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靜
要有最樸素的生活,與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記得小學的時候,老師讓我們以“我的理想”為主題寫作文,同學們大多寫自己長大后想做科學家、老師、醫(yī)生、明星等,唯獨我,篤定地寫下了“作家”這個職業(yè)。那時,我對這個職業(yè)并沒有深刻的認識,我所知道的作家,也僅限于語文課本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魯迅、老舍、朱自清等。正如每次考試過后,我的作文被語文老師作為范文,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時帶給我的自豪感和滿足感一樣,我期待有朝一日,我的作品會廣為流傳,供人品讀和鑒賞。
初中的時候,鎮(zhèn)上開了一家小小的書社,花幾十元錢辦一張會員卡便可租書,租金一角錢一天。這里的書都是些質量粗糙的盜版書,紙張老舊且泛黃,內(nèi)容也以玄幻小說、校園小說、言情小說居多,嚴肅的文學作品寥寥無幾。一到放學時間,小小的書社里就擠滿了中小學生,有些人直接坐在地面上,背靠書架,如饑似渴地閱讀。對于從小生活在閉塞落后的小鎮(zhèn)上的我來說,這個書社成了寶貴的精神源泉。我從這里借來了張愛玲、余華、蘇童等嚴肅文學作家的書,每個夜晚躺在床上,總要翻幾頁書才能入睡。這些書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我看到了一個小鎮(zhèn)以外的世界,讓我在枯燥的學業(yè)之余獲得了甘霖。
有一天,我在表弟的書桌上偶然間看到了一張《少年百科知識報》,是一期關于“80后”作家的專輯。通過這張報紙,我認識了韓寒、郭敬明、張悅然等青年作家,也知道了“新概念作文大賽”??粗鴪蠹埳线@些二十歲出頭、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年幼的我心中對于“作家”的定義被重新改寫——哦,原來這么年輕也可以成為作家啊。
“我要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我要考中文系?!蔽以谛睦镌S下了這樣的諾言。
到了高中,我參加了學校的文學社,并且先后擔任了編輯部部長、主編、社長等職務。在一個個苦悶乏味的晚自習,我早早地做完作業(yè),不想復習功課,便隨手翻閱著《萌芽》《最小說》《課堂內(nèi)外》等雜志,或是埋頭寫下一篇又一篇的文字。我的文章發(fā)表在文學社的刊物上,在全校廣為流傳。許多老師一聽到我的名字,便說對我印象深刻,還夸我思想深刻,有寫作的天賦;許多其他班的同學和學弟學妹慕名而來,打聽到我的QQ號,并且加我為好友,對我說“我好喜歡你的文章”。這些都讓我內(nèi)心充盈著喜悅和滿足感,心想,原來我的文字有這么大的魅力。
后來,我花了幾節(jié)晚自習的時間,寫下了一篇六千多字的小說,并且以此參加了新概念作文大賽。當我將牛皮紙信封投進綠色的郵筒時,我在心里許愿,希望夢想成真。
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在十二月的時候,我收到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復賽通知。當在網(wǎng)上的復賽名單里看到自己的名字時,我激動得跳了起來,抱著同桌大喊:“我入圍了!我入圍了!”同桌也被我的情緒感染,抱著我,笑得格外燦爛。我想,即便是隔著厚厚的羽絨服,想必她也可以感受到我渾身的顫抖。
那一年,全省總共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人入圍了新概念作文大賽復賽。
一月初的時候,我坐飛機到上海參加復賽。臨走前,班上許多同學發(fā)短信祝福我,讓我內(nèi)心洶涌著一股暖流。這是我十八年來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去那樣遙遠和繁華的城市。當我漫步于車水馬龍的南京路,當我在外灘看著繁華的夜景,當我手捧著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的水晶獎杯時,我忽然意識到——新生活的大門正在向我敞開。
內(nèi)心埋藏多年的夢想,在一瞬間突然實現(xiàn),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感覺。
而我深知,獎項只是一種形式。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寫作才華得到了別人的認可。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渺小如塵埃的存在;而此時,我突然感到自己有那么一絲絲的與眾不同。
或許,正如笛安說的那樣:“有一種你不自知的與眾不同,那就是才華?!?/p>
從上海回來以后,我更加堅定了內(nèi)心的文學理想,堅定了報考中文系的決心,并在日記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這不是一個屬于文學的時代,但永遠有屬于文學的人。”所幸的是,后來的我如愿以償?shù)刈x了中文系,也考上了研究生,每天的生活除了讀書以外,還是讀書,簡單而寧靜。
或許,這便正如海子所說:“要有最樸素的生活,與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