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寶
《英雄本色2018》正式上映,目前豆瓣的評分5.1,口碑岌岌可危,票房也在印度片《神秘巨星》的攻擊之下,形勢明顯失利。丁晟對吳宇森的致敬,或許不會在商業(yè)上獲得大成功了,引發(fā)的卻是很多不解和吐槽聲。反觀吳宇森此前翻拍的《追捕》,也給自己的盛名留下了尷尬的一筆。再回看前段時間的《奇門遁甲》,縱使徐克與袁和平聯(lián)手,電影也是悲慘大撲街,令不少影迷心碎。這些作死的翻拍吃力不討好,為何名導演和新晉導演都還在前赴后繼地拍呢?
翻拍片頻頻現(xiàn)身,期待還是看熱鬧?
翻拍經(jīng)典IP并不是什么新鮮的議題,在好萊塢也有不少翻拍作品,同樣爭議不斷。從近期國內(nèi)上映的三部作品來看,除了《奇門遁甲》在大眾層面稍有些冷門之外,另外兩部都是知名的經(jīng)典之作。讓吳宇森走上神壇的《英雄本色》和首部在“文革”后登陸中國的外國電影《追捕》,都背負著巨大的時代光環(huán),有著強大的影迷基礎。丁晟拍了吳宇森的《英雄本色》,吳宇森拍了佐藤純彌的《追捕》,而袁和平則是把自己的《奇門遁甲》重新造了一個新的故事,還拉來了徐克作為監(jiān)制,得到的結(jié)果卻都不盡如人意。
2017年還有不少引發(fā)討論的翻拍作品,蘇有朋繼《左耳》后的第二部導演作拍的是東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獻身》,有好文本的基礎,也有日版電影的珠玉在前;黃磊作為導演的處女作,翻拍了山田洋次的《家族之苦》(改名為《麻煩家族》),也都落得個“本土化不成功,只是拙劣模仿”的評價。
不僅是口碑上的質(zhì)疑,在票房上,這些翻拍作也沒有特別亮眼的成績。在徐克和袁和平的吆喝之下,《奇門遁甲》止步3億,和同檔期的《芳華》相比,遜色不少;吳宇森的《追捕》只拿到了1億多的票房,堪稱滑鐵盧;最慘的要屬黃磊的《麻煩家族》,只拿到了3233萬的票房,是一次很大的失利。相對來說成績較好的是蘇有朋的《嫌疑人X的獻身》,獲得了4億票房。而目前上映不久的《英雄本色2018》上映4天票房5000萬,并且正在面臨排片量減少的險境,未來的票房不容樂觀。即使導演丁晟在社交網(wǎng)絡發(fā)文回應了這些尷尬,也不能掩蓋這部電影所展現(xiàn)的平庸。
經(jīng)典的電影IP有著天然的好故事好文本、知名度高、觀眾基礎大的商業(yè)屬性,對于很多電影投資者/制作者來說,翻拍知名作品(特別是邀請名導和名演員加入)比原創(chuàng)一個故事或許會更加安全一點,要知道就連《英雄本色》都還有20世紀60年代的版本。更何況,這些經(jīng)典作品本身就還有在商業(yè)上再挖掘的可能性。吳宇森的《英雄本色》曾經(jīng)在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作為4K修復電影而重新上映,引發(fā)了影迷集體懷舊。而該片在2017年11月份的影線重映時,卻在票房上十分慘淡。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不能妨礙該片要被翻拍成現(xiàn)代版的討論度飆高。至少對于部分觀眾來說,丁晟的《解救吾先生》其實證明了他是一個不錯的導演,他之前拍的《警察故事2013》已經(jīng)積累了把經(jīng)典IP用現(xiàn)代故事演繹的經(jīng)驗。
再加上,從營銷的角度來說,一部經(jīng)典IP的新版,有太多可以在宣傳上大做文章的事。如果新版中還有知名導演、流量演員的加盟,那就更好了——《奇門遁甲》除了徐克的坐鎮(zhèn),還有周冬雨倪妮和大鵬的加盟;《英雄本色2018》把王凱、王大陸和馬天宇組成了新的三人組合;吳宇森拍《追捕》,本身就是一件備受關注的事。從受眾的情懷層面,營銷也可以大肆侵入,周潤發(fā)的小馬哥是再經(jīng)典不過的銀幕形象、高倉健的杜丘也是一代人的男神,他們的角色經(jīng)過重新的演繹,會出現(xiàn)大量的討論和爭議都能提高電影話題的熱度。
從創(chuàng)作者出發(fā),把一部經(jīng)典IP用現(xiàn)代故事重新包裝,不僅僅是出于致敬的私心,也是想通過作品證明自己實力的野心。吳宇森在《追捕》之前完成了壯闊的史詩大片《太平輪》卻在口碑和票房上沒有得到預期的成功,他就在《追捕》里回歸了自己擅長的動作片,希望可以借此扳回一城。丁晟拍完了《解救吾先生》后聲名大噪,對于挑戰(zhàn)《英雄本色》他甚至可以再借此一戰(zhàn)成名。而對于新晉導演來說,翻拍經(jīng)典也不失為好的選擇,因為有好的故事作基底,至少不會太過冒險。蘇有朋挑戰(zhàn)《嫌疑人》,黃磊翻拍《家族之苦》,都是看中了這些作品跟自己結(jié)合將會產(chǎn)生的火花。而袁和平(和袁家班)的《奇門遁甲》算是他執(zhí)導的電影中口碑最好的一部,重新開發(fā)這個IP當然是當作寶貴的財富再挖掘,雖然他之前已經(jīng)把《臥虎藏龍2》給搞砸了?;蛟S對于這些導演比較好的一方面是,如果挑戰(zhàn)成功,當可以引以為傲,即使是失敗,也會有借口稱前作過于經(jīng)典了。
事實上,吳宇森拍新版的《追捕》,徐克和袁和平再做出一部全新的《奇門遁甲》,是有著很高可看性的,但無奈影片的質(zhì)量真的讓人擔心這些名匠是不是真的老了。翻拍經(jīng)典的困難在于,你是要重新再說一個故事,還是找來全新的演員將這個故事原樣再演一遍,前者對于編劇的功底要求很高,后者雖然安全但是實則沒有意義,且故事久遠的前提下并不合理。所以當新版的故事讓人感覺不適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本土化轉(zhuǎn)化失敗以及時代語境轉(zhuǎn)換別扭的問題。
比如《英雄本色》的拍攝背景,當時吳宇森、周潤發(fā)、狄龍失落影壇,彼時的張國榮急需一部電影證明其實力。這種放手一搏的心態(tài)下,《英雄本色》是這些人心態(tài)的真實體現(xiàn),也切合了當時的時代背景,對于英雄和兄弟情的刻畫給出了時代的注解。反觀新版,黑幫不復存在,他們做的是走私(毒品)犯罪的買賣,兄弟情動不動掛在嘴邊卻得不到觀眾的共鳴。再看《追捕》,當時的日本社會正受著嚴重的恐怖主義困擾,對精神藥物控制人的刻畫可以結(jié)合時代來剖析具有很深刻的意義和政治隱喻。而放到現(xiàn)代版本,除了在動作場面上加強了緊張刺激和凌厲的剪輯之外,脫離了時代語境卻給不出新的注解,就讓整個故事和人物十分不合理。endprint
事實上,原作的經(jīng)典程度也會限制新作的改編局限性,在不做原樣復制的情況下,如何說好一個新的故事,更加考驗創(chuàng)作者的功力。從挑選演員的角度來看,也很難討喜,比如《英雄本色2018》在對故事不做大改動的前提下,拿王凱、王大陸和馬天宇去對標狄龍、周潤發(fā)和張國榮,未免太殘酷了一些。即便吳宇森在《追捕》上對故事進行了較大的改動,想做成個人特色鮮明的動作懸疑片,比如修改了人物職業(yè)背景,新加入了一些角色,卻反而將這個故事扯出更多bug,使得人物動機都不太成立。袁和平的《奇門遁甲》更是整個更新了故事,使之脫離原著成為真正的新作,然而在最受關注的想象力和特效方面,卻不盡如人意,我們期待看到的東方奇幻生生成了大亂燉的“神奇聯(lián)盟”超級英雄組合。
另一方面,正是因為借著原作的經(jīng)典,新版的翻拍有很多地方都得有致敬的意味,曾經(jīng)的經(jīng)典之處一定要得到還原。于是,過于迷信原作的成功橋段不一定能討好觀眾,反而可能讓翻拍作顯得尷尬無比。比較災難的就是《英雄本色2018》,除了密集到令人崩潰的主題曲《當年情》不斷被消費之外,丁晟將兩場經(jīng)典場面作了還原,一場是小馬哥的復仇,一場是最后的碼頭槍戰(zhàn)。如果說前一場還算中規(guī)中矩的話,那么最后的槍戰(zhàn)一直等到警察的到來才平息(而且是大團圓的結(jié)局)就消彌掉了原版那段的意義了。再說《追捕》,電影一開場就以張涵予和河智苑的一場關于老電影的“尬聊”來致敬原作,而那句“融化在藍天里”也再找不到合適的場合出現(xiàn)了,張涵予和福山雅治沒能留下太多人物魅力,只剩下“笑?!卑坐澓蜋C械化的“變種人”。
聽說《羅拉快跑》和《忠犬八公》都將翻拍成中國版,這樣的消息其實讓人有些哭笑不得。隨著越來越多的經(jīng)典名作在本土化翻拍后落得尷尬的境地,觀眾對于翻拍作開始警惕起來,即便是名導掌鏡,也很有可能“侮辱了經(jīng)典”。在這過程中,吳宇森失敗了,徐克失敗了,還要看到多少大佬“打臉”才會對翻拍這件事清醒:經(jīng)典這個東西,你碰了它,就要承擔被它反噬的風險,請你們愛惜自己的羽毛!同時,翻拍作品的大面積失敗,也提醒了我們,業(yè)內(nèi)的編劇團隊人才稀缺,在有限的故事架構(gòu)里講好一個新故事,考驗的是創(chuàng)作者的功力。你看前兩年以IP出了多少爛片?在這個仍顯浮躁的電影圈,好的講故事的人,太少了。而如今,觀眾要的更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