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最后一個夜班
——追記麗江市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楊大林同志

張小秋 趙慶祖

2017年12月9日，寧蒗縣西川鄉(xiāng)沙力村委會黨總支書記楊大林同志晚間值班時，因勞累過度，不幸逝世，年僅39歲。近日，中共麗江市委作出決定，追授楊大林同志“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榮譽稱號。

“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先起床做早點，你們多睡會兒?！?2017年12月8日23點，寧蒗縣西川鄉(xiāng)沙力村委會黨總支書記楊大林說完這句話，就拖著沉重的腳步去隔壁的值班室躺下了。

12月9日，凌晨7點，大家先后起床洗漱，卻發(fā)現(xiàn)楊大林書記沒有像往常一樣起床做早點。8點左右，有人敲了值班室的門，卻沒有任何動靜。

同事們推門進去一看，發(fā)現(xiàn)楊大林已經(jīng)渾身冰冷，他僅39歲的年輕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這個高寒山村冰冷的冬夜。

角色：脫貧攻堅路上的斗士他把13年青春獻給高寒山區(qū)

噩耗很快傳遍了沙力村、西川鄉(xiāng)和寧蒗縣。

“楊大林書記是累死的?！薄八浅榭諜z查下身體，也不至于早早就去了?！蓖?、朋友、親戚紛紛議論著。

寧蒗縣西川鄉(xiāng)沙力村委會全景

從2004年當選西川鄉(xiāng)沙力村主任至今，楊大林當過一屆主任、兩屆書記兼主任、一屆黨總支書記。整整13年，他把全部的精力都奉獻給了寧蒗縣西川鄉(xiāng)這個貧困的高寒山區(qū)。

沙力村全村共有16個村小組，其中13個為貧困村小組，3個村小組為深度貧困村，已實施搬遷。

全村平均海拔接近3000多米，屬于高寒山區(qū)，土地出產(chǎn)稀薄，是這個國家級貧困縣里最貧困的地區(qū)之一。

“2004年，我和楊大林同志一起到沙力村委會就任，他當主任，我是書記，這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焙蜅畲罅止彩?3年的沙力村委會副主任余文剛回憶說。

楊大林當選村委會主任的第一天，就對全體村民做了三個保證——通路、通電、通水。

在那之前，沙力村有8個村民小組還沒有通電，沒有一條像樣的硬化路，沒有一口可保障人畜飲水的水窖。

他這樣說了，也這樣干了。

為了修通從沙家村到松林、遠家溝、牛窩子、華新等8個村民小組的21公里通組公路，楊大林費盡了心思?？h、鄉(xiāng)的配套資金遠遠不夠，楊大林到處跑部門籌措資金，為了補齊資金缺口，楊大林一度將父親和兩個兄弟的工資卡借出來，向銀行貸款10萬元，才得以繼續(xù)開工。

如今，靠著這條得來不易的毛路，這8個偏遠山村的300多戶農(nóng)戶才得以將自家出產(chǎn)的一點點特產(chǎn)賣出山外，才得以將急病的人、待產(chǎn)的婦女、上學的孩子，用摩托車、拖拉機送出大山。

說起楊大林書記，村民們無不豎起大拇指，談到大林書記英年早逝，這些淳樸的村民無不淚濕眼眶。

在縣委、縣政府和相關(guān)部門的支持下，全村各村小組的通電問題得到了歷史性的解決。

楊大林（左3）生前在楊家村小組沈布尾家了解脫貧攻堅情況

楊大林（左4）生前在中梁村小組路邊了解脫貧攻堅情況

2017年7月，楊大林（右3）在遠家溝村小組楊爾坡組長家了解脫貧攻堅情況

2006年，楊大林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此后，他更是以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解群眾之憂、排群眾之難，身體力行帶領(lǐng)沙力村全體村民投入到脫貧攻堅的大潮之中。

來到小坪子村小組楊阿各的家，兩座低矮的木楞房建在半山坡上。院子里，楊阿各的二兒媳婦在用洗衣機洗著孩子們的衣服，貫穿院子的晾衣繩上，滿滿地晾曬著五顏六色的衣物。楊阿各說，楊大林當書記前，村子里不通電、也不通水，天一黑全家人就只能圍著火塘聊天。

現(xiàn)在，村里通了水、電、路，沒了后顧之憂，大兒子建了新房，兩口子雙雙出門打工了。二兒子靠著養(yǎng)羊，種藥材的收入，準備在城里買房。“藥材種子是大林書記給的，錢都沒有還給他，他就走了?！睏畎⒏鱾械卣f。接著他又拿出一件迷彩大衣說：“這件大衣也是楊書記給買的，他給我們村40多個老黨員每人買了一件大衣，讓我們在麗寧二級路邊打掃衛(wèi)生時穿著，他怕我們著涼?！?/p>

如何擺脫貧困，如何讓村民脫貧致富，這是楊大林書記上任以來一直努力的方向。

2010年，楊大林成功注冊了隆欣黑綿羊養(yǎng)殖公司，并成立合作社，帶頭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

三年來，合作社每年存欄100頭黑綿羊，出欄60只，年收入達到10萬元。此外，合作社吸納全村的貧困農(nóng)戶散養(yǎng)黑綿羊，不僅提供養(yǎng)殖技術(shù)，還幫助農(nóng)戶售賣成品羊。

沙家村小組的馬子干、新村的楊新明都是隆欣合作社的受益農(nóng)戶。當時，楊新明家是家徒四壁的困難戶，為幫助他脫貧致富，楊大林從自己的養(yǎng)殖場給他送來了17只小羊。幾年過去了，羊子發(fā)展成了40多只，靠著賣羊的錢，他又增加的生豬養(yǎng)殖，如今，楊新明家的圈舍內(nèi)豬兒肥、羊兒壯，他說這才像個過日子的樣子，他還說打算今年10月賣了羊就把當初那17只羊的錢還給大林書記，然而卻沒機會親手還他錢了。

如何因地制宜，發(fā)展特色產(chǎn)業(yè)，摘掉貧困帽子，楊大林書記想了很多法子。

他帶領(lǐng)松林、遠家溝、加巴村、李家村村民重點種植烤煙，2017年已實現(xiàn)500畝面積，250萬元產(chǎn)值；他發(fā)動村委會16戶農(nóng)戶種植附子、重樓、草烏等中藥材，預(yù)計產(chǎn)值為30萬元；他帶領(lǐng)沙家村、華新、新明、中梁子、楊家村等村組發(fā)展花椒經(jīng)濟作物，如今已發(fā)展為3000畝，產(chǎn)值已達到300萬元。

“在他和村委會班組成員的不懈努力下，沙力村基礎(chǔ)設(shè)施進一步優(yōu)化、特色產(chǎn)業(yè)進一步優(yōu)化、農(nóng)民增收渠道進一步擴寬、幸福指數(shù)大幅提高。”西川鄉(xiāng)鄉(xiāng)長楊正銀這樣評價楊大林書記。就在楊大林去世后的第二天，由他親自牽頭的藥牡丹試種項目剛剛落實，4畝藥牡丹苗下種了，而楊大林書記卻再也看不到這些迎風招展的小苗了。

角色：知心溫暖的老大哥4000多個日日夜夜心系百姓

13年，4700個日日夜夜，楊大林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作出了不平凡的成績。

“我到今天都不敢相信，楊大林書記已經(jīng)離我們而去，這幾天我一走進宿舍，仿佛還能感到他還在那里?！睂庉蹩h委辦派出沙力村委會駐村工作隊隊長馬永暖深深感慨。

馬永暖駐村的第一天，為了方便開展工作，楊大林書記安排他跟自己住一個宿舍，短短一年時間里，馬永暖跟著楊大林走村入戶、上山下地，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

馬永暖說，楊大林對工作似乎有著一種天然的熱愛，白天他忙著工作，晚上兩人躺下了，聊著聊著總是又聊到工作上來，有時候想到一個不錯的點子，大林書記還會立馬起床記在日記本上。

脫貧攻堅工作開展以來，沙力村委會三委班子5人和駐村工作隊5名工作人員幾乎天天都住在村委員院子里。

每天早上，起得最早的一定是楊大林，等到同事們起床時，他已經(jīng)燒好水、準備好早點，等著大家了。

幾年如一日，他就像父兄一般，關(guān)心關(guān)愛著自己的同事，溫暖著離家在外的駐村工作隊的年輕人們。

如今， 這一絲絲溫暖依然停留在大學生村官何彥的心里，還依然停留在鄉(xiāng)政府辦事員李寧英的心里。

她倆是沙力村委員唯一的兩名女同志，楊大林把村委會最大最明亮的一間宿舍安排給了這兩個姑娘。

從2017年4月至今，為了抓緊開展脫貧攻堅工作，村委會班子成員和駐村工作隊員就再也沒有過休息天， 遇到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時，楊大林書記總是親自開車送這兩個姑娘回家，再接她們回來。

“他就像一個大哥，只要有他在，我們就很安心。”李寧英抹著眼淚說。

2015年，楊大林榮獲市級“優(yōu)秀黨組織書記”。西川鄉(xiāng)黨委書記毛順發(fā)覺得這個榮譽實至名歸。毛順發(fā)說，楊大林是西川鄉(xiāng)最出色的一個村委會黨總支書記，有著鐵的紀律意志，又有扎實的干事創(chuàng)業(yè)精神，是一個難得好同志。

“楊大林書記走得太可惜了，沙力村還能遇到這樣的一位好書記嗎？”沙力村委會副主任何建豪這樣問自己。

在共事的短短兩年里，楊大林書記“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的工作作風和實干精神深深地感染著他。多年來，楊大林一直關(guān)心著牛窩子村小組的兩個年過半百的五保戶楊古布和楊古尾兩姐弟，每次經(jīng)過他們家，他總是帶著柴米油鹽進門看望。逢年過節(jié)，他總要為老人添置一些新衣新鞋。

每次看到楊大林進門，不會說話的兩位老人總是高興得拍手歡笑，仿佛是自己的親兒子回來了一樣。

所謂人走茶涼，是世間常態(tài)。然而，楊大林書記已經(jīng)走了月余，而西川鄉(xiāng)黨委副書記馬騰華卻依然記得自己跟楊大林書記一起開展麗寧二級路“兩違”整治工作時的一點一滴。

在打造麗寧二級路旅游全線的“兩違”整治工作中，整個西川鄉(xiāng)總共有200多戶拆遷戶，而沙力村就涉及60戶，范圍廣、搬遷戶多，整治工作難度十分大。

楊大林的值班室

楊大林學習筆記

為順利開展拆遷工作，楊大林首先從自身“開刀”，第一個就拆了老父親和兩個兄弟的老房子，然后再拆了村委會班組成員的房子?？吹綍浐痛逦瘯I(lǐng)導(dǎo)帶頭拆遷，其余的30戶拆遷戶二話不說也跟著搬遷了。

還有30戶不肯動的拆遷戶，楊大林和馬騰華一戶戶去做工作，一天走下來常常是筋疲力盡。為安全起見，兩人一到小賣鋪就停車買個泡腳雞爪啃，提提精神再繼續(xù)開車。

角色：常常缺席的頂梁柱他讓80歲老父親白發(fā)送青絲

這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提起英年早逝的兒子，楊大林白發(fā)蒼蒼的父親楊萬金老淚縱橫，“大林從小就話不多，想起什么偷偷的就去做了?！?/p>

從醫(yī)近30年，楊萬金見多了生離死別，但這一次送走自己年僅39歲的兒子，似乎已經(jīng)剜去他一半的心臟。

楊大林在家中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家中兒女眾多，楊大林從小就很懂事，從來不跟父母添亂，逐漸養(yǎng)成了踏實肯干的脾氣性格。

楊萬金指著楊大林房子背后的一塊空地說：“這塊地很多人來問過了，但大林都沒有賣，我知道他是想著等我去世的時候要用?！?/p>

按照彝族的習俗，老人去世后，遺體要停放在寬敞的地方若干天，以便親友前來吊唁。楊萬金沒有想到，原本準備為自己養(yǎng)老送終的兒子，卻先一步而去了。

楊大林去世已經(jīng)一個多月，妻子羅阿羅卻始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每天以淚洗面。楊大林和妻子20歲結(jié)婚，生有一兒一女，女兒已經(jīng)讀高二，兒子年僅14歲。

“他在世的時候總是忙，經(jīng)常一出門就是一兩個星期都不回來，有時候偶爾回來也是半夜三更才到家，天不亮就又出門了?！绷_阿羅說，丈夫的身體這兩年日漸不好了，但是他總說自己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沒想到突然就撒手人寰了。

楊大林正在讀高中的大女兒楊永梅記得，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罵過自己和弟弟，總是溫和地教育他們。小時候，為了讓貪睡的女兒按時上學，楊大林總是自己定好鬧鐘，一到時間就起床叫女兒上學，連出差在外，父親的鬧鈴都從來沒有斷過。

楊大林生前與妻兒

楊永梅說，多么希望父親能一直陪著她長大，直到把自己送進大學，該多好。父親去世后，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表現(xiàn)出了異于常人的堅強，她默默地照料著悲傷過度的母親和尚未成年的弟弟，她總是跟弟弟說：“你再也不要調(diào)皮了，因為你已經(jīng)沒有爸爸了，你跟別的孩子已經(jīng)不一樣了?！?/p>

39年，楊大林短暫的生命匆匆逝去，松濤啜泣，蒼天嗚咽，親朋落淚，同志傷懷。于公，沙力村的老百姓失去了一位生活的貼心人、發(fā)展的帶頭人；于私，80歲的老父親失去了兒子，年輕的妻子失去了同甘共苦的丈夫，年幼的孩子失去了可以依靠的臂膀。

然而，楊大林39歲的生命又何其豐厚，在他的帶領(lǐng)下，沙力村227戶900人貧困戶列入到精準扶貧范圍中，51戶建檔立卡戶210人成功脫貧出列。花椒種植、中藥材種植、畜牧養(yǎng)殖產(chǎn)業(yè)蓬勃發(fā)展。麗寧二級路沿線綠水成蔭、風景如畫。而他心心念念的那條21公里通組公路已經(jīng)列入規(guī)劃，明年開春即將開工硬化，沙力村的百姓正在一點點摘掉這頂“貧困”的帽子。

記者手記

幾天走訪，20多位受訪者，或滔滔不絕的講述，或只言片語的回憶，一點點為我們勾勒出一個鮮活的楊大林。

在楊大林二哥的記憶里，弟弟是一個敢說敢干、不拘一格的孩子，他初中輟學后，就用稚嫩的肩膀擔負起二哥的學費。當?shù)艿芤草z學后，他又把自己在衛(wèi)生院的“飯碗”讓給了弟弟，自己買了車子跑運輸。楊大林的豁達、實干的精神似乎是天生就具備的。

當他走上工作崗位后，這種豁達的胸懷、實干的精神漸漸擴大到沙力村的全體老百姓身上，已然化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克己奉公、勇于擔當、鞠躬盡瘁的大愛。

整個采訪過程中，無數(shù)次面對受訪者的眼淚，其中不乏七尺男兒。古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是怎樣的一種情誼，才能讓所有接觸過楊大林的人對他如此念念不舍。也曾無數(shù)次陪著受訪者一起落淚，是為一個早逝的英靈惋惜，亦是為一種精神的延存而感懷。

斯人已逝，脫貧攻堅的戰(zhàn)斗卻還沒有結(jié)束，在采訪過程中，無論西川鄉(xiāng)黨委政府、還是沙力村委會、或是駐村工作隊員，都一致表態(tài)，將繼續(xù)盡職盡責開展好脫貧攻堅工作，直到最后一個貧困戶出列。

我想，過去，我們有過這樣一個楊大林書記，現(xiàn)在我們有這樣一種楊大林精神，脫貧，何足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