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忽悠”的形式與類型

謝志強 姜飛云

【摘要】官場“忽悠”的實際情形千變?nèi)f化、舉不勝舉，只重形式、熱衷口號、走過場不求實效等官場“忽悠”形式，無不表現(xiàn)出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不良傾向，長此以往，必然會給黨的事業(yè)帶來嚴重影響。

【關鍵詞】“忽悠” 作風 浮夸虛報

【中圖分類號】D602 【文獻標識碼】A

“忽悠”在東北方言中指“能言善談”，后演化為“欺騙”“蒙騙”的代名詞被廣為傳用?！昂鲇啤痹谏鐣蠋缀鯚o孔不入，形式多樣、影響深廣。官場“忽悠”是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典型表現(xiàn)，具有很強的欺騙性、隱蔽性、傳染性和破壞性，敗壞了黨和政府在人民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影響了我國政治文明的現(xiàn)代化進程，阻礙了社會經(jīng)濟的健康發(fā)展，必須予以高度重視。

官場“忽悠”的形式

學習貫徹頭頭是道，實際落實還是老一套。表現(xiàn)在，學習黨的理論、傳達會議精神看起來很及時，場面很大，講話的調(diào)門很高，要求很多;與上級的步伐保持很緊，甚至說的話也毫無二致，明明是“囫圇吞棗”，反稱作“原汁原味”，明明是“鸚鵡學舌”，偏認作“保持一致”;不是學而思、學而信、學而用、學而行，反而是為學而學，“小和尚念經(jīng)有口無心”。這樣的官員明知難以自欺，尚且拿去欺人，其表明的只是態(tài)度，注重的只是形式，突出的只是過程，是穿新鞋、走老路。

開會發(fā)文事事重要，“黨八股”空顯水平高。為表示重視某項工作，常用的手法是開會和發(fā)文，樂于抄襲拼湊，以致于將開會和發(fā)文這一工作手段變成工作目的，琢磨文字重于琢磨事情，動轍就用“高度重視”“重要講話”等用詞大加渲染，用一些玄虛、高深的語句把簡單問題復雜化、把復雜問題抽象化、把抽象問題虛無化。對真問題反倒是層層往上報、搞“圈閱”，層層不表態(tài)、推拖拉拉。這種打著“政治規(guī)矩”旗號的“黨八股”方式，助長了形式主義，強化了官僚習氣。

熱衷口號、浮夸虛報，以矛擊盾、以盾攻矛。沒有實際行動的目標只是空口號，言而不實，空而無物。有些官員不是以實際行動而是以空洞的口號凸顯目標，以假作真，將憂變喜，此一時以矛攻盾，彼一時以盾擊矛，將東墻西墻互拆互補，無條件層層加碼。這種官員敢把將要做的事情說成已經(jīng)“取得階段性成果”，意在令下級從之、同級仿之、上級信之。

蜻蜓點水、不求實效，穿著“皇帝新裝”四處招搖。有一類官員習慣于“被調(diào)研”，調(diào)研的路線、對象、語言都“按套路出牌”;安排部署工作只圖出席會議，意在出鏡露臉;走進基層貼近群眾大體是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隨便看看、任意指點;體現(xiàn)重視程度不過是堆砌有量無質(zhì)的數(shù)字;服務群眾的項目常常是僵尸欄目，“責任狀”幾乎是自己的“免責單”。這類官員不僅使自己疲于應付上級，也使下級疲于應付自己，其結(jié)果是“忽悠”者常常也被“忽悠”，受害者常常轉(zhuǎn)身成為為害者。

編劇排戲、瞞哄領導，程式繁雜看似熱鬧。有的官員不抓落實，而是熱衷于挖空心思編造“新思路”，杜撰“新經(jīng)驗”，以造聲勢、出風頭“忽悠”各方，以抓“典型”、作“盆景”瞞哄一時，給人留下搞形式扎扎實實、做秀場認認真真的印象。

只顧眼前鑼鼓亂敲，飲鴆止渴、金蟬脫殼。為了在任期內(nèi)出政績，動轍采用各種方式動員干部群眾“集中精力干大事”，思路常變、口號常新、數(shù)字游戲常玩、移花接木常搞，結(jié)果常常是爛尾工程難以收拾，到頭來能干者原是“忽悠”者，“忽悠”者竟是為害者，幾年過后為害者已成逃離者。

《關于新形勢下黨內(nèi)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對當下的新形式主義作了準確描述。因一切事物都有其復雜性，官場“忽悠”的實際情形千變?nèi)f化、舉不勝舉。而且，隨著社會的進步、反“四風”力度的加大，“忽悠”也在“隱性變異”，更增加了對其識別和防范的難度。

官場“忽悠”的類型

認識官場“忽悠”，有必要通過歸類分型，進一步認清“忽悠”的主體和客體，即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忽悠”誰。

單向“忽悠”。主要包括：一是由上及下型。主要指官員對管理和服務對象的“忽悠”、上級對下級的“忽悠”，如為完成某項任務提出不切實際的“大干××天，任務堅決完成”之類的層層攤派。二是由下及上型。主要指下級對上級不切合實際的虛報、瞞報等，如謊報財政收支指標、造假套取專項資金、掩蓋安全生產(chǎn)問題等。三是同向“忽悠”。主要指同級單位部門之間，或官員同事之間彼此“忽悠”，如職能交叉、權(quán)責不一的多龍治水現(xiàn)象，干部對同事并無誠意的恭維或“捧殺”現(xiàn)象等。

雙向“忽悠”。在某一具體情形中，既有上級對下級的“忽悠”，也有下級對下級的“忽悠”，還有同級或同事間另一方的“反忽悠”。如在扶貧工作中存在上級不切實際的瞎指揮、瞎考核，以某些拍腦袋考核指標“忽悠”下級，而下級也“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通過玩弄表格和數(shù)字達到目的。

復合型“忽悠”。這種類型主要指“忽悠”有時是單向的，有時是雙向的;某個時段是單向的，另一個時段是雙向的;有些“忽悠”是有意的，有些是無意的;有些是隱性的，一方被蒙在鼓里，有些是顯性的，雙方心知肚明;有些“忽悠”的主客體相互博弈，斗“心術(shù)”、分“勝敗”，有些“忽悠”的雙方裝糊涂、對“皇帝的新衣”視而不見。從官場實際以及社會各方狀況看，通常的“忽悠”多屬于復合型“忽悠”。

盡管完全厘清官場“忽悠”的類型較為困難，但不難看出，官場“忽悠”盤根錯節(jié)，是整體性、系統(tǒng)性的，存在于官場內(nèi)部，也存在于與官場內(nèi)部相聯(lián)的外部，從宏觀和微觀、內(nèi)在和外在、縱向和橫向等多個層面共同呈現(xiàn)出官場“忽悠”的復雜圖景。

官場“忽悠”的根源

官場“忽悠”不僅普遍存在，而且“歷史悠久”、古已有之、層出不窮，看似新表現(xiàn)，實則“老問題”?！昂鲇啤敝阅茉诠賵龃笮衅涞?，與官場的獨特性分不開。

按照學術(shù)界的一般看法，官場有這樣幾個特點：其一，有正式規(guī)章。官員活動因受規(guī)章制約，傾向于排除個人情感因素。其二，有明確分工，各負其責，各司其職，相互配合。其三，按管理和效率的需要進行權(quán)力分層，設定職位，組成金字塔型的等級結(jié)構(gòu)。其四，按正式規(guī)則產(chǎn)生公務關系。其五，任職資格須通過考核和任命。這樣的組織結(jié)構(gòu)和管理體制，既按照組織目標合理分解組織權(quán)力，提高了組織活動的效率，又因在一定程度上忽視官員個體的個性特征，使官員行動受到正式規(guī)則的嚴格束縛，其創(chuàng)造性、主動性受到壓抑，更容易滋生墨守成規(guī)、繁文縟節(jié)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從這個意義上說，“忽悠”是官場難以克服的頑疾。

在德國社會學家M·韋伯（Matthew Webber）看來，官員履職的合理性基礎來源于服務或管理對象的自愿服從，至少不是純粹暴力的控制。也就是說，服務或管理對象的自愿服從，既基于自身對秩序保持著合法和正當?shù)男拍睿衷谶@一信念的支持下遵從來自官員權(quán)威的指令，而不論這些指令是否來自官員個人，還是文件、指令等法定形式。所以，官員履行職責時，必然通過種種方式或手段，如按照慣例作出貌似合理合法的決策和行動，如通過打動人心的情感傳遞等，實現(xiàn)服務或管理對象的服從。官員們說的“官話”“套話”“正確的廢話”等“忽悠”話，正是對其履職合理性的強化。

從集體心理角度看，“忽悠”既是一種集體意識，也是一種集體無意識。無疑，官員個體間的差異是無所不在的，而當組織目標、官僚體制要求將這種差異加以整合和規(guī)范，試圖達成個體認識和集體共識、個體行動和集體行動一致的時候，官員個體通常以夸大或縮小等失真的形式作出反應或回應。比如某官員將組織或職業(yè)特點作為自己的特點加以呈現(xiàn)，用這一特點通行的言語、范式包裝自己，獲得認同。事實證明，對照貪官落馬前的多數(shù)言行，我們不免會涼氣倒吸：“真是‘忽悠、大‘忽悠！”

此外，“忽悠”之風之所以能夠形成，與單位組織、官員個人在社會政治、經(jīng)濟等活動中的信息不對稱和地位不對等密切相關。社會主體所擁有的信息是各不相同的，由此可能產(chǎn)生一系列問題。如局長作為全局干部的代表，未必能始終維護全體干部的利益，在決策時可能存在自身利益最大化問題。由于信息不對稱，上級和下級之間的約束制度并不盡完善，加之上下級之間或同級之間，特別是官民之間，追求的目標未必一致，兩者間存在一定的道德風險。于是，一方往往會通過“忽悠”使另一方在心理認知上忽略這一風險。如腐敗分子往往說一套做一套，善于偽裝，以掩飾自己的真實內(nèi)心。所以，在官場中優(yōu)先占有信息資源是一種相對權(quán)力，何時傳遞、如何傳遞某些信息，關乎著能獲取怎樣的收益。“忽悠”者常常利用自身掌握的信息資源，支配被“忽悠”者的思想和行為。

當前，作為社會歷史現(xiàn)象，官場“忽悠”層出不窮，短期內(nèi)難以絕跡;與官場自身特點密切相關，短期內(nèi)不可能絕跡;與信息不對稱密不可分，短期內(nèi)不會絕跡。我們應聚焦突出問題，抓住主要矛盾，充分認識官場“忽悠”的多樣性、變異性和危害性，充分認識到官場“忽悠”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區(qū)、不同部門的不同表現(xiàn)，緊密聯(lián)系具體實際，既解決老問題，也察覺新問題;既解決顯性問題，也解決隱性問題;既解決表層次問題，也解決深層次問題。官場相關的各方都應把功夫下到察實情、出實招、辦實事、求實效上。要強化主體責任落實，從具體問題抓起，嚴格監(jiān)督執(zhí)紀問責，久久為功，盡可能使官員不“忽悠”、不折騰，讓民眾反“忽悠”、反折騰，共同堅持和踐行好實事求是的優(yōu)良作風。

（作者單位分別為中共中央黨校;山西省紀委監(jiān)委）

【參考文獻】

①《關于新形勢下黨內(nèi)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新華網(wǎng)，2016年11月2日。

責編/賈娜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