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句尾“好嗎”的表達功能及語用功能

陳柏竹

摘要：在現代漢語口語中，“好嗎”經常作為附加疑問形式出現在陳述性語氣的祈使句之后表示“尋求允可”。隨著對附加疑問形式的深入探討，位于句尾的疑問語氣“好嗎”逐漸成為了具有表“提請注意”功能的情態(tài)話語標記。本文對句尾附加疑問形式“好嗎”的表達功能進行分類，并根據不同表達功能對比其語用功能。

關鍵詞：好嗎 權勢關系 附加疑問 情態(tài)話語標記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23-0077-02

一、“好嗎”的表達功能

學界時俊雖對現代漢語疑問語氣詞的數量和種類有不同看法，但“嗎”是幾乎所有學者都認同的疑問語氣詞。我們將“好”與疑問語氣詞“嗎”結合在一起進行研究。

“好嗎”位于句尾分為兩類。第一類“好嗎”是位于陳述性語氣的祈使句之后，表示附加疑問。這一類的“好嗎”我們可以將其看作疑問標記語，標位“好嗎1”；第二類的“好嗎”位于斷定性話語之后，不再表示疑問語氣，而表示“提請注意”，我們將其標為“好嗎2”。

在現代漢語交際中，“好嗎1”最常出現在句尾表示附加疑問，因此我們將“好嗎1”視為疑問標記語。例如：

（1）咱們今天中午不吃飯了。

（2）咱們今天中午不吃飯了，好嗎？

“好嗎1”作為附加疑問形式，具有引導功能。（2）在（1）的基礎上加了“好嗎1”，因此（2）是說話人在向聽話人尋求意見，希望聽話人能對“今天中午不吃飯了”進行肯定性回答。因此我們可以認為位于句尾的“好嗎1”表示疑問語氣，具有“尋求允可”的功能。

但是隨著對疑問句形式的討論逐漸深入，我們發(fā)現有這樣的句子出現。

（3） 甲：怎么你老抓著人家不放啊，別欺負人嘛！

乙：我哪有欺負？根本是他在欺負我！

（4） 甲：怎么你老抓著人家不放啊，別欺負人嘛！

乙：我哪有欺負？根本是他在欺負我好嗎！

（4）只是在（3）句尾添加了“好嗎”，但是（4）中的“好嗎”已經不再表示附加疑問，而是表達說話人的強烈的主觀色彩。位于句尾表疑問的“好嗎1”逐漸從“尋求允可”發(fā)展成了具有情態(tài)意義的話語標記?！昂脝?”這個用法被越來越多的人所使用，表現出了很強的生命力。

二、語用功能

（一）“好嗎”的情態(tài)化過程

“好嗎1”作為疑問標記語，它的作用是對聽話人作出提問并期待得到聽話人的肯定性回答。如例（2）中，當說話人表達“咱們今天中午不吃飯了”后加上“好嗎”，他希望得到的是聽話人同意今天中午不吃飯了的答案，也可能會得到聽話人不支持說話人意見一定要吃飯的答案。所以當句中出現表尋求允可的這類“好嗎”時，我們可以用“好”或是“不好”來回答說話人提出的問題。但是在例（4）中，當說話人闡述完“我沒有欺負他，是他在欺負我”之后加上“好嗎”，這時說話人的“好嗎”不再是對聽話人進行提問，而是表達自己的主觀不滿情緒。他再不需要聽話人再對他的闡述進行回答，因為說話人所闡述之事是聽話人本應該知道，說話人是想提醒聽話人應該分辨出是誰在欺負誰。

因此我們可以發(fā)現，“好嗎1”出現在句尾時表示疑問語氣時，聽話人可以對說話人所闡述之事進行“好”或是“不好”的回答。但是當“好嗎2”用于句尾時，“好嗎1”的疑問語氣逐漸減弱，信息探尋功能消失，對相應的答語信息量的期待值接近于零。說話人不再需要得到聽話人的肯定或是否定回答，而是提醒聽話人應該注意某一客觀事實，以此來委婉表達自己的不滿，為說話人自己進行辯駁。因此我們說“好嗎2”發(fā)展成了句尾情態(tài)話語標記。

（二）“好嗎”在話輪中的作用

在現代漢語口語中，“好嗎1”出現在句尾時，可以和前面的陳述性祈使句表達完整的語義。如（2）中，說話人表達“我們今天中午不吃飯了，好嗎？”，這句話可以發(fā)生在一定的語境之中，也可以單獨存在。即使單獨發(fā)生，我們也能清晰地明白說話人表達的意思和預估聽話人即將作出的回答。而表提請注意的“好嗎2”是無法脫離語境的，只有結合語境，才能準確地理解“好嗎2”所在句子的句意。如：

（5）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6）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好嗎。

根據我們對（6）句意的理解，在說話人表達此句之前，聽話人與說話人一定曾經就“這件事”進行過探討，而且一定是聽話人對說話人又一次提起“這件事”。這就是“好嗎2”在這個語境中的前情提要。但是如果我們將（6）單獨使用，那么這句話一定是不完整的，因為我們沒有在（6）中得知“這件事”是什么事，聽說雙方什么時候討論過“這件事”等一些問題?！昂脝?”不僅要依賴于一定的語境存在，而且“好嗎2”多出現在回應話輪中。如（6）中，在說話人認為之前已經和聽話人討論過了此事的前提下，聽話人又一次提起，針對聽話人的表述，說話人為了反駁聽話人，提醒聽話人注意他們之前已經就“這件事”進行過討論，因此才說出“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好嗎”。因此我們說表提請注意的“好嗎2”在語篇中處于回應話輪的位置。而“好嗎1”位于陳述性語氣的祈使句句尾，往往說話人會得到聽話人給出的回答，因此“好嗎1”具有引起話輪的功能。

（三）“好嗎”聽說雙方的權勢關系

Brown&Gilman;（1960）[1]指出，“人們之間的‘權勢關系主要是通過地位來顯示的，只要交際一方在年齡、輩分、資格、財富、地位、力量等方面優(yōu)于另一方，就是對另一方有‘權勢?！闭勗捴械臋鄤蓐P系體現在對于話題的控制，即談話雙方在話輪轉換中的地位。權勢關系中控制話題的是強勢方，而弱勢方則跟隨強勢方的話語進行補充。在“好嗎1”的使用中，強勢方和弱勢方需要視情況而判定。我們說“好嗎1”作為附加問句，是希望通過“好嗎1”的疑問語氣來引導聽話人給出肯定回答的。但是在實際談話中，如果聽話人的權勢強于說話人，那么聽話人可能會不顧說話人“好嗎1”給他帶來的肯定性引導，聽話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隨意進行回答，而說話人作為弱勢一方也不得不接受聽話人給出的回答。如：

（2）咱們今天中午不吃飯了，好嗎？

當聽話人與說話人權勢關系相當時，說話人句中的“好嗎1”作為附加問句是引導聽話人作出“好，我們今天中午不吃飯”的答案的。但是如果聽話人的權勢高于說話人，那么聽話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回答“好，咱們今天中午不吃飯”或者是“不，咱們今天中午必須吃飯”。而“好嗎2”在實際言語交際活動多發(fā)生在權勢相當的兩個人之間。我們可以發(fā)現（4）中，甲是展開話輪的那個人，而乙針對甲的話進行辯駁。就兩人在言語交際中的權勢量而言，相對于甲，乙似乎是那個更了解情況的人。甲在表述客觀事實時自認為是正確的，而乙似乎比甲更加知情。因此我們可以判定，在這種情況下，乙的話語權勢量高于甲，因為乙的表述往往是更接近客觀事實的。

（四）“好嗎”對語氣的影響

表尋求允可和“好嗎1”和表提請注意的“好嗎2”在句尾都有緩解語氣的功能。孫汝建[2]認為“是非問句的句尾‘嗎的使用會對句子的語氣有影響?！币裕?）（2）為例，（2）因為句尾有“好嗎1”，所以表達的語氣由（1）表達的今天中午不可以吃飯了這種較強硬的陳述性語氣轉換成了（2）表達的對聽話人的帶有肯定性引導的詢問。（1）中的聽話人是不得不接受說話人的要求。而（2）中聽話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回答。因此，我們說“好嗎1”作為附加疑問形式對語氣有緩解作用。

例（3）中說話人沒有使用“好嗎2”，雖然在闡述“是他在欺負我”這個事實，但是這種直接反駁的方式包含有說話人極強的主觀不滿情緒，語氣強硬，聽話人不容易接受，損害了聽話人的面子。而（4）中“好嗎2”的出現就緩解了說話人的強烈不滿，使原本的強硬語氣有所緩和。在（4）中，說話人是通過使用“好嗎2”在提醒聽話人注意“是他在欺負我”的事實，以此來否定聽話人所認為的“我在欺負他”。因此我們可以說，通過使用“好嗎2”可以提醒聽話人注意某一客觀事實，以此來否定聽話人的表達，最終達到為說話人自己辯駁的作用，而并非直接否定聽話人的話語。相對于沒有“好嗎2”的反駁，“好嗎2”弱化了其所在小句的強硬語氣。

“好嗎”本就是一種附加問形式，疑問形式會讓聽話人覺得自己有相對比較大的話語主動權，所以當“好嗎”位于句尾時，句子的語氣相對緩和，禮貌度相對較高。說話人不僅照顧到了聽話人的面子，也使聽話人容易接受。

三、結語

“好嗎”位于句尾有尋求允可和提請注意兩種功能。

當“好嗎”作為附加疑問形式位于句尾表達尋求允可時，具有開始話輪的功能。聽話人需要對說話人的闡述進行回答，我們也可以根據聽話人的回答來分析兩者在話語中的權勢關系?！昂脝帷弊鳛楦郊右蓡栃问?，具有緩解語氣的作用。

當“好嗎”位于句尾表示提請注意時，不僅需要依賴于一定的語境而存在，而且說話人對聽話人答語信息量的期待幾乎為零，聽話人無需進行回答。因為相對于聽話人，說話人更了解情況，在話語中屬于強勢方?！昂脝帷痹诒硎咎嵴堊⒁鈺r，遵循禮貌原則，不僅對聽話人的闡述進行辯駁，同時也使語氣相對委婉，更易于聽話人接受。

參考文獻：

[1]Brown，R，Gilman，A.The pronouns of power and solidarity[J].American Anthroploist，1960（46）.

[2]孫汝建.句末語氣詞的四種語用功能[J].南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6）.

責任編輯：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