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裝電影中的隱士類分與特質(zhì)

安靜 郝雯婧

作為一個擁有著悠久燦爛文化的國度，中國的古典積淀一直是足以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的財富。在中國古典文化中，有一個階層是專屬于中國的，那便是隱士。如果從《史記·伯夷列傳》記載的伯夷、叔齊算起，至清代滅亡為止，中國的隱士文化至少持續(xù)了3000年。所以，在中國文化中，隱士階層雖然不曾染指權力，但卻一直作為一股清流，在古代史中熠熠生輝。而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現(xiàn)代載體之一，電影藝術也不曾忽視隱士階層的存在，所以在中國古裝電影中，有不少作品都涉及了隱士這一階層。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隱士階層在中國電影中的形象并沒有陷入臉譜化的僵局，而是展現(xiàn)了相當豐富的隱士形象。這些隱士，雖然都擁有著非常高潔的品質(zhì)，但在性格、處事方式等方面，均體現(xiàn)出辨識度相當高的特征，極大地豐富了中國隱士文化的多種面貌。很明顯，對中國古裝電影中的隱士群像進行挖掘，是研究國產(chǎn)電影的題中應有之意。此外，對于國產(chǎn)影片的隱士群像進行研究，還有利于彰顯古代文化在現(xiàn)代文藝作品中的存在狀態(tài)，借此可以顯現(xiàn)古代的文化傳統(tǒng)是如何與當代文化體系實現(xiàn)對接的。大致而言，出現(xiàn)在中國古裝電影中的隱士可以分為四個類型，即文士型隱士、謀士型隱士、武士型隱士和俠士型隱士。

一、 文士型隱士

文士型隱士在中國古裝電影中的出鏡率很高，這類隱士往往具備非常高超的文學天賦，但由于時局混亂，所以這些隱士決定隱居于山林之中，徜徉于高山流水之間，將自己的一腔才華寄寓于文學創(chuàng)作?？梢哉f，文士型隱士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中國隱士的一種重要品質(zhì)——不慕榮華，孤芳自賞。中國的古裝影片對這類隱士做了非常充分的展示，茲僅列出兩個較有代表性的案例。

由劉小峰主演的《王勃之死》，講述了唐代的天之驕子王勃短促而又無比輝煌的一生。整部影片中，王勃是毫無疑問的男主角，占據(jù)了整個影片中的絕大多數(shù)戲份。但另一方面，也有部分配角非常好地完成了映襯主角的作用，這些配角便有文士型隱士。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的當屬影片中的杜鏡，他有著深厚的文學底蘊，正是由于這種才情，使得同樣具備文學天賦的王勃對其另眼相看。與王勃不同的是，杜鏡選擇的生活方式是終老鄉(xiāng)間，與一只鶴、一把琴和一卷書相伴終生，是典型的文士型隱士。但是，影片并沒有將杜鏡塑造為一個與外界老死不相往來的局外人，恰好相反，當杜鏡得知好友王勃被押入大牢以后，竟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探監(jiān)。根據(jù)影片之前對于杜鏡形象的塑造，這一舉動毫無疑問有著很大的違和感。但實際上，這里正好表現(xiàn)出了編劇和導演的匠心獨運。因為他們根本不想將杜鏡塑造為一個只求自我滿足的隱士，他可以是文士，也可以是隱士，但絕對不是冷血動物。所以，這一看似略有抵牾的情節(jié)設計，反而將中國隱士文化的重要品質(zhì)顯現(xiàn)了出來，即過著出世的生活，卻懷著一顆入世的心。

2018年上映的《狄仁杰之輪回圖》，在性質(zhì)上與《王勃之死》有著質(zhì)的區(qū)別。因為這是一部帶有懸疑性質(zhì)的影片，但二者卻有一個相同之處，即都刻畫了一位文士型隱士。在《輪回圖》中，文士型隱士的典型便是狄仁杰的好友柳夢生。柳夢生本是一位宮廷畫師，擁有一手好丹青，所以一直得到從皇帝到大臣階層的喜愛，但柳氏畢竟是心懷山野之人，所以最終仍是選擇從富貴場中離開，回到了他魂牽夢縈的渭水河畔，過著漁樵隱居的生活。作為文士型隱士的代表，柳夢生對于自己未來生活的選擇無疑帶有相當浪漫主義的色彩，當眾人沉溺于熙熙攘攘的名利場時，柳夢生卻能夠冷靜清醒地尊重自己的內(nèi)心，這種魄力是非常值得敬重的。

以杜鏡和柳夢生為代表的文士型隱士的出現(xiàn)，大多需要具備以下幾個條件：首先，他們所處的時代應該是文化繁盛的時代，因為只有文化繁盛，才能夠給他們提供吟風弄月的基本環(huán)境;其次，他們所處的時代應是一個經(jīng)濟高度發(fā)展的時代，因為只有經(jīng)濟高度發(fā)展，社會才能夠安定，他們的隱居生活也才能夠得到優(yōu)裕的物質(zhì)保障。杜鏡在影片中常有鬻賣詩文的舉動，柳夢生也時常出入市井，將自己的畫作轉(zhuǎn)換為錢財，這些行為，都必須發(fā)生在重視文化且經(jīng)濟繁榮發(fā)展的時代。而唐代恰好是文化與經(jīng)濟都十分發(fā)達的時代，所以，在這樣一種環(huán)境下，才產(chǎn)生了杜鏡和柳夢生這類文士型隱士，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著相當深刻豐富的社會文化背景。在整個唐代，隱居都是一種非常流行的文化風尚，元代學者辛文房曾在《唐才子傳·盧望道傳》中記載過盧望道的一句話：“隱于終南山，實乃出仕之捷徑也”。[1]這句話雖然著重點出了隱居文化背后的仕途意義，但實際上已將唐代隱居文化的流行程度進行了揭示，因為正是隱居文化盛行，才能夠?qū)ι鐣浾撛斐捎绊?，進而左右文人們的仕途。

二、 謀士型隱士

謀士型隱士與文士型隱士稍有不同，因為謀士型隱士將生平理想寄托在拯救萬民于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的隱居，更多的是“待時而動”，等待著自己出山的最佳時機。而文士型隱士多半是安于鄉(xiāng)間生活，在詩詞歌賦與琴棋書畫中度盡余生。

眾所周知，漢末三國時代是中國史上天崩地裂的年代，此時王權松弛，各地豪族諸侯興起，正是一個人才輩出的大時代。但只要細讀三國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很多超一流的謀士最初都是過著隱居的生活。2008年上映的《見龍卸甲》，是以蜀國歷史為題材的影片，其中對諸葛亮出山之前的生活，表現(xiàn)得非常豐富。由濮存昕扮演的諸葛亮在劉備三顧茅廬之前，是一個純粹的隱士，他具備指點江山的卓越才能，但每天從事的卻是砍柴、彈琴、讀書等歸隱生活。劇中特意安排他的老師司馬徽來一語道破諸葛亮歸隱的本質(zhì)：“孔明正是在等一個識貨的，才肯出售這一腔才情。”很明顯，在司馬徽看來，諸葛亮歸隱是表，待時而動才是真。應該指出的是，《見龍卸甲》塑造的諸葛亮并不是編劇虛構的人物形象，而是完全符合歷史人物的真實形象。諸葛亮曾在著名的《出師表》中說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這便是其早年隱居的真實寫照。但此文后面又說：“先帝不以臣卑鄙，三顧臣于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qū)馳?！盵2]可見，諸葛亮從來都不甘心以隱士自居，他所等待的只是一個伯樂?！兑婟埿都住繁憩F(xiàn)的正是這樣一個諸葛亮。

不過，《見龍卸甲》并沒有局限于諸葛亮早年的隱居生涯。在諸葛亮答應劉備出山以后，《見龍卸甲》將諸葛亮卓著的政治和軍事才能都表現(xiàn)得非常充實，例如他指導趙云在定軍山大捷，再如他在博望坡火燒曹軍。這樣一來，諸葛亮作為謀士型隱士的形象才逐漸豐滿起來：早年的隱居生涯是以隱士的身份經(jīng)歷的，中年和晚年的戎馬生涯是以謀士的身份經(jīng)歷的，二者合而為一，才是最真實的謀士型隱士。盡管《見龍卸甲》并未將諸葛亮的所有功績都表現(xiàn)出來，但該影片仍然以獨到的眼光捕捉了最能夠反映諸葛亮隱士而兼謀士的情節(jié)，從而真實塑造了這樣一位運籌帷幄的歷史人物形象，至今仍能帶給觀眾以純粹的感動。

與文士型隱士的生活背景不同，謀士型隱士大多只能生活在社會動亂時代。這種時代為謀士型隱士創(chuàng)造了正反相成的生活環(huán)境。一方面，動亂的社會無法為謀士型隱士創(chuàng)造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所以他們不得不暫時棲居鄉(xiāng)間，以便待時而動;而另一方面，動亂的社會又為謀士型隱士創(chuàng)造了展示自己才華的舞臺，正是由于社會動亂，所以才需要謀士協(xié)助將領定國安邦，建立一個更加健全的社會。所以，動亂的社會時代，幾乎是謀士型隱士的生存背景，這與生活在和平時代的文士型隱士是截然不同的。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中國隱士之所以表現(xiàn)出多種多樣的類型，實際上也與風云變化的社會時代有著非常緊密的關聯(lián)?！冻h相爭》里的亞父范增、《曹操秘愛》里的謀臣荀彧，這些號稱智囊的謀士最初都是隱居于鄉(xiāng)間，而他們所處的時代又都是改朝換代之際，所以，此時謀士型隱士輩出，是有其特定社會背景的。

三、 武士型隱士

隱士并非皆為文弱書生或智謀之士，有很多隱士身負高強的武藝，只是因時局所迫，不得不暫居民間，當出現(xiàn)能夠接納他們的明君之時，這些隱士才甘愿為主效勞，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便是本文要介紹的武士型隱士。對于武士型隱士的刻畫，要屬張藝謀導演的首部大型武俠劇《英雄》最為深刻，它將中國武士型隱士的多方面特質(zhì)與精神均進行了深度的挖掘，從而展現(xiàn)了這一群體驚心動魄的偉岸品格。

《英雄》刻畫了不少武士型的隱士，殘劍、飛雪、如月和長空這四位一流劍客最初均隱居鄉(xiāng)間，與世無爭，但卻練得獨門絕技，達到了足以維持社會正義的地步。隨著暴虐的秦代在西方的興起，以及對中原的侵擾，這些隱居鄉(xiāng)間的武士型隱士均立志刺殺秦王，可見這些隱士始終未能將家國情懷從心中遺忘，具有高尚的愛國主義情懷。但是，上述四位武士型隱士實際上起的還是綠葉般的陪襯作用，他們真正為了烘托的是由李連杰扮演的無名。這是一位比以上四個隱士還要高強之人，他在事業(yè)的初期更加默默無聞，以至于被稱為無名，但他卻與殘劍等四位隱士共負刺殺秦王的任務，所以他們是志同道合的武士型隱士。在無名刺秦前夕，最震撼的一幕發(fā)生了：殘劍等人為了使無名獲得秦王的信任，甘愿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此處才將武士型隱士殺身成仁的精神完全表露出來。當無名背負著眾多同仁的刺秦之志出發(fā)時，他已意識到這將是一段不歸路，但仍然毫不猶豫地踏上了征程。武士型隱士這一群體的犧牲精神，再次已經(jīng)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

但《英雄》最令人感到唏噓不已的卻是悲劇結(jié)局的安置，即無名在距離秦王不足十步的范圍之內(nèi)，竟然棄劍，主動放棄了刺殺秦王的最佳時機，這是因為他想到了殘劍在去世之前留給他的兩個字——“天下”。無名想到了天下眾生，所以自行取消既定計劃。因為刺殺秦王易如反掌，但秦王死后，天下必定再次陷入戰(zhàn)亂不休的狀態(tài)，吃苦的反而是天下間的無辜百姓。在這一刻，武士型隱士對于社會和國家的終極關懷才徹底表現(xiàn)完畢。一位武士當以完成任務為終極目標，但偉大的武士卻可以為了天下蒼生，而主動放棄即將實現(xiàn)的目標。所以這種武士，才稱得上是“英雄”。電影之所以以《英雄》為名，歌頌的恰恰是以無名為代表的犧牲小我、以成就大我的武士型隱士。

《英雄》提供的一系列武士型隱士，具有非常杰出的代表意義。他們雖然看似與整個世界老死不相往來，但其胸中始終懷抱著一腔除暴安良之心。在中國歷史中，最偉大的刺客非荊軻莫屬，但荊軻在出山之前，同樣也是一位隱士，他不問世事，“日與酒徒高漸離狂歌痛飲，消遣世慮”[3]。但是，當燕太子丹的重臣田光和秦國追查要犯樊於期先后自刎于荊軻面前時，荊軻胸中的武士情懷終于爆發(fā)，接受了燕太子丹安排給他的刺殺暴虐的秦王的任務。這種心理上的變化，其實正反映出武士型隱士看似矛盾而實則統(tǒng)一的內(nèi)心：從表面上看，他們好像與世無爭，甘心使自己的好身手白白浪費;但從本質(zhì)來看，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能夠展示自己俠義情懷的事件，一旦有這樣的事件出現(xiàn)，他們將會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甚至不惜獻出生命的代價。這種英雄情懷，發(fā)生在隱士身上似乎還有些匪夷所思;但只要了解了這些隱士在本質(zhì)上屬于行俠仗義的武士，也就不會再誤解他們的行為了。

四、 俠士型隱士

俠士型隱士淵源于中國歷史悠久的游俠文化，俠士型隱士與武士型隱士的最本質(zhì)區(qū)別在于，俠士不必具備高超的武藝，他需要的只是一顆行俠仗義之心;而武士則本身必須有高超的技藝，以便在關鍵時刻可以通過自身的武藝實現(xiàn)目標。但俠士與武士又有著非常緊密的關聯(lián)，通常來講，武士是俠士豢養(yǎng)的對象，俠士需要行俠仗義之時，往往會派遣武士去執(zhí)行相應任務?？梢哉f，俠士控制的是行俠的思想，而武士控制的是行俠的行為。

由黃祖權導演的《河東郭解》便是一部歌頌俠士型隱士的力作，影片選取的主人公是西漢早期的游俠郭解。郭解身材矮小，貌不出眾，常年隱居在河東的安貴鄉(xiāng)中。但卻天生擁有一副忠肝義膽，對于因仇殺而被官府通緝的俠客義士，他不僅敢于收留，而且以優(yōu)越的物質(zhì)條件奉養(yǎng)他們。但他卻并不因此而傲慢無禮，在常人眼中，他永遠是一位不起眼的隱士。直到國家危難之秋，郭解才將其曾經(jīng)施過恩情的忠肝義膽之士積聚起來，為拯救國家的危難盡出自己的一份力。當漢武帝因窮兵黷武而致使國庫空虛之時，郭解竟將全部家產(chǎn)捐獻國家，為備戰(zhàn)匈奴的漢朝軍隊提供了重要的糧食供給。這種行為，無疑是俠士型隱士的毀家紓難之舉，但卻贏得了后世社會的廣泛贊譽。

《河東郭解》對于郭解的事跡不免有修改之處，但卻忠實地遵守了郭解作為俠士型隱士的本質(zhì)。究其原因，無疑是因為郭解作為俠士型隱士的代表人物，對于展現(xiàn)這一階層的優(yōu)秀品質(zhì)，能夠起到非常好的宣揚效果，所以即便對其事跡偶爾進行改動，也都是服務于其主題性格的體現(xiàn)。

與《河東郭解》相映成趣的是《呼保義宋江》，這是一部取材于白話小說《水滸傳》的影片。號稱“及時雨”的宋江雖然在江湖中名氣甚廣，但是卻甘于在鄆城縣做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押司，與隱士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所以影片中晁蓋便對宋江說道：“賢弟偏居鄆城一隅，甘心做個隱士，當真是辜負了胸中百萬韜略?！笨梢?，多數(shù)人仍將宋江視為隱士。但就是這樣一位隱士，在晁蓋劫取生辰綱的事跡敗露之后，寧可擔著殺頭的危險，也要冒死去通融相告。宋江舍己為人的俠士品質(zhì)，在這一舉動中，已經(jīng)是完整地展現(xiàn)出來了。

郭解與宋江都是歷史真實存在的人物，郭解的事跡因為史書記載得較為簡略，所以還需要導演和編劇作若干改動;宋江的事跡則在《水滸傳》中得到了很詳細的記錄，即便是如實拍攝，也是精彩萬分。但無論是經(jīng)過修改的郭解事跡，還是保持原貌的宋江事跡，這兩位俠士型隱士所展現(xiàn)出的俠肝義膽卻是完全相通的。在太平無事之時，郭解和宋江都能享受平淡的生活，而一旦有不測風云發(fā)生，以他們?yōu)榇淼碾[士便不再安于歸隱，而是為了“義”，不惜犧牲生命。正是這樣一種節(jié)點，俠士型隱士的本質(zhì)才完整地呈現(xiàn)出來。

結(jié)語

通過上文的論述可以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中國古裝影片中的隱士形象，雖然可以分為若干種類別，但他們都代表了中國隱士文化中的許多優(yōu)美品質(zhì)，例如雖然隱居鄉(xiāng)間，卻依然掛懷世間;再如雖然過著漁樵生活，卻能夠在國家民族需要之時挺身而出。這些品質(zhì)反映的是中國文化所根深蒂固的“入世”傾向，也就是對于合理人間秩序的重建，抱有積極的參與心態(tài)。他們也許會在生命的某個階段選擇隱居，但當紅塵世界發(fā)生了能夠觸動其心弦的事件之后，他們也能夠義無反顧地回到世間，盡一己所能，維持社會的基本公平，而這才是中國隱士文化至今還熠熠生輝的品質(zhì)。

參考文獻：

[1]辛文房.唐才子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8：198.

[2]諸葛亮.諸葛亮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6：37-38.

[3]（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刺客列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3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