，促使讀者與作者、文本乃至編者的深度交流，是相對于淺層閱讀而言的，包含了平面化的淺層閱讀。在深度閱讀中，教師需引導學生區(qū)分事實作者和隱含作者?！半[含作者是一種心理建構(gòu)，是在文本分析基礎(chǔ)上想象出來的作者，他是事實作者在文本中的第二個‘自我’，只對文本負責?！弊x者不僅要理解隱含作者“寫了什么”，還要明白隱含作者“寫得怎么樣”以及“為什么這樣寫”。課標在“教學建議”中指出：“在理解課文的基礎(chǔ)上，提倡多角度、有創(chuàng)意的閱讀，利用閱讀期待、閱讀反思和批判等環(huán)節(jié)，拓展思維空間，提高閱讀質(zhì)量。”福建師范大學孫紹振教授在《名作細讀：微觀分析個案研究》中說：“讓學生從‘一望可知’的文字里讀出他‘一無所知’。” 從這些表述中我們可以看到深度閱讀的價值和意義。

小學高年級學生達到深度閱讀狀態(tài)的標志是：（1）能找出隱含作者想問的問題;（2）找出隱含作者的解答;（3）評價所讀的文本;（4）運用獲得的知識解決相關(guān)問題。學生能否自主達到深度閱讀的狀態(tài)，教師能否提供一條有助于他們達到深度閱讀狀態(tài)的路徑，都關(guān)系到學生能否形成綜合閱讀素養(yǎng)。 江蘇省特級教師劉詠春提出“小學生閱讀能力五層級測試框架” ，指明構(gòu)成學生閱讀核心素養(yǎng)所需要的五大關(guān)鍵能力：提取信息能力、推斷解釋能力、整體感知能力、評價反思能力、創(chuàng)意運用能力。 筆者根據(jù)自身教學實踐，嘗試提供一條有助于學生達到深度閱讀狀態(tài)的路徑：由品味語言、開啟學生思維到引導學生體悟情感、理解文化，目的是提升學生的閱讀素養(yǎng)。

一、品味語言，欣賞母親勤勞持家之美

只有品味語言，才能建立語言和形象的直覺體驗。在閱讀中，教師要求學生嚼嚼這個字，品品那個詞，體會一個句子，欣賞一個段落，在默讀的過程中寫出旁批，寫出自己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樣的感受。

1.勤勞能干

熟悉文章寫作背景的學生都知道，作者生在一個官宦（縣令）之家。學生從“后園”“茅亭”“半畝空地”“愛吃花生”等細節(jié)看出隱含著作者的家境殷實。筆者問學生：“在這樣的家境里，母親本可以不勞而獲，衣食無憂，為什么‘心血來潮’，打起后園半畝空地的‘主意’來？你能從文字背后找到原因嗎？”有的學生由“讓它荒著怪可惜的”品味出母親是開荒種地的倡導者，有勤勞質(zhì)樸的品格。有的學生由“買種，翻地，播種，澆水”品味出母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勤勞節(jié)儉意識。還有的學生抓住“居然收獲了”中的“居然”一詞說：“這表明孩子們面對收獲有意外之喜，同時也暗示了收成的來之不易?！惫P者出示自己的旁批：“母親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體現(xiàn)了母親的心靈手巧、聰明能干。

2.善于持家

筆者剛在黑板上寫下“勤勞能干，善于持家”八個字，學生就議論紛紛。

由“那晚上天色不大好?？墒歉赣H也來了，實在很難得”這句話，學生品味出盡管父親是一家之主，可是由于公務(wù)在身，并不常在家，“實在很難得”體現(xiàn)出真正操持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的是母親。母親不僅要支持父親的事業(yè)，還要負責照顧一家老小，免除父親的后顧之憂。還有學生品味出母親在處理繁忙的家務(wù)之余，不僅能關(guān)注到后園的半畝空地，還能從容地帶領(lǐng)孩子們合理開發(fā)利用它，不得不說母親是一個持家的好手。筆者補充：母親善于持家還表現(xiàn)在決定過一個“收獲節(jié)”，其意義大致有四點：一是讓子女們品嘗自己的勞動成果，感受勞動的價值;二是讓公務(wù)纏身、難得回家的父親與家人團圓，獲得一次身心的小憩;三是通過與孩子們共度“收獲節(jié)”，讓孩子們受到深刻的人生教育;四是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可見，母親持家的理論高度很不一般。

教師如此引導學生品讀、回味詞句，學生就有了深度的發(fā)現(xiàn)、梳理和積累。

二、開啟思維，欣賞母親教育藝術(shù)之美

說到教育子女，似乎文中的父親才是主要的施教者。在“議花生”部分，父親以物喻人，借物說理，把深刻的道理通俗化，啟發(fā)孩子們懂得如何做人，是一個循循善誘的長者形象。教師應(yīng)利用閱讀期待、閱讀反思和批判等環(huán)節(jié)，拓展思維空間，提高閱讀質(zhì)量，讓學生開啟批判性思維審視全文：善于教育孩子的是不是母親？抓住教育本質(zhì)和規(guī)律的是不是母親？其實母親對孩子的教育藝術(shù)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1.巧設(shè)教育活動

筆者設(shè)計了這樣的問題供學生分組思考、討論：“半畝空地，荒了很久，要開發(fā)出來種花生，工作量并不小。孩子們?yōu)槭裁丛敢飧蛇@些臟活累活？”有的小組這樣發(fā)言：“因為母親沒有多少大道理可講，也知道教育孩子光靠講道理是沒用的，所以就利用孩子‘嘴饞’、愛吃花生的特點，動起了腦筋?！銈兡敲磹鄢曰ㄉ@說明母親經(jīng)常買花生給孩子們吃，反映了母親對孩子的疼愛。但教育子女僅有疼愛是不夠的，還不能讓子女們不勞而獲，那樣會慣壞孩子，要讓孩子們懂得生活中的每一分甜蜜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靠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得的。于是，母親巧妙地提出了開荒地、種花生的主意，此舉果然勾起了孩子們的食欲，同時也激發(fā)了孩子們的勞動興趣。”筆者追問：“僅僅教會兒女們種花生還不夠，母親如何設(shè)計‘收獲節(jié)’讓教育成效最大化呢？”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小組互相補充：（1）時間選擇在晚上，不僅避開了白天的忙碌和喧鬧，也為父親的參與提供了時間保證;（2）地點安排在后園的茅亭，這個距離花生“產(chǎn)地”和孩子們勞動場所最近的地方，也是為了便于孩子們觸景生情，充分享受收獲的樂趣;（3）人物方面，則“請”來了難得回家一次的孩子父親，這就為孩子們受到教育以及“收獲節(jié)”的圓滿成功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chǔ);（4）食材方面，母親沒有簡單地把花生煮上一鍋，讓孩子們解饞，而是“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這更有利于孩子們認識花生有多種“用處”……經(jīng)過自主思考、集體討論，學生一致認為：母親的一舉一動看似隨意，實則精心策劃，獨具匠心。如果說父親在“議花生”的情節(jié)中擔任了主角的話，那么母親則是巧設(shè)教育活動的幕后導演。

2.身教重于言教

文中種花生的過程只有“買種，翻地，播種，澆水”八個字，看似簡單輕松，實際上勞動量很大，筆者請學生猜一猜母親有沒有承擔勞動任務(wù)，母親又為什么要承擔。有的學生這樣猜：“對于沒有任何種植經(jīng)驗的兒女們來說，充其量只是小幫手，大量重要、細致的工作還得由母親來完成。孩子感覺到非常輕松甚至有些好玩的工作，在母親的肩膀上應(yīng)該是非常繁重的，但母親為了教育孩子，毫無怨言地承擔了?！睂W生在此處經(jīng)過思考、討論認為母親身體力行，做到了身教重于言教。

學生在討論、交流、探究的過程中有效地運用了聯(lián)想和想象，豐富了自身對文本和生活的感受與理解。

三、體悟深情，欣賞母親甘當配角之美

在以上教學中，學生不僅體驗到語言文字作品所表現(xiàn)出來的形象美，還能體會其情感美，這就達到了深度閱讀的狀態(tài)。為了讓學生體悟母親對父親的愛戴之情，對孩子的疼愛之情，筆者設(shè)計了兩個問題供正反兩方展開辯論：母親真心愛戴父親嗎？母親真心疼愛子女嗎？

1.母親真心愛戴父親：甘當父親教育孩子的配角

針對第一個辯論話題，正反兩方學生展開了熱烈的辯論。反方學生認為：在舊時代男尊女卑觀念的影響下，“相夫教子”也許就是母親在這個大家庭中遵循的最高行為準則。在身為縣令的父親面前，母親很清楚自己的角色，母親在父親面前絲毫不敢爭奪話語權(quán)，談不上母親愛戴父親，只能是唯唯諾諾地“點點頭”。正方學生認為：母親 “點點頭” 的動作出現(xiàn)在父親的“重要講話”之后，是耐人尋味的。在子女們爭先恐后地發(fā)言時，母親并沒有任何表現(xiàn)，當然，這并不是母親不認可孩子們的看法。俗話說“知子莫如母”，從幼小的子女口中說出來的話，有幾句不在朝夕相處的母親預料之中呢？但母親始終沒有表態(tài)，只是在父親一番深刻的教誨之后才“點點頭”。這一動作源于母親對父親的尊敬和愛戴，不僅是對父親觀點的認可和贊同，也是對子女的示范和身教?！罢埬銈兊母赣H也來嘗嘗我們的新花生” 和“點點頭”，母親把看似簡單的一言一行拿捏得恰到好處，隱含作者使賢淑雅靜的母親形象躍然紙上。父親在家，母親甘當教育孩子的配角。

2.母親真心疼愛子女：甘當陪伴孩子成長的配角

對于第二個辯論話題，絕大多數(shù)學生認為：母親不像別的母親那樣呵斥“都聽到你們父親的話了嗎？”，而是“點點頭”。母親這一輕微的動作，并沒有逃過孩子們的眼睛。這說明“我”在聆聽父親教誨的時候，在與父親對話的過程中，并沒有忽略母親的存在，而是始終關(guān)注著母親的一舉一動。這充分表明了生活中母親對孩子的重要影響，孩子在乎疼愛他們的母親。父親不在家，母親也是站在孩子的立場，巧設(shè)教育活動，甘當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配角，母親是真心愛著自己孩子的。

有一位學生質(zhì)疑：“他們‘談到深夜才散’，談了那么久，母親始終一言不發(fā)，不趁機向父親告孩子們的‘黑狀’，不可能吧？”馬上有學生這樣回應(yīng)：“可能母親后來也說了話，但留在孩子記憶深處的只是那一次 ‘點點頭’，可見母親在教育孩子的方式上，無聲的身教是遠遠勝過言傳的，只有身教，沒有說教與呵斥，這都源于母親對孩子們真心的疼愛?！?/p>

學生能運用語言文字辨別出隱含作者想表達的正確價值觀和美好情感，這就是深度閱讀的價值和意義。

四、理解文化，傳承母親樸實無華之美

只要學生借助語言文字，構(gòu)建作者、文本、讀者三者之間的互相關(guān)聯(lián)，理解并認同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就能實現(xiàn)深度閱讀?！安磺竺?，只求對社會有益”是中華民族所提倡的道義。怎樣才能讓學生認同并傳承下來，進而增強文化自信呢？

筆者讓學生靜下心來思考：母親和花生的形象有吻合之處嗎？有學生這樣回答：“母親像花生一樣平凡、踏實、低調(diào)、樸實無華?！边€有學生這樣提問：“如何做像花生一樣的人？是像課文里的母親一樣嗎？”筆者總結(jié)：“當父親說做人要像花生一樣，不追求外表好看，要對別人有好處時，孩子們或許還不能一下子聯(lián)想到母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孩子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會發(fā)現(xiàn)母親和花生的相似之處越來越多。許多年以后，在作者心目中，落花生早已成了母親的化身。作者憶花生、寫花生，以“落花生”為筆名，在贊揚花生的同時，也給了我們?nèi)松膯⒌希@又何嘗不是在贊揚和懷念母親呢？我們也要像母親那樣勤勞持家、智慧樸實、不求名利，只求對社會有益。”

課堂接近尾聲時，筆者讓學生根據(jù)本節(jié)課對母親形象的深度閱讀，畫思維導圖，有一位學生是這樣畫的（如下圖）。

這幅圖呈現(xiàn)出學生深度閱讀課文時的思考軌跡，更能說明學生對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有了自己的認識和理解。

目前關(guān)于深度閱讀、閱讀素養(yǎng)還在學術(shù)界的研討之中，但我們首先要做的可能是提供一條由品味語言、開啟思維、體悟情感、理解文化等要素聯(lián)結(jié)而成的路徑，并堅持走下去。關(guān)于深度閱讀和閱讀素養(yǎng)還有不少問題需要深入思考，筆者期待更多關(guān)于閱讀的研究成果。

【注：本文系江蘇教育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課題“基于農(nóng)村小學寫作學情的微型化寫作課程研究”階段性成果，課題批準文號C-c/2016/02/22;本文系江蘇省“十三五”教育科學規(guī)劃重點課題“農(nóng)村小學兒童詩校本課程建構(gòu)與實踐研究”課題階段性成果，課題批準文號：B-b/2016/02/06】

（作者單位：江蘇徐州市銅山區(qū)銅山實驗小學教育集團嬌山湖校區(qū)）

責任編輯 劉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