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的火炬燃亮青春

楊宏玲

春天是一年的青春，青春是生命的春天。秦皇島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年僅24歲的護士龍浩然，正值青春飛揚的美好年華，他精彩的人生，才剛剛打開。

在生命之中這個有些特別的春天，經歷過重大考驗的浩然，已然開始了人生稍顯嚴肅的思考，關于青春理想，關于職業(yè)操守，關于生死抉擇，關于醫(yī)者仁心。

驚心動魄的10秒鐘

10秒鐘，只是煙花于空中絢麗綻放的瞬間，而對于龍浩然來說，這是最短暫也最漫長的10秒。10秒種，他完成了絢爛青春中最為嚴峻的一次生死考驗。危難之際的慷慨以赴，讓我們洞見了靈魂聳起的高山，需仰止方可見。

2017年1月31日下午4點多，忙了一天的浩然準備回昌黎老家給姥姥過生日。這時，接到一位王姓患者姐姐打來的緊急求助電話，稱患者情緒異?？裨辏耆皇芸刂?，她將其反鎖家中，躲在鄰居家里向轄區(qū)派出所和精神衛(wèi)生中心求助。放下電話，龍浩然把剛剛脫下的白大褂又穿上了，對同事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他與臨床三科的李愛東、李耀馳、王東輝一起，火速趕往患者所在的海港區(qū)康怡家園小區(qū)，與北環(huán)路派出所的三名民警、患者姐姐在小區(qū)樓下會合。就在王女士打開房門的剎那，患者突然沖了上來。來不及多想，身材高大的浩然擋在王女士前面，果敢地迎上去。他用力抓住患者，1秒，2秒，3秒……僵持中，他看到患者手中攥著一把泛著寒光的水果刀，為防止他繼續(xù)揮舞刀子，渾然不知自己受傷的浩然拼盡全力抓住患者的肩膀……眾人齊心協(xié)力將患者控制住時才發(fā)現，浩然的身上鮮血淋漓，雪白的護士服已經一片殷紅，他感到左側腹部錐心疼痛……

17點30分左右，火速趕來的120急救車將龍浩然就近送往軍工醫(yī)院。一起執(zhí)行任務的同事們看著他的臉色漸漸蒼白，心急如焚……開著四組液路，他的血壓還在不停地往下降，豆大的汗珠不斷冒出來。同事們怕他睡過去，一直給他打氣：“浩然別睡?。∫唤o你講個笑話吧！”浩然很費力地睜開眼睛低聲說：“我能行——別講笑話了，笑起來會肚子疼……”同事轉過頭去，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因傷勢過重，龍浩然被火速轉至秦皇島市第一醫(yī)院。

一場與死神賽跑的生死時速正在展開。

透光淚光看見了什么

“我覺得換作我的同事，他們也會這樣做的?！焙迫环磸椭貜椭@句話。我的頭腦中閃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這個臉上還略帶著稚氣的男孩，于生死的瞬秒之間做出的抉擇究竟緣自于什么？帶著這樣的疑問，我走進浩然所在的工作單位秦皇島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

院子里一大片春花正開得熱烈，映襯得四處充滿生機。前來探視的病人家屬，在一道上了鎖的門外殷殷巴望著。里面的病人，在和煦的陽光下或呆坐，或大聲說笑，或默默行走，或自言自語，或隨著舒緩的音樂舞蹈……身穿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就站在他們中間，不時有病人排著隊被護士帶出病區(qū)到門診樓去做檢查。

“現在是病人的活動時間，眼見的風平浪靜只是表面現象，病睛嚴重的患者隨時會自傷，會突然攻擊醫(yī)護人員，會毆打病友，會因幻視幻聽認為要被人毒害而不斷想逃跑，上一秒還平靜如水，下一秒就可能歇斯底里……必須嚴加看護才能保證病患安全，唯有傾注真情地服務才能獲得病人的信任與依賴，才能幫助他們盡快康復……”臨床三科護士長李美玲說。近年來，我國精神疾病發(fā)病率不斷升高，嚴峻的形勢讓承擔著精神衛(wèi)生、心理衛(wèi)生、重性精神疾病管理、突發(fā)事件心理危機干預等多項公共衛(wèi)生職能的精神病診療機構責任更加重大。中心一直倡導“心系病患，暖心服務”，在管理上始終堅持以先進的醫(yī)療技術武裝人，以高尚的道德情操塑造人，以正能量的文化氛圍鼓舞人。

今年69歲的李大爺，是個無兒無女的孤寡病患，已經在院里住了10多年了。每年臨近過年的時候，他的妹妹會來探望他一次，除此便再沒有人來，一個問候的電話也沒有。老人的心里，有著說不盡的苦楚和孤獨。在中心醫(yī)護團隊里，很多人都記掛著這個孤寂的老人，笑容燦爛的護士長李美玲，有10多年精神病患護理經驗的李愛東，善良暖心的護理新兵龍浩然……他們會看著他不讓他多抽煙，會一遍遍教他將痰吐在衛(wèi)生紙上，會用自己的錢給他買換季的衣服，買生日蛋糕，他們要讓他感覺得到他也有親人惦記著……中心領導檢查工作時，也會握著老人的手輕聲與他說話，幫他整理被子、衣服……老人病情穩(wěn)定時，會一個人坐在那兒默默流淚，因為那時候，他心里最明白。

醫(yī)院也會收治一些流浪的精神病患者，他們大多喪失記憶，說不清自己的姓名、來自哪里，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剌鼻的味道，連病人都會露出嫌棄的眼神。但護士們卻像是對待迷路歸家的孩子，耐心幫其脫掉油黑發(fā)亮的破爛衣服，為他們擦洗身體、理發(fā)、剪指甲、刮胡子……待病情一天天好轉康復出院時，有病人會握著護士的手說聲“謝謝”。對于一位精神病人來說，說出這一聲“謝謝”得有多么艱難！這一聲“謝謝”，常常讓護士的眼里突然進出淚花。

在那些淚光里，新兵龍浩然讀懂了什么是人性之光。這光芒，正是吸引著他快速融入這個團隊的魅力所在。

愛上職業(yè)中的每一個角色

因無陪護病房，中心醫(yī)護人員工作環(huán)境多為封閉式，所有病人的生活起居都要由護士來料理。因此對病人來說，護士有著多重角色，既是醫(yī)療陪護，也是生活保姆；既是情緒發(fā)泄的對象，也是袒露情感的朋友；既是與親人對話的傳聲筒，也是病情的檢測儀……僅僅擁有專業(yè)技能是不夠的，還要有春風化雨般的耐性與愛心，有責任在肩的使命感，有忘我的犧牲精神。在他們的字典里，最高的職業(yè)道德就是把自己融入到每個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里，這也是他們服務的最高境界。在這里，醫(yī)護人員遭到病患襲擊是很尋常的事，盡管做過各種預案，進行過無數次培訓，不可預測的突發(fā)事件仍會發(fā)生。而這個非比尋常的團隊，必然要經受一次又一次的考驗與洗禮。

龍浩然是2014年8月到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工作的，經過崗前培訓后分到了臨床二科。與很多的同齡人一樣，他是家中的獨子，典型的90后。能干得了這份工作嗎？二科的護士長李德海曾心存質疑。有一天，他看到當值的浩然給一位病人喂飯，病人臆想飯里有毒，突然把嘴里嚼得稀碎的飯一口全吐到了浩然的臉上。浩然出去洗了把臉，沒事人似的回來端起碗繼續(xù)給病人喂飯。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李德海，在心里默默為這個小伙兒打了對勾。

在臉上撓幾道血印子，將一把藥全都扔到地上，遇到這些事兒浩然從來不急不惱。衣衫上蹭上屎尿，他會先給病人弄干凈，回頭再去收拾自己。偶然聽到的一句話，讓醫(yī)生王東輝對這個孩子刮目相看——“事總得有人去做吧！誰讓咱身上穿著白大褂呢！”在臨床三科醫(yī)生武業(yè)琛的眼中，浩然就像《超能陸戰(zhàn)隊》里的那個暖心的“大白”。每次給病人做入院檢查時，浩然都會哨悄站在她身后，一旦發(fā)現病人情緒波動，便立刻擋在她的面前耐心安撫病人。晚班要求15分鐘巡視一次病房，因為會有剛入院的病人不睡覺大聲吵鬧，會有人溜到病房外面焦躁地走動，甚至光著身子跑到其他病房去……護士被病人罵一句、踹一腳、打一拳、撓一把、咬一口的事情經常發(fā)生，幾乎每個護士身上都有小傷。他們不僅不能發(fā)火，甚至不能帶一點點的情緒！

“我無怨無悔選擇了這樣一份特別的職業(yè)，讓我看到我的同事們身上那么多值得珍視的品質。我想我已經漸漸愛上了工作中的每一個角色，雖然還不夠出色，但我一直在努力……”浩然說。他慢慢從生命價值的認定之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珍珠在磨礪中生輝

閃亮的珍珠總是要經過痛苦的磨礪，才會慢慢展露蘊藏的光輝。秦皇島市第一醫(yī)院外科手術室內，緊急搶救龍浩然的專家團隊檢查發(fā)現，他的胸、腹部共有4處刀傷，其中一刀差點扎到腹主動脈，另一刀差點扎到下腔靜脈，最致命的一刀是在左下腹，一直扎到后腹壁，造成了小腸貫通傷。多處刀傷導致龍浩然失血達3000多毫升，相當于他身體內所有血液的三分之一……極度疼痛、極度虛弱的浩然，卻還在問：“病人處置好了嗎？”

到手術臺上時，浩然已經面色蒼白，四肢濕冷，處于休克狀態(tài)，生命體征逐漸在減弱，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的親人和同事們默默為他祈禱，從昌黎縣趕來的媽媽眼淚一直都沒有斷……

5個半小時的手術，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終于，好消息傳來，手術成功了！浩然終于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他的英勇和堅強，讓參與救治的主任醫(yī)師們驚嘆，“若晚一分鐘恐怕就不行了！”

手術后的浩然身上插滿了管子，一動也不能動。麻醉藥過勁兒后，疼痛一陣陣襲來，媽媽心疼地握著他的手，淚水一次次涌出來，這個有著20多年護理經驗的老醫(yī)護工作者，突然變得無比脆弱。她的內心百感交集，既為兒子熬過這一關感到慶幸，也為兒子的義舉感到驕傲，更為兒子手術后的恢復充滿憂慮。但讓她驚異的是，這個切菜時劃傷了手都會不停喊疼的帥兒子，受這么重的傷竟然沒喊一聲疼，沒掉一滴眼淚。甚至他在疼痛的間歇會擠出一絲笑容，說：“媽，兒子沒給你丟臉吧？！”

“病人處在發(fā)病的狂躁狀態(tài)，具有危害周邊人群的巨大風險。浩然一直試圖控制他，不給他留出揮刀的時間與空間。當時病人手里的刀子有20多厘米長，如果不是浩然拼死擋住病人，最先受傷害的肯定是他姐姐，我們后面的幾個人也同樣面臨著危險。若掙脫逃出門，后果不堪設想……”李愛東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依然心有余悸。

2月12日，正月十六。浩然的身體在慢慢恢復，人還很虛弱。他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度過了讓他刻骨銘心的24歲生日。

同事們都很想念他，特意錄了一段視頻。“知道你最放不下病人，你的病人都歸我了，放心吧！”“風里雨里，我們在醫(yī)院等你?！薄吧湛鞓罚饶慊貋?！”

看著親切的面龐，聽到熟悉的聲音，傷痛中沒流過一滴眼淚的大男孩哭了。大家的關心讓他溫暖，他也特別想念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們”，他們是他人生理想的引路者，青春成長的見證人！

他沒想到自己的故事會引起那么多的關注，他甚至還沒有準備好，以怎樣的心態(tài)去迎接那些鮮花和掌聲。他含著眼淚說：“我想趕緊回到工作崗位上去，全身心地服務病患，不辱醫(yī)護使命，不負青春年華！”

浩然有時會全神貫注地看著藍天、白云、花草和匆匆來去的行人，他的目光純凈。盡管有時傷口還會隱隱作痛，做事還有些力不從心，但那種鮮活生命又回來了的喜悅，讓他不斷審視著重獲新生的自己。他堅信，青春路上就該留下閃光的足跡，這樣有一天老去再回首時，才有勇氣對自己說——我的青春無悔！

浩然說，他不希望媒體和社會各界更多地關注事件本身和他這個人，他覺得應該關注的是他們所從事的職業(yè)和服務精神，更應該多關注精神病患者這個弱勢群體，因為這個群體真的很可憐。他還說，對傷他的那個病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從來沒有。

在這個男孩的表達之中，我看到了那么多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東西，閃爍的光芒讓我感動。

本來就是這樣的龍浩然

年輕的孩子們，特別是90后，很容易被時代與社會貼上標簽，比如自私、自我、自以為是，比如有沖勁無韌性，有追求無擔當，有勇氣無謀略……而熟悉浩然的人，對他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他們心目中的浩然，就是這樣的浩然！他對生命的尊重，源自正直善良；對弱者的悲憫，源自于責任擔當。他用行動，為秦皇島這座“最具愛心的城市”涂抹上了重重的一筆亮色！

在同學眼中，他是俠義、帥酷的班長；在朋友眼中，他是健康陽光的型男；在同事眼中，他是虛心上進、勇于擔當的“大白”；在病患者眼中，他是暖心善良、脾氣特好的“大個兒”；在家人眼中，他還是那個懂事明禮的“小孩兒”。

他生于醫(yī)護世家，姥姥、姥爺、媽媽都是醫(yī)務工作者。正直善良的父母，給他一副俠肝義膽、古道熱腸。今年已經80歲的姥爺，是有著5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他性格耿直內斂，不事張揚，一生剛正不阿，他教育浩然：

“永遠做一個正直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堅持自己的原則。”姥爺的言傳身教，母親和他都是受益者。工作后，姥爺經常對他講的一句話是：“德才兼?zhèn)?，德是首位。”同學趙彩宏還記得，那是2013年H7N9較為嚴峻的時期，班內有位同學深夜突發(fā)高燒，是浩然背這位同學去的醫(yī)院，并為其墊付了醫(yī)藥費，然后又在醫(yī)院陪護了一晚上。自己的生活費沒了，浩然只好向家里求助，當時還被不知情的媽媽狠狠批評了一頓。雖然是科里年齡最小的，但他做事卻總是沖在前頭，遇到急、難、險更是主動請纓。醫(yī)院的表揚信箱里，經常有患者家屬稱頌這個和氣盡責的“大個子”……

事件背后的故事很普通，但這些真切的、觸動心弦的一枝一葉，亦是構建鮮活英雄形象的血肉與筋骨，更有著撼人心弦的不凡力量。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龍浩然“以身體為盾牌，臨危不懼保護患者家屬”的事跡轟動港城，傳遍四面八方，各級媒體陸續(xù)予以報道，他先后獲得了“秦皇島市優(yōu)秀共青團員”“見義勇為先進個人”“文明秦皇島人標兵”“善行河北·河北好人”“中國好人榜見義勇為好人”等稱號……接踵而來的各種榮譽讓他感動，也讓他不安。他覺得，對年輕的自己來說，這一切太重了！

重嗎？在鮮活的生命面前，這些榮譽不過是對生命原色的禮贊！況且浩然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而是醫(yī)療機構的服務團隊和90后知責善任、勇于擔當的群體！凡人善舉，最能溫暖人的心靈。危難之際的瞬間抉擇是本能，亦是慣性。由“龍浩然精神”引發(fā)的道德討論與精神叩問正在延展開去，在秦皇島勠力創(chuàng)建“全國文明城市”的沖剌階段，他的義舉無疑是對“文明城市”最好的詮釋和注腳。

青春是生命賦予人類的一份高貴的禮物，用生命之火點亮青春的人生。而擲地有聲的青春宣言，終將照徹這個充滿無限希望的時代。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