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語言文化中的印第安靈魂

李力維

(淮南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淮南 232038)

談?wù)撁绹恼Z言文化，離不開美國不同于他國的殖民歷史。美國在成立發(fā)展的過程中，不斷有歐洲殖民者和其他外來移民在北美尋求生存空間和發(fā)展機遇，進行資本的積聚和積累，北美印第安人與歐洲殖民者為了各自的生存和發(fā)展需要，就一直處于充滿血與淚的政治經(jīng)濟與文化的沖突與合作的交織中。在此多元文化雜糅的情況下，北美殖民地的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迅速地成熟起來。至1776到1783年，在喬治·華盛頓的領(lǐng)導下，北美13州取得獨立戰(zhàn)爭的勝利，并逐步成為完全獨立的民族主權(quán)國家。在此背景下，美國的語言文化中，印第安文化是其濃墨重彩，印第安人的思想靈魂影響著美國文化的發(fā)展走勢和意識形態(tài)。在美國文學中，印第安身份的研究是繞不開去的話題；美國英語中，印第安元素是非常重要的特征，其語言發(fā)展進程和印第安語言文化密不可分。以下主要從這幾個方面來闡釋美國文化中的印第安靈魂。

1 美國現(xiàn)代生活中的印第安文化

眾所周知，美國文化是多元文化的融合，印第安文化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文化形態(tài)。在哥倫布初來美洲時，印第安部族有兩千多個，語言有幾百種，其中最重要的語言有阿爾貢金語(Algonquian)、蘇族語(Siouan)、馬斯科吉語(Muskogee)和猶他-阿茲特克語(Uto-Aztecan)等。這些語言因為不同的語言表征，導致印第安各語言的思想意識和文化差異巨大。但歐洲英語文化的強勢入駐，使得印第安各文化一度處于被驅(qū)逐被迫害的境地，部分印第安文化處于絕跡的邊緣，還有一些印第安文化經(jīng)歷了重重血淚，最終被融入到歐洲主流文化當中來。留意美國的現(xiàn)代生活，隨處可見印第安文化的印痕。

且說美國英語中的印第安詞匯。如印第安人的食品，hominy(碎玉米粥)、pecan(山核挑)、persimmon(美洲柿)、pone(玉米面包)和 squash(南瓜)等，歐洲殖民者在初來美洲大陸的時候，就分享了對這些食品以及這些食品叫法的使用權(quán)。另外，表示印第安人原有的生活方式的詞語，如canoe(獨木舟)、moose(駝鹿)、teepee(錐圓形帳篷)和moccasin(鹿皮鞋)等，亦被歐洲英語拿為我用，成為美國英語詞匯的一部分。

就美國的地名而言，美國有27個州名源于印第安語，占了全部州名的半數(shù)以上。除了州名之外，美國的很多城市、小鎮(zhèn)也以印第安詞匯冠以名稱，而且美國很多的湖泊河流和山川以及沙漠峽谷，因為是各印第安部族的居住和生活的場所，是他們勞作和生息的地方，印第安人對這些地方早已冠以自己的詮釋，這些命名毫無疑問被直接借用到了美國英語的詞典當中。印第安人的地名可以說是美國文化遺產(chǎn)中一個重要的部分，它構(gòu)成了美國地名的獨特一面，凝聚在美國地名中的印第安文化就像詩歌，吟唱著美洲大自然的瑰寶。如明尼蘇達州Minnesota，意思為sky-tinted water，即倒映著天空顏色的水；內(nèi)布拉斯加州Nebraska(Flat water)為平靜之水；俄亥俄 Ohio(Beautiful Valley)意為優(yōu)美的山谷；俄勒岡州Oregon(Beautiful water)為美麗之水；田納西州Tennessee(The vines of the big bend)則意化為河流轉(zhuǎn)彎處的蔓藤。關(guān)于河流，密西西比河Mississippi具有極強的節(jié)奏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滾滾流淌的長河。而位于美國與加拿大邊境地帶的尼亞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印第安語意為“雷神之水”，更是讓人想起氣勢磅礴、一瀉千里的雄偉氣勢。

走進如今的印第安人居留地，融入現(xiàn)代化元素的土地上仍然還有著荒野、沙石和土坯建筑。從這些原生態(tài)的建筑中依然可以找到印第安文化的痕跡。如目前居住在亞利桑那州東北部、納瓦霍居留地中部和彩繪沙漠(Painted Desert)邊緣地帶的印第安霍皮人(Hopi)，他們是很古老的印第安部落，其保留地橫跨科科尼諾縣(Coconino)和納瓦霍縣(Navajo counties)，由建筑在三大方山的12個村莊組成?；羝と税凑展爬系拇蟮厥刈o神“馬薩烏”(Maasaw)的指示去生活，尊崇萬物生靈并與之和諧相處。還有科羅拉多大峽谷保留地的華萊派部落(Hualapai tribe)，其在西峽谷的skywalk景區(qū)位處老鷹崖(Great eagle point)，是標志性的坐標，吸引眾多的游客在領(lǐng)略自然美景的同時，享受華萊派印第安人的旅游服務(wù)，欣賞他們帶有印第安文化的飾品，并品嘗印第安食品。而在印第安切羅基人心目中的首府城市，即俄克拉荷馬州的塔勒闊市，則多處可見切羅基部落的遺址以及相關(guān)的文化印跡。在美國現(xiàn)代生活中，印第安文化作為美國文化的一部分，以獨有的方式展示著自己的生活、飲食、服飾、舞蹈或音樂等宗教活動，它不僅僅是作為美國旅游產(chǎn)業(yè)的一部分，更是讓這份文化瑰寶永遠地留存下去。

自歐洲殖民者帶來英語主流文化之后，美國英語社會經(jīng)歷了獨特的歷史發(fā)展過程。而印第安語言歷經(jīng)了被輕視、弱化的血淚之路后，目前，美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保護文化多樣性、保護瀕危語言的政策和措施，使得一些印第安民俗文化和語言重現(xiàn)繁榮，一些印第安語言被作為文化遺產(chǎn)永遠地留存下來。印第安語言文化影響著美國英語的諸多方面，美國英語沐浴著美洲大陸的風情文化，它內(nèi)在的美洲印第安風情熠熠生輝。

2 美國的文化思想離不開印第安人女性創(chuàng)世信仰的影響

美國的文化思潮尤其是女權(quán)主義的思潮源于歐洲，源于啟蒙運動時期的思想和18世紀的社會政治和革命運動。在北美大陸，隨著民族的融合與文化的融合，印第安文化影響著美國文化的內(nèi)涵與特征。印第安女性思想造就了印第安文明與文化，繼而影響到美國的各文化思潮，成為美國文化思想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在19世紀70年代的美國，婦女們開始建立自己的出版社，尤以艾米麗·弗恩弗爾建立的維多利亞出版社為首，抗議社會對女人的文化限制。該出版社最強烈的信念就是，一旦婦女推翻男性統(tǒng)治，女性心理的未知領(lǐng)域就能找到獨特的文學表現(xiàn)方式[1]。該項運動是女權(quán)主義的，更是全美洲的，它不可避免地帶有印第安文化與女性的因素，更是代表著美國當時的文化思潮。該文化運動帶動著人們對美國文化成長過程的思索，尤其關(guān)注于印第安文化的復蘇與興起。縱觀印第安文化的興起歷史，以20世紀30年代莫林·多芙的小說《混血兒》的出版為印第安文學復興的標志。在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印第安文學進入全新的發(fā)展時期，眾多印第安作品問世造成了一派繁榮景象。印第安作品映現(xiàn)出的印第安文化，印第安女性作家的文學精神，表現(xiàn)出了印第安女性超強的自立意識，她們是美國女性的先鋒與標桿。美國當代印第安女作家露易絲·厄德里克的筆下，多次描述了美國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狀況，人類與其他生物和諧相處充滿大地之愛的地球母親，已經(jīng)受到了一定的來自文明世界的挑戰(zhàn)，曾經(jīng)印象中的生態(tài)家園漸行漸遠，她的文學思想已經(jīng)超越了生態(tài)印第安的普遍認識，展現(xiàn)了印第安女性作家獨有的視域點。

在印第安文化中，女性創(chuàng)世信仰是印第安人的思想靈魂。從對美洲印第安人的歷史記載和現(xiàn)存的文化遺跡中可以知道，印第安人的文化和宗教信仰中存在著極強的母性和女性意識特質(zhì)。印第安人將大地視為母親神祇，稱其為大地之母(Mother Earth)。在不同的印第安部族中，存在著眾多的女性神祇形象。印第安人創(chuàng)世學說認為，人類并不比其他事物具有優(yōu)先性，而是緊密相關(guān)的，只有人類與萬物和諧統(tǒng)一才能生存下去。大地作為萬物生息繁衍的基礎(chǔ)，被美洲印第安人尊為大地之母理所當然。在印第安部族對宗教信仰中的女性中心傳統(tǒng)的研究中，印第安學者葆拉·岡恩·艾倫(Paula Gunn Allen)認為，印第安部落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從來不是父權(quán)制，而是女性制，這種女性特質(zhì)正說明了他們試圖探尋生命之本，減少毀滅和破壞地球的社會人為因素，真正提高地球上萬物的生存質(zhì)量[2]。美洲印第安人將他們的社會體系建立在以女性為中心的、神靈居中的世界觀基礎(chǔ)上，因為有這樣的世界觀作為主導，男性的任務(wù)主要是生計和和平，而女性就有了自信果斷和剛毅的突出特征。艾倫更是將宇宙進化論(cosmogony)和希臘詞匯gyné(原義為“女人”)合并，創(chuàng)造出新詞Cosmogyny，其義為“女性創(chuàng)世”，以此來概括印第安人的創(chuàng)世論和宇宙觀[3]。印第安人所信仰的女性創(chuàng)世說，是一種和諧的世界觀，是兩性平等的和諧狀態(tài)體現(xiàn)論。

印第安人信奉萬物有靈、尊崇女性的創(chuàng)世紀說，其核心思想類似于地球是一個生命的有機體，是人類與自然界息息相關(guān)和諧發(fā)展的象征之說，它在印第安人走向文明的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印第安的一些典儀活動中，就展現(xiàn)了印第安人對女性創(chuàng)世的敬仰之情，如帕瓦(Powwow)歌舞儀式就很好地佐證了這一點。帕瓦儀式是印第安傳統(tǒng)以及文化身份的重要載體和表征，每當該儀式舉行時，音樂鼓聲震撼，極具穿透力，以致于自然界萬物均隨著顫動，印第安人視之為“大地母親”的心跳[4]。印第安人的這種思想也呈現(xiàn)在了印第安文學作品當中。如當代印第安作家路易斯·厄德里克(Louise Erdrich)把對宇宙空間的關(guān)注體現(xiàn)在其小說《甜菜女皇》(TheBeetQueen，1986)中，她認為該小說最重要的意象為空氣，她把空氣意象和蜘蛛網(wǎng)意象所透露出的延伸感納入到小說中去，通過心理和物理空間營造出以印第安文化作為基礎(chǔ)的生存空間，繼而構(gòu)建出以印第安文化價值觀為基礎(chǔ)的倫理標準[5]?；羝?Hopi)部族即有大地女神蜘蛛教母(Kokyanwuti)之說，厄德里克的寫作思想就體現(xiàn)了大地與蜘蛛的意象，把女性創(chuàng)世信仰融入其作品主題中。

印第安人女性創(chuàng)世的文學思想，在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不僅影響著其他族裔對社會的認知，也進而影響美國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的軌跡。

3 美國文學中的印第安元素

縱觀美國19世紀和20世紀的文學作品，從來都少不了印第安身份這一濃墨重彩。

從19世紀早期的浪漫主義作家華盛頓·歐文講起，他以滑稽夸張的諷刺手法在《紐約外史》中描述了歐洲殖民者對印第安部族的掠奪和迫害，對印第安人的特性進行了著重描述。歐文的印第安描寫為后來詹姆斯·費尼莫爾·庫柏的傳奇小說提供了激發(fā)靈性的素材，庫柏并沒有和印第安人接觸過，所有對印第安人的了解都是通過閱讀和父輩的談?wù)?，加以自己的理性思考和探索，但他在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把歐洲白人與印第安人之間的沖突作為永恒的主題，創(chuàng)造出了典型的印第安人形象。庫柏的《皮襪子五部曲》用印第安語言創(chuàng)作，將歐洲殖民文化融入其中，開創(chuàng)了美國邊疆文化的先河。而在19世紀的50年代，亨利·華茲渥斯·郎費羅完成的《海華沙》(Hiawatha)，這是美國文學史上第一部有關(guān)印第安人的四音步抑揚格的史詩。在該部詩作里，詩人巧妙地利用了印第安神話的原型來進行主要角色的創(chuàng)作。由于詩人的階級局限性，歐洲殖民者所擁有的中心文化對印第安人的邊緣文化具有話語的主動權(quán)，他在詩作中以主控的姿態(tài)支配這種結(jié)構(gòu)。1870年，馬克·吐溫發(fā)表了文章《高貴的印第安人》，依此諷刺庫柏描繪的印第安人形象及其對印第安人的印象?？偟膩碚f，19世紀的美國文學作品中總是能找到關(guān)于印第安文化的描述，不過，在這一文學時期，作為創(chuàng)作論題的印第安字眼是以邊緣文化的地位出現(xiàn)的。

在20世紀，尤其是二戰(zhàn)以后，隨著印第安人生存狀況的改善和他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印第安文學在歷經(jīng)衰落、瀕危之后又重新興起。尤其在60至70年代，出現(xiàn)了一批年輕的印第安作家，印第安復興運動由此開始，印第安文學在一定程度上開始變?yōu)橹髁魑膶W。身為印第安吉奧瓦人(Kiowa)的N·斯克特·莫馬代(N·ScottMomaday)1968年發(fā)表的《晨曦之屋》(HouseMadeofDawn)，細致刻畫了美洲印第安部落的生活，該作品引起美國社會的強烈反響，并于翌年獲得普利策獎，被翻譯成了多種語言，成為世界文學的一個重要部分。詹姆斯·韋爾奇(James Welch)出生于印第安黑腳族(Blackfeet)，他的小說《血中的冬天》(WinterintheBlood)被認為是關(guān)于印第安人居留地的經(jīng)典作品[6]。其另一個作品《愚人的歡呼》(FoolsCrow)也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由于其成就突出，韋爾奇分別于1986年和1996年被授予美國圖書獎和文學終身成就獎。琳達·霍根(Linda Hogan，1947- )為馬斯科吉契卡索人(Chickasaw)，她出版有詩歌、散文和小說等。其中詩集《透過太陽》(SeeingThroughtheSun，1985)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而《藥之書》(TheBookofMedicines，1993)入圍美國圖書批評家協(xié)會獎和普利策獎。這些本土裔的美國作家將自己的作品植根于他們耳濡目染的印第安傳統(tǒng)文化中，回歸到原有的印第安意識當中，努力地將印第安文化與當前社會結(jié)合起來。20世紀之后的印第安文學作品，著重于發(fā)出印第安后裔心中的吶喊，對一些歪曲印第安民俗文化的行為進行嘲諷和抨擊，以此找到印第安民族文化的歸屬；另一方面，突出強調(diào)了印第安部族的身份，點明了傳承印第安文化的重要性。

可以看出，近年來，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發(fā)展趨勢已進入文化的雜糅階段，不僅僅是生態(tài)文學(Eco-literature)的走向，而是朝著宇宙自然和人類社會等大的方面發(fā)展，并開始反映自然與社會中的熱點問題，提高了印第安文學在世界文學中的位置，使得印第安部族在當今社會中的話語權(quán)得到恢復，印第安的文化身份得以重建，印第安文學的發(fā)展是與美國復雜的社會政治等因素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

4 結(jié)語

綜上，美國文化因其美洲的歷史淵源，離不開印第安文化之魂。美國語言的本質(zhì)特征、美國文化的意識形態(tài)以及美國文學中的印第安文學，都以其特有的方式表明著它在其中的重要意義與影響。關(guān)于印第安文化要么消亡、要么過渡到歐洲的說法[7]，事實證明是不妥的，印第安部族的民族堅韌性使得其精神與文化永遠不會絕跡。美洲大陸能成其為美國，其國別特征就保持著各個獨特的種族身份和其鮮明的個性，美國英語主流文化中從來都不會少去印第安民族身份的標記，這是文明文化發(fā)展的歷史必然。美國文學文化方面取得的成就在于它是多元文化的融合，各種族裔文化熠熠生輝，美國文學文化才得以生息繁榮。

[1] 周憲，羅務(wù)恒，戴耘．當代西方藝術(shù)文化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357-358．

[2] Paula Gunn Allen．The Sacred Hoop：Recovering the Feminine in American Indian Traditions[M]．Boston：Beacon Press，1986：2.

[3] Paula Gunn Allen．Grandmothers of the Light: A Medicine Woman’s Sourcebook[M]．Boston：Beacon Press，1991.

[4] 陳文益，鄒惠玲．美國印第安帕瓦儀式：印第安傳統(tǒng)與文化身份的載體和表征[J]．前沿，2012(5)：199.

[5] William Bevis. Native American novels：Homing in[C]∥Fleck Richard F．Critical Perspectives on Native American Fiction．Washington：Three Continents，1993：19.

[6] 埃默里·埃利奧特．哥倫比亞美國文學史[M]．朱通伯，袁德成，等，譯．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94：13．

[7] Lucy Maddox. Removals：Nineteenth-Century American Literature and the Politics of Indian Affairs[M].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