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柳京姬
悉尼街頭的藍花楹
當北京銀杏金黃、紅葉嬌艷的時候,地處南半球的悉尼,迎來了紫若云霞、浪漫如夢的藍花楹開。
2017年,我來到悉尼工作。雖說10多年前來過悉尼,但只是匆匆過客,印象中只是匆匆看了眼悉尼歌劇院、去了藍山,對悉尼還沒什么感覺。這次常駐任期兩年,想想不過兩個四季。因為喜歡旅游,知道一個地方的美一定要在正確的季節(jié)、正確的時間去體驗,常常還需要一點點運氣。比如,看云南的元陽梯田或者廣西的龍脊梯田就要遵循這個規(guī)則。
10月的一天,有個朋友在朋友圈里發(fā)了張荒山一般的梯田照片,“去年這個時節(jié)千里迢迢去到云南的元陽梯田,三天大霧鎖山,只看到梯田的一角。今天又一次千里迢迢到了廣西龍脊梯田,當?shù)厝烁嬖V我早一個星期來這里稻谷金黃,晚一個星期來梯田里注滿了水,波光粼粼……”我看后啞然失笑,季節(jié)對了,運氣差點,時間沒對上。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經(jīng)歷,2014年起,我連續(xù)3個“五一”假期去家鄉(xiāng)延邊看金達萊,第一年天太冷,花剛開始開;第二年春天來得早,花謝大半;第三年總算撞對花期,卻趕上天天下雨,還是沒能見到藍天白云下、山山金達萊的夢中期待。所以這次到悉尼,行前準備以及入住安頓期間,雖然勞累,但還是忙里偷閑做了點功課,了解悉尼及澳大利亞在不同的時間都有啥值得看的,不然稀里糊涂錯過就后悔也來不及了。
最打動我的,是初夏時節(jié)鋪天蓋地、夢幻迷人的藍花楹。藍花楹(Jacaranda),被譽為澳大利亞最美的花朵。其拉丁學名為Jacaranda mimosifolia D.Don,紫葳科落葉喬木,高達15米。觀賞、觀葉、觀花樹種,熱帶、暖亞熱帶地區(qū)廣泛栽作行道樹。盛花期滿樹紫藍色花朵,十分雅麗清秀?;ㄕZ象征寧靜、深遠、憂郁,在絕望中等待愛情。每年花開時節(jié),舉辦藍花楹節(jié)的新南威爾士州北部小鎮(zhèn)格拉夫頓(Grafton),曾被《澳洲旅行者》(Australian Traveller)評為十大澳大利亞最美小鎮(zhèn)之一,吸引游客無數(shù)。
抵達悉尼的時候是7月份,還在冬季。日子在不知不覺間溜走,國慶長假后,有一天下班坐火車偶然發(fā)現(xiàn)車窗外有好幾棵紫色的樹冠,突然間意識到,這就是藍花楹,它開放了!
吃過晚飯趕緊搜索地圖。觀賞藍花楹當然首選格拉夫頓。它位于新南威爾士州北部,距離悉尼620公里,小鎮(zhèn)擁有24個公園,有花車巡游、選美比賽、各種表演、各種美食,2017年是它第83屆藍花楹節(jié)。但是,620公里,太遠了。網(wǎng)上說悉尼的東部郊區(qū)、北岸地區(qū)和中心商務區(qū)也會處處盛開,所以決定先在悉尼探尋。當然不會像格拉夫頓那般規(guī)?;趾?、有視覺沖擊力,但是無須長途奔襲,單純享受花之魅力,借機熟悉悉尼的大街小巷,說不定還能另有收獲。
最先去的是格里布(Glebe),悉尼大學旁邊的一個社區(qū)。因為網(wǎng)上沒說具體的街道名,就在那個社區(qū)里蒙著找,只找到零零散散的三五棵。不過社區(qū)不錯,很安靜,有個教堂看著有點歷史的樣子,門口貼著第二天星期日做彌撒的告示。一個小公園內(nèi)有兩塊網(wǎng)球場地,幾個講日語的人正在打球,場外一位媽媽帶著兩個小孩在玩耍。在悉尼的這3個多月,深切地感受到悉尼作為一個移民城市的特點,那就是在公共場合聽人講話,不一定聽到什么語言,常常不是英語,意大利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都有可能,那些一看就是亞洲面孔的,除了華裔、日裔、韓裔,還可能講著你完全不懂的越南話、印尼話、柬埔寨話。
第二站,沒走什么彎路就找到了柯里比利(Kirribilli),從悉尼市區(qū)向北穿過海港大橋(大家喜歡叫它“大鐵橋”)就到了??梢宰?,也可以從環(huán)形碼頭坐輪渡來。在一個不知叫啥名的小海灣邊上,數(shù)十米長的一條街道,兩旁全是藍花楹,整條街道被搭成藍紫色的隧道,陽光透過樹枝和滿樹的花瓣照向路面,留下斑駁的光影。藍花楹是先開花,花落之后才長新葉,所以花開時除去遒勁的枝干是滿目純凈的紫色,花開密集,一團團、一串串,似紫色的云朵。街道一旁是人家,人行道上灑滿了陽光,整潔的房屋、住戶自種的各色鮮花和街道上大片的藍紫色相互映襯,美輪美奐。街道另一旁挨著海灣的是個公園,綠色草地上大人、孩子、狗狗在嬉戲,長椅上是或休息或聊天的人們,光線像音符一樣跳動著,不由自主想起了雷諾阿的《紅磨坊街的舞會》,雖然并沒有畫上那許多跳舞的人。
再走幾個街區(qū),又是一個小公園,被稱作Dr.Mary Booth觀景點,是觀賞大鐵橋的絕佳位置。既足夠近,能感受大橋的雄偉氣勢;又足夠遠,看得見大鐵橋以及引橋的全貌。坐在公園長椅上,正對歌劇院的北面,是兩個貝殼口,可是在皇家植物園門口拍出的照片明明是三個貝殼口?!環(huán)形碼頭附近輪渡和游船來往穿梭,大鐵橋上火車、汽車也很忙碌……在這里看風景,只感到輕松寫意,關(guān)于歌劇院究竟是幾個貝殼的疑問且待來日慢慢搞清它……
上下班火車沿線的藍花楹怎么可以錯過!每當火車經(jīng)過國王十字火車站(Kings Cross Station),我都忍不住看向窗外。終于某一天在此下了火車,沿著鐵路線尋找。忘記了那條街的名字,只記得很安靜,藍天、紫花、白房子,絕美的配色。那天碧空如洗,在澄澈的藍天映襯之下,高高的紫色華蓋般的樹冠之上露出悉尼電視塔,仿佛近在咫尺。街角的咖啡店還沒到營業(yè)時間,門前有位姑娘安靜地坐在板凳上看書。
市中心的藍花楹徒步路線走了好幾次,因為太好看、太享受了。從悉尼皇家植物園出發(fā),經(jīng)過歌劇院,穿過環(huán)形碼頭,經(jīng)過海港大橋和悉尼港,一直走進巖石區(qū)。很喜歡環(huán)形碼頭那一帶,藍天、綠地、游輪、藍花楹,游人、海鳥、美食還有流浪藝人的表演,特別適合消閑度日。也喜歡巖石區(qū)古老的鵝卵石街道,街邊是各具特色的店鋪,餐館、咖啡店會把桌椅擺到街上讓客人們在陽光下吃著、喝著聊天。
牛津街上的藍花楹是在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下午偶然經(jīng)過時發(fā)現(xiàn)的。在格倫莫爾路(Glenmore Road)路口的維多利亞兵營圍墻外,綠色草坪之上十余棵高大粗壯的藍花楹連成了一排,顯然樹齡不短,雖然樹只在兵營一側(cè),但巨傘般的樹冠幾乎伸到了道路的另一邊。風起花飛,細雨中紫色花瓣帶著水珠落在綠色草坪上,像絨絨的紫色地毯。人在樹下,恍如置身紫色海洋,暢吸著清淡的花香,捧起落花近聞卻又聞不到。明明知道當時已是下午,《傳奇》(Fairy Tale)的那句歌詞卻似在耳邊繚繞不散:
In that misty morning(在那個薄霧清晨)
I saw your smiling face(我看到你微笑的臉龐)
You only looked at me and I was yours(只那一眼,你便將我俘虜)
……
美得令人窒息,還以為只有在格拉夫頓才可以見得到這樣的景象。
不能不提的是悉尼大學的考試樹。校園一隅,曾有一棵藍花楹自1928年起陪伴悉尼大學接近一個世紀,因“花開考試來,花落考試過”而被同學們稱為考試樹,坊間傳言被落下的花瓣砸到頭上就會掛科。2016年10月28日夜,一場暴風雨將樹刮倒,轉(zhuǎn)天竟成驚動全澳的新聞,網(wǎng)易、搜狐的新聞榜上也有,同學們的痛惜化成了文字:
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
它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紫色的花瓣散落在一旁,
卻讓人分外疼惜。
……
2017年7月底,又出現(xiàn)了一則關(guān)于悉尼大學藍花楹的新聞:校方在原址復種了一棵小藍花楹,據(jù)說是用了原樹的樹枝嫁接的。還準備在旁邊種上本土樹種、相同花期的火焰樹。藍花楹來自南美洲,代表“歷史”,火焰樹來自澳大利亞東海岸,代表“未來”。今后每年十月初夏來臨,兩棵樹將爭奇斗艷,“大紅大紫”。
詩人席慕蓉的《一棵開花的樹》,書寫的是作者在行進的列車上偶然看見高高山坡上開滿白花的油桐后所受的觸動,被悉尼大學同學用來深情惜別老樹,卻是如此的貼切。
一棵開花的樹
席慕蓉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jīng)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你終于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將詩附于此,作為對藍花楹季的紀念。美麗藍花楹,明年再見?。ㄗ髡邌挝唬褐袊鴩H人才交流協(xié)會駐澳大利亞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