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竹筍

楊盛龍

人們常將發(fā)展迅速的新生事物譽為“雨后春筍”，在竹林蒼翠的南方，除了春筍，還有夏筍、秋筍、冬筍，四季都有竹筍。

春筍自不必說，春夜喜雨，新出土的春筍高低錯落，仿佛是一夜間冒出來的，又多又快。沒幾天，竿竿刺天，再下幾場春雨，新竹干竿，散開枝葉，新葉裊娜。

冬筍是筍中梅花，最愛漫天飛雪，冒雪而出，頂開冰殼，破雪成長。

夏天，萬里無云，烈日當空，綠蔭匝地，濃得化不開。蓬竹是生長夏筍的一種，等春竹筍長出枝葉了，蓬竹筍才剛剛出土。蓬竹緊挨著生長，不往遠處竄根，夏竹筍在密集的竹子中刺出來，挨挨擠擠的。有經(jīng)驗的人說，栽蓬竹的時候最好在下面鋪墊一塊平面石板，蓬竹根就會密集地長成一塊平整的竹根板，留四根竹樁，翻起來就是一張竹桌。深秋，草木凋零的時候，蓬竹筍競相上躥，生機勃勃。

最有意思的要數(shù)秋筍了。深秋十月，落葉樹落光了黃葉，常綠樹更加青翠，水紅樹新葉嫩紅，板栗開口笑，油茶果或紫紅或青翠，油茶花開點點白。十月有個小陽春，地里開始長新一茬的嫩苗，九里光開花顫巍巍，毛蒿花開滿山黃，正是秋筍出土的季節(jié)。長在高山背陰山灣的冷竹因為竹節(jié)長刺，又被稱為刺竹，這種竹子只長到手指粗，竿內(nèi)空心細小，幾乎是實心的，竹本無心，節(jié)外生枝，山村人家常用冷竹鋪樓，或用它們做竹籬笆。冷竹筍實心，肉質肥厚，口感更好。有一天兄弟相邀，去采冷竹筍，沒有路，只得順著水沖河溝往上走，有時踩在溪水中，有時在圓圓的石頭包上跳躍?？抽_擋路的藤蔓、刺叢、樹枝，撥開拂面的蜘蛛網(wǎng)、芭茅草，砍出一條路來。冷竹密實，一根挨一根，老竹干枯，新竹青翠，擷除一些竹筍，如同為苞谷植株間苗，竹叢會長得更好。

寒冬，白雪壓翠竹，一蓬蓬竹枝彎彎，耷拉著竹枝竹葉，醉漢似的，大雪壓翠竹，翠竹趴下去，待到雪化時才挺起來。水竹春筍已經(jīng)長成新竹，在雪中顯得格外茂盛清新：蓬竹夏筍長長彎彎，像釣魚竿，靜釣滿山雪;冷竹秋筍竿竿向天，像梭鏢，任雪厚凌重，都壓不倒它。楠竹冬筍將出土未出土，孕育著希望。

山鄉(xiāng)四季如春，四季都有竹筍長出。雨后春筍，烈日夏筍，紅葉秋筍，雪中冬筍，四季竹筍，竹筍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