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門第 文化世家
——浙籍士人許寶蘅家世考

宋永林/河北大學歷史學院

許寶蘅，字季湘，又作繼湘，號巢云、夬廬，晚號耋齋。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出生于光緒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1875年12月29日），病逝于1961年12月28日。許寶蘅歷仕清（光緒、宣統(tǒng)兩朝）、中華民國、中華帝國、偽滿洲國等近代中國歷史上的多個政權。他一生鉆研學術，精通翰墨，勤于著述，成就斐然，是一位較為重要的政治人物和文化學者。許寶蘅出身科舉世家，其人生的成長歷程與家世狀況大有關聯(lián)。許寶蘅雖在湖北出生、長大并修習舉業(yè)，但仍籍隸浙江杭州。杭州許氏家族為浙江望族、科舉世家，清代許家子弟接連登科，門楣光耀。有關杭州許氏家族的記載與信息，主要見于許氏家譜、許寶蘅本人所著《壽閒堂雜記》和顧廷龍主編《清代硃卷集成》等文獻，整合剖析以上文獻，可以為我們展示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許氏家族。

一、杭州許氏家族

許氏是中國古老的姓氏之一。西周大分封，封文叔于許（今河南許昌東），春秋時期許國為楚國所滅，嗣后許國遺民便以國號為姓，這是許氏的一個主要來源。《元和姓纂》云：“許，姜姓，炎帝四岳之后。周武王封其裔孫文叔于許，后為楚所滅，子孫分散，以國為氏?！盵1]許國滅亡后，其后裔分散于各地，其中一支遷到高陽（今河北高陽縣）。這一支許姓在漢代政治地位頗高，影響很大，故自古以來均以高陽為許姓郡望，以高陽堂為常號一直延續(xù)至今。后來又因為戰(zhàn)亂、謀生、出仕或天災等因素，許氏族人又大量南遷。杭州許氏便是由高陽南遷而來，世居杭城橫河橋[2]。

許寶蘅家族系出富春（后更名為富陽），原姓沈氏，迨至明代曾祖沈顯榮（1480—1536，號五云）隸籍仁和，遂相沿居杭城。民國九年（1920）修纂的《高陽許氏家譜》中《高陽家譜敘》云：

“吾家系出富春，原姓沈氏。曾祖諱大謙，字思益，以茶為業(yè)，生子六。我祖五云公諱顯榮，其季也。先是弘治間，祖有從母弟賈椿字國祥者，充杭州前衛(wèi)運旗，親雖中表而誼如骨肉，常至富春收茶，止祖家往來有年。及曾祖疾革，以幼子托椿，椿視若親生，盡心教育。及長聘倉橋楊氏仲女為配，分貲各自經(jīng)營，生女一男二，長紀次立，女適黃氏次子。祖乃挈家往京生業(yè)，頗盛。而祖性豪華，不事瑣屑，施恤揮霍，生計遂窘，鬰鬱不樂，嘉靖十五年歿京邸。藐諸孤流落無倚，而賈氏有女即予祖之表妺，也適杭州前衛(wèi)指揮千戶許魁，適以解運軍器之役進京造訪，祖已物故扼腕久之，乃將所遺什器并予父伯，挈附便舟，復歸于杭，予（三世祖崇禮）父與伯父即與表姑父許氏同居。是時杭城有新河德勝壩行業(yè)，例以軍民各分貿(mào)易，予父依于許，遂有舍人名色，乃更名許紀、許立，而謀生于兩壩之間，此易姓許之所自來也?！盵3]

此段文字較為詳細地描述了許寶蘅家族淵源和易姓為許的由來：旅京經(jīng)商謀生的始祖沈顯榮于嘉靖十五年病歿，所遺諸孤流落無倚，因其子沈紀、沈立尚年幼，便交由時任杭州前衛(wèi)指揮千戶的許魁（紀立二子的表姑父）撫養(yǎng)，并偕同返回杭州生活，乃更名為許紀、許立。自五世祖許維新起，輩分以“水、木、火、土、金”為名。自十世祖起，又以“學乃身之寶，儒以道得民”一聯(lián)十字為行埒[4]。民國九年（1920）庚申，許引之、許之璟、許之琛重修家譜于杭州，二月許寶蘅掃墓南歸，聚族集議，公訂規(guī)條，推許引之主修，許寶蘅協(xié)修，許之璟、許之琛為總纂，并成立了事務所專門負責修譜事宜，許寶蘅在其中出力不少。庚申修譜時，眾人議再增訂輩分名，但許寶蘅堅持“今初見的字輩，且俟再修譜時議之?！奔咨隁q（1944），許寶蘅南歸，與族人相聚于上海，又議及此，許寶蘅選定“延世唯仁厚，承家在孝慈”十字為續(xù)訂行埒，蓋為四世祖繼祚之遺訓[5]。庚申修譜成，初題簽曰《錢塘許氏家譜》，當時許寶蘅與許之璟、許之琛二叔父論及此題，認為“吾家學籍，分占仁和、錢塘兩縣，不應偏著錢塘，且今已并改稱杭縣，亦不得復稱錢塘。若稱杭州或杭縣，而杭州之新舊諸許，支派甚多，亦非吾族所獨擅，舊譜題曰高陽，乃懷春公（崇禮，號懷春）之舊題，不如承用，以存舊志”，遂改曰《高陽許氏家譜》[6]。許氏以高陽為郡望，明清以來士族婚姻簡啟輒書郡望，依附沿襲，四世祖繼祚所題之高陽家譜，亦源此習尚也。由于高陽郡許氏較為顯赫、聲望頗高，各地許氏分支多以“高陽”為標識，藉以拔高本支的地位。對于此項慣習，許寶蘅并不十分認同，考慮到“吾家以沈易許，與高陽原不相涉”，且“唐許敬宗封高陽縣、開國縣男，遙遙華胄，何庸攀附”，如果因循舊習，“每遇同姓，輒認為宗”，不免為“識者所譏”，故更加傾向吾家應與其他支系“有所區(qū)別，類族辨物或有當焉”[7]。

許寶蘅家族在清代以前仍以生計為主要關切，或外出經(jīng)商貿(mào)易，或筆耕糊口奔走四方。許寶蘅家族科第自乾隆三年（1738）始，至光緒二十九年（1903），凡一百六十六年間，取得功名者共六世三十三人（僅計舉人、進士），其中又屬道光朝尤盛，有十余人中舉或進士及第。許寶蘅則為許氏家族中最后一位取得科舉功名的儒學士子。許寶蘅家族自始祖起，歷代積功累仁，盛傳于里闬，“永勿負先人所積之厚”，“死獄求其生，生獄求其輕，如能以救人利物為心，孰謂公門非造福之地乎”[8]等語都是許氏先祖對后輩的諄諄教導。清代著名學者、書法家梁同書曾撰聯(lián)贈予許學范：“世間數(shù)百年舊家，無非積德；天下第一件好事，還是讀書”，體現(xiàn)了許氏穩(wěn)進、求知、尊禮、重學、尚義的傳統(tǒng)家族文化與家風。許家后世謹遵先祖訓，常積厚顏，崇尚讀書，延至十世許學范，其七子許乃來、許乃大、許乃濟、許乃榖、許乃普、許乃釗、許乃恩，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至道光二十三年（1843）間先后中試，凡四舉人、三翰林，時有“七子登科”之美譽。潘世恩在《思補齋筆記》中稱贊道：

“錢塘許小范先生學范，乾隆戊子舉人，壬辰進士。子乃來，乾隆癸卯舉人；乃大，嘉慶辛酉舉人；乃濟，嘉慶庚申舉人，己巳翰林；乃榖，道光辛巳舉人；乃普，嘉慶丙子舉人，庚辰榜眼；乃釗，道光戊子舉人，乙未翰林；乃恩，道光癸卯舉人。七子登科，海內(nèi)所未有。伯兄季弟，先后同年，尤科目中所罕見?！盵9]

此外，在許氏第十一世中，許乃濟、許乃普、許乃釗與兩位堂兄弟許乃安、許乃庚進士及第后，相繼入翰林院供職，因此又被人艷稱“五鳳齊飛入翰林”[10]，亦成為民間廣為傳誦的科舉佳話。

二、許家顯要人物

有清一代，許寶蘅家族勤懇持進，科第蟬聯(lián)，舉人、進士聯(lián)翩入仕，成為杭州底蘊深厚的文化世家。茲將清代中后期許寶蘅家族中名聲較高的人物列舉數(shù)位。

許乃普（1787—1866），字季鴻，別字滇生。嘉慶十九年，由拔貢生朝考，以七品小京官用，分刑部。二十五年正月，充軍機章京；五月，以一甲二名進士授翰林院編修。道光三年，命在南書房行走。后歷官洗馬、侍讀、侍講學士、詹事府詹事、內(nèi)閣學士、太常寺光祿寺卿、刑部吏部戶部左右侍郎、兵部戶部吏部尚書、經(jīng)筵講官，賞加太子少保銜，賜紫禁城騎馬，誥授光祿大夫，予謚文恪，國史列傳。許乃普久直南書房，以文字為宣宗所知，諭贊“許乃普學問優(yōu)長，供職恪慎”[11]；蒙上倚重，寵眷優(yōu)渥，“雖屢罣吏議，鐫級降黜，輒復遷擢”[12]；多次上疏獻諫，頻得朝廷嘉納。許乃普屢掌文衡，好藏書；工書法，與祁寯藻齊名，時謂“北祁南許”。

許乃濟（1777—1839），字叔舟，號青士。嘉慶戊午科本省鄉(xiāng)試副貢生，庚申恩科順天鄉(xiāng)試舉人，己巳恩科會試進士。歷署翰林院編修、山東道監(jiān)察御史、兵科給事中、廣西鄉(xiāng)試正考官、廣東肇羅道、兩廣鹽運使，曾一度兼署廣東按察使，官至光祿寺少卿、太常寺少卿。道光十六年（1836），許乃濟上《鴉片例禁愈嚴流弊愈大亟請變通辦理》折，奏請道光帝弛禁鴉片，主張“準令夷商將鴉片按藥材納稅”[13]，力持鴉片貿(mào)易合法化，此議遭到朝中林則徐、黃爵滋等人的反對，十八年九月便以六品頂戴致仕。著有《求己齋詩集》。

許庚身（1825—1893），字星叔。咸豐二年壬子科舉人，考取內(nèi)閣中書。同治元年壬戌科進士，補侍讀，時充軍機章京，因太平軍之役南部中國烽火連天，飛書習檄、沿江各將帥一切進止征調(diào)，均取決于中樞，庚身“仰承旨意，俯籌方略。邸樞各堂，倚為左右手?！盵14]而后歷任江西學政、同治甲子科福建癸酉科貴州及光緒壬午科江南辛卯科順天鄉(xiāng)試正副考官、同治乙丑科會試同考官、禮部戶部刑部右侍郎等職，官至兵部尚書、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大臣，恩賜太子少保、頭品頂戴，賞穿黃馬褂，紫禁城騎馬，誥授光祿大夫，予謚恭慎，國史列傳。許庚身自咸豐九年以內(nèi)閣中書補傳軍機章京，到光緒十年為軍機大臣，十九年薨于位，凡三十四年，除丁憂及出任學政、典試外，未嘗一日離樞垣，自雍正朝以來所未有。入直中樞期間處事敏捷周洽，為恭親王奕所倚重，“太后亦信仗之”[15]。許庚身去世后，朝廷諭贊：“許庚身忠勤恪慎，練達老成”[16]，特親派貝勒載瀅帶領侍衛(wèi)十員前往奠醊，足以體現(xiàn)清廷對其的重視。

許祺身，字子喬。以知縣分發(fā)山東，歷署章丘、朝城等縣知縣，旋升膠州知州。光緒十五年（1889），山東巡撫張曜保薦循良，奉旨嘉獎，調(diào)署東平州知州。許祺身是清末地方著名的循吏，在膠州任上募兵緝盜，常單騎夜巡，雷厲風行，州境盜賊以清。赴東平任后專治水災，周歷災區(qū)，核糧價、穩(wěn)秩序、設賑局，寒則衣之、疫則藥之，災黎無失所者。許祺身還聯(lián)合鄰近的汶上縣修筑運河堤壩，兩境獲安。許祺身施惠政，聽頌明，決獄無冤濫，留心文教，深受當?shù)匕傩諓鄞鳌?/p>

自清代以來，許寶蘅家族先輩宦跡遍及中國各地，涉順天、直隸、江蘇、江西、安徽、河南、山東、陜西、甘肅、云南、貴州、四川、兩湖、兩廣等十余個省份。許氏家族以科舉入仕為正途，但也有通過“捐納”“軍功”等途徑躋身宦列的。如許寶蘅祖父許葆身，起初選授湖北漢陽府通判，后因軍功保升同知直隸州[17]。而許寶蘅本人為光緒二十八年（1902）壬寅補行庚子辛丑恩正并科浙江鄉(xiāng)試第七十八名舉人，光緒二十九年（1903）捐職內(nèi)閣中書，三十二年（1906）到閣任職。此外，許家工書畫、工醫(yī)、工曲者也頗不乏人。

杭州許氏家族在當?shù)孛暫艽螅湃嘶榕渲v求“門當戶對”，而許氏的姻親中也有多個世家名門。如陳夔龍（1857—1948，清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錢能訓（1869—1924，民初內(nèi)閣總理）、張元濟（1867—1959，近代著名出版家，曾主持商務印書館）等均為許家之婿。仍需著重提及的是，清代學人葉恭綽（1881-1968）與許寶蘅家族是雙重姻親，尤其是清代樸學大師俞樾（1821—1907）到俞平伯（1900—1990，俞樾曾孫，民國文學家、“新紅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與許氏家族四次聯(lián)姻，可謂至親[18]。與其他名門望族的聯(lián)姻，不僅擴展了許氏家族的社會關系網(wǎng)絡，更增強了自身的政治文化底蘊，為近代江浙家族中所鮮有。在清末民初，這些姻親諸如錢能訓、張元濟等都是許寶蘅人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彼此之間或親、或友、或師，對許寶蘅的生活和求職都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

三、許寶蘅本支世系

民國九年（1920）修纂的《高陽許氏家譜》較為細致地記載了許寶蘅及其父親、祖父、曾祖與高祖的個人情況。

許寶蘅高祖許學歐，字穎田，號修門。國學生，議敘京府通判。乾隆四十九年選授順天府糧馬通判，歷署治中，升戶部江西司員外郎。因通判任內(nèi)失察科場事鐫級，旋丁父憂回籍。乾隆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生，道光十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卒，終年七十八歲。授奉直大夫。許學歐原配刑部尚書姜晟之女（江蘇元和人，乾隆十九年五月二十二日生，道光十八年八月二十日卒），晉太恭人；妾楊氏（江蘇人，乾隆五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生，道光二十八年十月十五日卒），封太宜人。

許寶蘅曾祖許乃裕，字敬齊，號康亭。仁邑庠生，嘉慶己卯科本省鄉(xiāng)試第二十八名舉人。道光丙戌大挑二等，十五年選紹興府學訓導，十八年丁母憂回籍。服闋，二十三年選平湖縣學教諭，隨后議敘加國子監(jiān)典籍銜。咸豐十年推升臺州府學教授。著有詩二卷。嘉慶二年四月十二日生，咸豐十一年三月十六日卒，終年六十五歲。原配江西蓮花廳同知仁和朱鈺之女（嘉慶二年九月十七日生，同治五年二月十一日卒），晉太恭人。許乃裕少年中舉，天資聰慧，一生充任縣府學教習，德行高尚。咸豐年間太平軍蜂起，戰(zhàn)亂紛仍，社會動蕩不安，許乃裕常謂：“人有不死之心，總有不死之境。”又曰：“人心不轉，大劫難消，值此時艱，惟存心正直，待人忠厚，廣行善事，雖危亦安?！庇衷唬骸坝鍪铝翕诺匾蕴幦?，即留馀地以自處。”[19]

許寶蘅祖父許葆身，字保林，號蓮甫。仁邑庠生，道光庚子恩科本省鄉(xiāng)試第七十七名舉人，庚戌考取景山官學教習。咸豐癸丑大挑二等，七月復考取國子監(jiān)學正，奉旨記名；十月考取內(nèi)閣中書。四年補授國子監(jiān)學正，遵例捐免歷俸。六年二月選授湖北漢陽府通判。八年十月克復麻城黃安，保加同知銜。十一年六月聞訃丁父憂，十一月克復黃州城，以軍功保升同知直隸州。嘉慶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生，同治元年閏八月十四日卒，終年四十七歲。原配廣東始興縣知縣梁祖恩之女（嘉慶十九年七月初六日生，光緒八年八月初二日卒），誥封宜人。許葆身一生恭恪敏慎，沉穩(wěn)厚重，書齋額曰“勿妄想”[20]。

許寶蘅父親許之琎，字秦兆。國學生。捐職從九品分發(fā)湖北，署?？悼h典吏；捐升縣丞；在江漢關征收洋稅出力，保升知縣，仍留原省補用；復以征收洋稅出力，保加同知銜。光緒三年引見，以知縣發(fā)往湖北補用。六年署東湖縣知縣。七年調(diào)署建始縣知縣。八年丁母憂卸事。十年服闋，在江漢關征收洋稅出力，保隨帶加二級。十四年重慶開設商埠通行輸艘，出川民驚擾聚眾，鄂督委同知府裕庚赴荊宜與川員會商辦理。十五年委署東湖縣知縣，十八年秋交卸。十九年署應山縣知縣，二十一年春交卸。二十二年東湖縣土人盜賣宜昌通判官署與教堂，致起交涉，奉委查辦，遂復委署縣事。二十三年辦理宜施賑務，為人中傷，五月交卸。道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生，光緒二十三年八月十六日卒，終年六十一歲。授朝議大夫。原配夫人為張珩之長女；續(xù)配夏鳴鳳之女 （浙江海寧人）。許之琎為人忠厚，常謂“吃虧者常在”[21]，彰顯了儒家“仁者愛人”的微言大義。

許之琎有子五，為許寶綺（早殤）、許寶荃、許寶芬（嗣許之璋后）、許蓋（原名許寶慈）、許寶蘅；女四，為許寶淑、許寶珍、許寶蘭、許寶芝。在許家寶字輩諸人中，尤屬許寶蘅最為閃耀。許寶蘅是許氏家族中最后一位舉人，同時也是許家在清代最后一位入直中樞者，在整個家族中占有一定的地位。許寶蘅原配湖北候補知府劉度來之女劉伉云（1876—1904，號湘君，江蘇武進人），續(xù)配湖北候補同知嚴禮安之女嚴佩芬（1876—1909，字左樓），再續(xù)翰林院編修俞陛云之女俞珉（浙江德清人，著有《漢硯唐琴室遺詩》），而后又納妾金氏、李氏、梁氏。

許寶蘅在家族傳統(tǒng)的影響下，幼入私塾，先后從師多人學習舉業(yè)，熟讀經(jīng)史，能善詩文。光緒十八年（1892），應杭州童子試并入仁和縣學。二十八年（1902），中試庚子辛丑恩正并科浙江鄉(xiāng)試第七十八名舉人。二十九年（1903），捐職內(nèi)閣中書，并由陜甘總督崧藩保薦經(jīng)濟特科。三十二年（1906），到閣，學部、巡警部先后調(diào)用，署外城巡警總廳六品警官，學部奏留以主事用。三十三年（1907），考取軍機，奉旨以軍機章京記名，十月傳到。宣統(tǒng)朝歷任憲政編查館科員、內(nèi)閣承宣廳行走等職。入民國后，曾署大總統(tǒng)府秘書兼國務院秘書、銓敘局局長、稽勛局局長、考績司司長、內(nèi)務府次長等任。1928年后多次赴東北任職，也在偽滿洲國中任事。新中國成立后，受到人民政府政策關照，被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在文史研究、古籍整理方面發(fā)揮了自己的專長，為新中國的文化事業(yè)建設作出了貢獻。許寶蘅舊學出身，文人特質(zhì)濃厚，于清末民初屢居中樞要地，博學多聞，精翰墨，勤著述，輯有《清代官防印?！贰蹲x史隨筆》《發(fā)史》等書，撰有《西漢侯國考》《郡守考》《集李商隱詩句集》，圈點《方望溪文集》《癸巳類稿》《唐大詔令》《宋詔令》《光緒朝東華錄》等古籍，治學嚴謹，兢兢業(yè)業(yè)。許寶蘅工書法，字體凝重嚴整、雋秀俊逸，一戰(zhàn)后曾書“公理戰(zhàn)勝”四字，刻于原中山公園石坊上。許寶蘅在北京從政之暇，喜好讀書交游、詩詞唱和，參加同仁雅集，其人生履跡無疑是近代中國舊式知識分子生活道路的一個縮影。

四、結語

杭州許氏家族是浙江望族、文化世家，人才輩出。有清一代，許氏家族以讀書仕進為人生主要出路，以科舉考試為正途，但也有通過軍功獎敘而取得功名身份以及做官資格者，工書畫、工醫(yī)、工曲者也頗不乏人。在時代的更迭與蛻變中，許氏家族逐漸形成了一種穩(wěn)進、求知、尊禮、重學、尚義的傳統(tǒng)家族文化，而這種家風值得當代社會借鑒和發(fā)揚。在先輩的諄諄教導和影響下，許寶蘅自幼修習儒家典籍，少則科舉應試，一生保持著學者本色；“學而優(yōu)則仕”，清末民初一直處于中樞要地，為上層人物所青睞。許寶蘅作為一個封建科舉出身的舊式文人，從接受傳統(tǒng)儒家教育，到從政為官堅持操守，無疑是近代中國舊式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