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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布禮

      2018-03-01 18:27:25周建新
      民族文學(xué)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太爺二奶二爺

      周建新(滿族)

      相對于國家的風(fēng)云突變,公元1927年仲春,遼西走廊的羊安堡,格外寧靜。雞鳴狗吠聲中,天地一片氤氳,人們荷犁趕牛,頂著清晨的蟄氣,奔向各自的田地,播種一年的希望。唯獨我二太爺家,擱下春耕,前院后院忙得團團轉(zhuǎn),二太奶臨盆了,周家即將添人進(jìn)口,滿村子找接生婆。

      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娘胎里就會折磨人,不是難產(chǎn),卻生了半天一宿,直到太陽冒頭,他才露出頭來。接生婆說,這孩子,不肯用勁兒,總是讓他媽白費勁兒。別人家的婆娘生完孩子,喜笑顏開,唯獨二太奶,哭成淚人。從懷上到生產(chǎn),折磨得她死去活來,若是憋死他媽他不死,肯定不出來。

      這就是我要寫的二爺。

      周家按家族排序,二爺雖是二太爺家的長子,也要排到我爺爺?shù)暮筮叀?/p>

      二太奶并不怎么待見她的獨生子,她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沒受過委屈,遭受這般折磨,得了產(chǎn)后憂郁癥,罵他,出來也不是好餅,周家人就是劣種。

      二太爺不敢還嘴,孩子確實不爭氣,兩歲了,除了睡覺和吃奶,沒停過號哭,嗓門大得讓全村都不消停。二太奶到廟里燒的香,疊加在一起,能頂?shù)皆铝亮?,菩薩也沒幫她治好夜哭郎。按常理,鄉(xiāng)下的孩子,斷完奶就是野孩子,跟大一點兒的孩子摸爬滾打,咋長高的,爹媽都糊涂著呢。

      可是二爺卻不是,兩歲也斷不了奶,走不出二里路,腳一軟,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哭得淚水能做成個小泥人。周家人稀,有點兒慣孩子,不走就抱著吧。

      為此,村人給二爺起名,周不里。二太奶居然接受了,孩子就這副德行,賤名好養(yǎng)活。

      二爺哭的毛病是奶奶治好的。那時,二爺已經(jīng)七歲,別人家的孩子,這么大,該娶媳婦了。我爺爺就是十歲娶的我奶奶,奶奶家是破落的旗人,大我爺爺五歲,生著副大腳板,走起路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

      奶奶最看不慣二爺天天哭哭咧咧,曾直言不諱地問二太爺,你們家孩子哭得全村鴨不歸巢,鵝不下蛋,雞不上架,牛不生犢,雞飛狗跳的,扔出去喂狼算了。二太爺直眉瞪眼瞅著奶奶,那是人家的獨根苗呀,你當(dāng)嫂子的咋能這么說話?太爺爺忙打圓場,旗人家脾氣臭,以為還在大清呢。

      那是盛夏的下午,二爺和樹上的蟬一樣,“咧咧”地叫個沒完,叫得人心煩意亂。二爺哭的目的,是讓奶奶背他走。趴在了奶奶背上,還在哭,嗔奶奶背他晚了。走到南河洼,奶奶一時性起,喊了聲叫你哭,猛地將二爺甩到河里。

      河水不深,可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就不淺了,二爺不會游泳,灌了一肚子水,沖到淺灘上,呱呱地吐了小半天。奶奶居然不顧他的死活,連瞅都不瞅他,揚長而去。

      從此,二爺不哭了,即使想哭,一提奶奶,嚇得馬上憋回去。原以為受此一嚇,他會對奶奶恨之入骨,沒想到,卻成了奶奶的跟屁蟲,弄得奶奶好生愧疚。

      不管怎么說,附在二爺身上的夜哭郎,被奶奶嚇跑了。二太爺沒有怪罪奶奶。

      十歲了,二爺手不能拎,肩不能挑。村里頭,哪怕是高門大戶的孩子,都頂上半個勞動力,播種鏟地拔草間苗秋收樣樣不少,起糞掃院擔(dān)水劈柴煮飯宗宗不差,可二太爺家還養(yǎng)著秧子貨。怎么辦?哥倆一商量,念書吧,除了念書人,不干活就是菜貨,笑柄。

      進(jìn)村里的私塾,也是半工半讀,識字算術(shù)而已,少不得干農(nóng)活兒,只好舍下滿洲票子,干脆送二爺?shù)娇h城官辦的學(xué)堂,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上學(xué)。這筆錢,是哥倆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賺來的,掏出去,真舍不得,可二太爺就這根獨苗,不這樣,又能怎樣?

      于是,二爺背起書包,進(jìn)了縣城的國民初小。周家雖說不算富裕,也夠得上殷實,何況是兩家供一個孩子。

      縣城的學(xué)堂,有頭有臉的人家才上得起,買賣人都舍不得這份錢,學(xué)堂便成了官宦子弟和日本孩子的天堂。官宦子弟學(xué)日語,日本孩子學(xué)漢語,農(nóng)家子弟只有二爺一人,二爺便成了孩子們嘲諷的對象。不知誰聽到了二爺名字的來歷,官宦子弟學(xué)著二爺?shù)臉幼?,走著走著腳一軟,坐在地上大哭,然后一齊喊,周不里。

      二爺很自尊,想改自己的名字,學(xué)校不允許。有一天,二爺忽然靈機一動,把自己的名字寫成了周布禮,寓意自己像傳教士般威嚴(yán)。教他的老師是基督教徒,當(dāng)然高興了,接受了二爺同音不同字的名字。

      可僅僅改個名字,卻改變不了二爺?shù)纳矸荨H毡竞⒆舆€好些,待“滿洲國”的人都一樣,沒有尊卑貴賤之分,骨子里所有中國人都瞧不起。日本孩子怎么想官宦子弟并不在乎,人家高高在上,等級觀念在他們幼小的心靈里已經(jīng)扎根,他們依然天天嘲笑二爺,鄙視二爺出身低賤,不肯與其為伍。

      反正二爺也不喜歡他們,就往日本孩子堆里鉆。畢竟不是日本人,二爺?shù)娜毡驹挄r常說得驢唇不對馬嘴,弄得人家也嫌他。

      二爺真的學(xué)起了古人,頭懸梁,錐刺股,大腿扎腫了,夢里都在說日本話,直至和日本孩子玩耍時,分不出彼此。

      不管二爺日語說得多么好,老師怎么夸他,官宦子弟們依舊瞧不起他,他們?nèi)照Z學(xué)得吊兒郎當(dāng),學(xué)了好幾年,除了花樣翻新的罵人話,真正會話時,還是稀里糊涂。二爺想改變身份,可怎么改,也改變不了他爹的身份,二太爺依舊是鄉(xiāng)下人,當(dāng)不成縣長、科長。

      聰明的二爺想到了我奶奶,官宦子弟身份再高,也是漢人,哪有旗人吃得開呀,一個科長抵不上半個旗人,為何不把民族身份改成滿族?

      民族身份可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日本人、滿族人、漢人,那是不同等級的三類人,享受著不同的國民待遇,學(xué)校不同意,說他胡鬧。

      二爺求奶奶幫忙,奶奶最講義氣,大腳往校長的桌子上一踩,告訴校長,周布禮是我從娘家?guī)淼牡艿埽^繼給了二叔家,是旗人之后。

      校長是個老旗人,頑固不化,決不變通。倒是一個日本孩子的爹,當(dāng)著“滿洲國”興城縣副縣長,比較開通,為二爺開了綠燈,因為在他眼里,漢人滿人都是一類人,亡國奴罷了,最好都變成日本人,以后就省心了。

      就這樣,二爺成了正藍(lán)旗,在學(xué)校里挺直了腰桿,甚至揚言自己是皇親國戚。校長瞧不起二爺,老師卻高看二爺一眼,以為周家和日本人有啥關(guān)系,可官宦子弟不認(rèn)可,一同罵他偽滿。這下可惹禍了,“偽滿”兩個字當(dāng)時是禁詞,要進(jìn)監(jiān)獄的,就像大清時的“清風(fēng)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幸好他們家庭顯赫,免了牢獄之災(zāi),卻被家長打得鼻青臉腫。endprint

      當(dāng)然,官宦子弟們也想讓二爺鼻青臉腫一回,可二爺不給他們機會了,發(fā)憤讀書,各科成績遙遙領(lǐng)先,尤其是日語,和日本孩子難分伯仲。因此,二爺連連獲得跳級,腰桿一直挺到考上了偽滿國高,淘汰了所有官宦子弟。

      二爺一生引以為豪的是,在念偽滿國高時,打了警察的嘴巴,“啪啪”響。

      那天,一個鄉(xiāng)下人在縣城的南關(guān)搭個土爐子,邊烤地瓜,邊往外賣。警察過來了,讓鄉(xiāng)下人把土爐子扒了。土爐子炭火正旺,沒法扒,鄉(xiāng)下人央求警察,饒過他一回,等爐火滅了,扒了就走,永不回來。

      警察不許,拿著警棍,沒頭沒腦地抽鄉(xiāng)下人。二爺看不過,伸手打開了警察的嘴巴,隨口還罵了幾句日本話。沒想到警察聽懂了,看著二爺穿著小翻領(lǐng)的學(xué)生服,胸前戴著興城縣國民高級中學(xué)的?;眨Υ蛄⒄炊Y。

      見到國高學(xué)生,警察要敬禮,這是縣長規(guī)定的。那時,全縣就一所國高,學(xué)生加在一起不足百人,金貴著呢。

      太平洋戰(zhàn)爭吃緊,上邊一道接一道的命令傳來,縣政府忙得不可開交,需要把大量的日文翻譯給普通百姓。等不得二爺國高畢業(yè),縣政府就把二爺接走了,給縣長和日本副縣長同時當(dāng)秘書。

      日本副縣長是二爺同學(xué)的爹,也是給二爺改成滿族的那個人,天天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前,一步不動,不怒自威,就算槍斃人,也不多說一句話,拿出紅毛筆,在名字上劃個“√”號,哪怕是局長科長,也得見閻王??h長對日本副縣長恭恭敬敬,言聽計從,不敢有半點違拗。日本副縣長權(quán)大得可以先斬后奏,甚至可以槍斃管他的縣長。

      縣府的人嚇得鴉雀無聲,終日忙碌,見日本副縣長時,頭都不敢抬。

      沒人知道日本副縣長在戰(zhàn)場上斷了一條腿,無論冬夏,天不亮,他就拖著假肢,走到辦公室,天黑了才回家,一整天坐在寬大的辦公桌里,不喝水,也不吃東西,恐怕人知道他是個瘸腿縣長。日本副縣長還有一個壞毛病,一句漢語也不學(xué),全讓二爺當(dāng)翻譯。

      于是,二爺便成了日本副縣長的影子,天天替日本副縣長發(fā)號施令,就連會說幾句日語的縣長,也得高看二爺一眼。因為日本副縣長拒絕和縣長商量事兒,有什么事兒都靠二爺書面或者口頭傳達(dá)。

      有一次日本副縣長壞了肚子,急得實在忍受不了,第一次允許有人進(jìn)入他的辦公桌里,抱著他的腰幫他完成了一次解大手。事后,二爺對天發(fā)誓,若是泄露秘密,天誅地滅。

      那幾年,日本人出了很多幺蛾子,繁多的賦稅徭役,都冠上了共榮圣戰(zhàn)等好聽的名字,其實都圍繞著三個字:錢,糧,人。商人小販出錢,地主富農(nóng)出糧,莊戶人家出人,割韭菜一般,一遍接一遍地要,歸根結(jié)底,最終都是要命。

      別的村子怎樣,不好說,羊安堡地主家沒余糧了,商販家沒本錢了,莊戶人家被抓到烏奴爾當(dāng)勞工,一個也沒回來。絲毫沒損的,只有我們家,二爺給日滿二個縣長當(dāng)秘書,當(dāng)然左右逢源了。

      錢沒了,糧沒了,人不還在嗎?那就去當(dāng)勞工。商人地主嚇壞了,把誰抓走,誰家就有可能斷子絕孫,有點家底的,就花錢雇人,雇窮得活不起的人家出勞工。底兒薄的人家,攢了一輩子攢了一條小金魚(金條),塞給我二爺,讓我二爺說情,說得了肺癆,傳染人,不敢出門。

      二爺確實火了兩年多,二太爺家的門檻都快踢平了。他救了不少人家,也坑了不少人家,羊安堡就有好幾家納不出糧,交不起錢,求不了人情,最后出了勞工,弄成了關(guān)門閉戶,祖墳塌了都沒人填土。

      可是,好景不長,“八一五”光復(fù),才十八歲的二爺,就被八路軍定成了漢奸,牢獄之災(zāi)是免不掉的,有可能還會被槍斃。二太爺救子心切,以為共產(chǎn)黨也和偽滿縣政府一樣,雁過拔毛,找到八路軍駐興城辦事處主任的住所,跪在那里,掏出好幾條小黃魚,乞求饒過二爺。沉甸甸的小黃魚,不但沒救下二爺,反倒成了證據(jù),罪不可赦了。

      主任一拍桌子,讓二太爺回去準(zhǔn)備棺材,明天就槍斃。

      二太爺后悔死了,根本沒想棺材的事兒,奔到周家祠堂,跪下就哭,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對不起祖宗,枉費了半生的心血,卻把自己弄成了絕戶,還落個漢奸家屬的惡名。到了早晨,人們才發(fā)現(xiàn),二太爺哭死在了祠堂,二太奶看到二太爺?shù)氖w,居然也氣絕身亡。我爺爺給二爺準(zhǔn)備的棺材,二爺沒用上,倒是盛殮了二太爺和二太奶。

      沒想到,天一亮,所有的事情都變了,槍斃二爺?shù)氖虑辄S了。葫蘆島那邊日俘日僑大遣返,上百萬人呢,翻譯奇缺,二爺便撿了一條命。當(dāng)然,幫助二爺撿回命的,還是那個日本副縣長,把一座秘密彈藥庫的位置指點給了八路軍,只是附帶兩個條件,第一批被遣返回日本,讓周布禮背著他去葫蘆島。武器是八路軍最需要的,二爺受寬大也在情理之中了。

      可惜了二太爺兩口子,把自己孬糟死了,二爺卻沒事兒了。

      爹媽死了,二爺不后悔,誰讓他們沒有一點兒承受力呢,熬過了天亮,啥事都沒有了。他后悔一輩子的事情是,寬大了,跟著共產(chǎn)黨走就好了,別去大遣返那兒當(dāng)翻譯。四十歲后,他再也不這么說了,漢奸這帽子,這輩子戴定了,改成滿族也叫漢奸。

      二爺?shù)诙伪粯寯?,是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二年?/p>

      那年開始鎮(zhèn)壓反革命,漢奸二爺首當(dāng)其沖,羅列了一大堆罪名,偽滿縣長跑到了臺灣,日本副縣長被遣送回國,壞事是他們干的,卻由二爺背了黑鍋,小黃魚就是鐵證。被抓起來時,二爺還狡辯一句,我是滿族,不是漢奸。狡辯的結(jié)果,又被一陣毒打,滿族漢族都是中國人,還想分裂國家。

      沒多久,宣判下來了,死刑。二爺被五花大綁,捆在大馬車上,背上插個箭頭形的大白牌子,牌子上寫著二爺?shù)拿种懿级Y,名字上打著紅×。游完街后,拉到了縣城外的西河套,準(zhǔn)備執(zhí)行。

      爺爺又一次準(zhǔn)備好了棺材,等在刑場邊上。壽衣不用做了,送進(jìn)死牢里的黑棉褲黑棉襖就穿在二爺?shù)纳砩夏兀枰獪?zhǔn)備的是些舊棉花,據(jù)說槍斃的人把腦袋打開了瓢,血和腦漿把臉都糊住了,想擦干凈,二斤棉花都不夠。再有,腦袋被子彈掏出的大洞,還得靠棉花填。

      大馬車把二爺拉進(jìn)刑場,爺爺長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奶奶也掉著眼淚,知道這孩子這么個死法,不如當(dāng)初在河里淹死算了。爺爺?shù)闪四棠桃谎?,好歹也讓二爺活到了成年。endprint

      眼看著槍都舉在了二爺?shù)哪X后,有一輛吉普車急匆匆闖進(jìn)刑場,高喊槍下留人。爺爺以為看錯了,揉了揉眼睛,確實是有一輛吉普車揚著塵土,有個人在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一路高聲呼喊。

      爺爺一直以為,開著吉普車闖刑場的人,一定和二爺有過生死之交,否則誰會劫法場?事實上,二爺和這個人素昧平生。闖刑場的人是縣拖拉機廠的廠長,官不大,級別卻不小,副師級,強烈要求轉(zhuǎn)業(yè),就是想多造拖拉機,為國家開荒種地。

      拖拉機廠是日本人建的,設(shè)備生產(chǎn)工藝都是日本的,當(dāng)然那些資料和圖紙也都是日文?;謴?fù)生產(chǎn)沒多久,本想大干社會主義,生產(chǎn)第一輛拖拉機就卡殼了,那些日文雖然夾雜著許多漢字,技術(shù)員卻看不懂。

      于是,廠長擅自闖進(jìn)刑場,救下了二爺。

      二爺進(jìn)拖拉機廠時,跟著兩名戰(zhàn)士,主要是看管,防止二爺跑了。當(dāng)然,二爺也是一身軍裝,只是沒有領(lǐng)章帽徽。二爺沒想冒充軍人,但總不能穿著囚衣進(jìn)工廠吧。扒下衣服,沒有別的衣服可穿,廠長就弄了套舊軍裝,權(quán)當(dāng)救急。

      翻譯那些資料,二爺特別用心,一些技術(shù)用語,也很快弄明白了。二爺很清楚,想活下去,就得拼命地干,廠長稍不順心,還會送他到刑場。沒多久,新中國第一輛拖拉機冒著黑煙開始替牛馬耕田了。二爺立了大功,得到了獎賞,成功地躲過了槍口。

      當(dāng)然,廠長為此也費盡了心血,假如二爺真是罪大惡極,早晚也躲不過那?!盎ㄉ住薄S長翻閱了大量日偽資料,一一排除了二爺?shù)淖镄校m說二爺導(dǎo)致許多人家破人亡,卻不是主觀故意,也沒有直接的民恨和血債,屬于可改造的范疇,不必血債血償。

      二爺不但免去了死罪,活罪也減輕了,還解除了兩名戰(zhàn)士的看管,條件是廠長必須擔(dān)保周布禮接受勞動改造,重新做人。

      真是遇到了貴人,二爺洗心革面,靠更加勤奮的工作報答廠長的恩情,翻譯日本資料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

      如此忘我地工作,感動了拖拉機廠一個新來的技術(shù)員。技術(shù)員是女的,地主家的千金,反動的剝削階級子女,為廠里的工人階級所唾棄,所以,技術(shù)再好也沒人和她說話。技術(shù)員不知道二爺是監(jiān)外執(zhí)行的犯人,一身軍裝,還以為是戰(zhàn)場上轉(zhuǎn)業(yè)的軍人呢,加上滿腹的學(xué)問,不由自主地崇拜起了二爺。

      二十幾歲,干柴烈火,二爺沒把持住自己,把技術(shù)員搞出了大肚子,露餡了,瞞不住,技術(shù)員承認(rèn)了是二爺?shù)姆N兒。廠長受了處分,二爺被重新關(guān)進(jìn)獄里。

      按理說,挨了騙,技術(shù)員該是恨透了二爺,沒想到,她非但沒揭發(fā)二爺,還執(zhí)拗地當(dāng)我的二奶。人在獄里,不能出來,二奶就來到我們家,找出一張二爺?shù)恼掌?,抱著二爺?shù)恼掌e辦了婚禮。

      二爺那張照片,是奶奶無意中保存下來的,二爺感謝奶奶給了他滿族身份,把服侍縣長時拍下最帥的那張照片送給了奶奶,奶奶壓在包袱皮里,忘了。直到二奶從城里到羊安堡,張羅結(jié)婚,奶奶才想起。那張照片里,二爺西裝革履,戴著禮帽,左胳膊上搭著風(fēng)衣外套,右手拄著文明棍,風(fēng)度不凡,超過了宣統(tǒng)皇帝。

      新婚那天,二奶抱著二爺?shù)恼掌?,哭了一夜?/p>

      沒多久,二奶就生下了孩子,排行在我父親之后,我稱他為二叔。

      兩罪相加,沒第三次槍斃二爺就算便宜他了,刑期變成了遙遙無期,要把牢底坐穿。

      二爺坐牢坐得心如死灰的時候,突然間迸發(fā)出一粒希望的火星。二爺居然出獄了,那年,二叔十八歲了,二爺是隨著中日邦交正常化,告別的監(jiān)獄。因為有個日本代表團,訪問興城古城,其中一個日本人,大談遼西走廊是中日文化交流的詩書走廊,中日文化交流源遠(yuǎn)流長,而興城就是中間節(jié)點。日本人說,他的一個同學(xué),就是興城人,滿腹經(jīng)綸,談這些,都懂,非要找到,進(jìn)行交流不可。這個人就是當(dāng)年日本副縣長的兒子,他要找的人就是二爺。

      于是,二爺?shù)臒o期徒刑變成了有期,直至提前釋放,重新當(dāng)翻譯。

      二十年沒說日語,雖然聽得懂,嘴卻木訥了,當(dāng)滿頭斑駁的二爺出現(xiàn)在日本同學(xué)面前時,對方愣住了,居然不認(rèn)識二爺了。反觀日本同學(xué),卻沒多大變化,細(xì)皮嫩肉,還是那張刀條臉。同學(xué)的到來,終于打開了二爺語言的閘門,本該忘卻的日本話,滔滔不絕地流出來。

      分別時,同學(xué)邀請二爺適當(dāng)時機訪問日本,二爺連連點頭,卻不回答,能不能去日本,二爺說的不算。

      出獄之后的二爺,并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拖拉機廠回不去了,只能下放到生產(chǎn)隊,接受貧下中農(nóng)監(jiān)督,繼續(xù)勞動改造。

      那年,我已經(jīng)九歲,以前聽到的,都是二爺?shù)膫髡f,親眼看到二爺,卻是第一次。那是個萎縮、蒼老的二爺,和照片里的毫無關(guān)系。二爺?shù)某霆z,全村人看得很淡,甚至有些抵觸,誰都不愿意多監(jiān)管一個四類分子,還得天天向上邊匯報動向,煩死了。

      唯有二奶,擰著一雙小腳往村頭跑,踩到棉花般,一飄一飄的,喜得淚水順著眼角飛。二奶慶幸自己沒當(dāng)寡婦,她有男人了。當(dāng)然,跟著二奶跑的,還有我。監(jiān)管的活兒,派不到孩子身上,我是出于好奇,沒見過二奶跑,也沒見過二爺長著啥模樣。

      出村接我二爺?shù)?,沒幾個人,包括我爺爺。我爺爺看不上二爺?shù)靡鈺r忘乎所以失意時推卸責(zé)任的那副德行,被人家從刑場上帶回來的人,怎么就管不住下半身,讓人家老紅軍老革命老師長替你背黑鍋。

      二爺是灰溜溜進(jìn)的村,二奶抱住他胳膊時,他還誠惶誠恐的。有人告訴他我是他孫子時,他居然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句,報告政府。

      最有意思的是二爺與二叔的對話,從沒見過父親的二叔,被人灌輸了對父親刻骨的仇恨。

      二奶對二叔說,叫爹。

      二爺糾正,叫爸,滿族人不叫爹。

      二叔翻著白眼說,漢奸。

      二爺糾正,胡說,滿族人怎能叫成漢奸呢?

      二叔接著翻白眼,偽滿。

      一句話說到二爺疼處,突然罵了句粗話,你媽的。

      二叔居然向二爺動起了巴掌,他不許有人污辱他媽,親爹也不行,他是媽一手拉扯大的。endprint

      二奶哭了,哭自己這輩子做了啥孽,爺倆一見面就打。

      不是二叔對二爺有成見,二叔成長的過程中,承擔(dān)了太多的苦難,罵地主富農(nóng)的狗崽子,還能承受,咱家也曾輝煌過,可罵成漢奸的狗崽子,那是抬不起頭的。電影里,漢奸被定格為人渣、敗類、臭狗屎,丑到了極致。村里頭,二叔也因二爺被丑化到了極致,連學(xué)都不上了,只配在生產(chǎn)隊里干沒人干的臭活兒——淘大糞。

      出獄后的二爺,日子過得還不如蹲監(jiān)獄。監(jiān)獄里邊都是犯人,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不好,對于愛面子的二爺來說,沒有多大的失落??沙鰜砭筒煌?,見人矮半截,連咿呀學(xué)語的孩子都有資格罵他狗漢奸。

      二爺最怕公社開大會,村里演電影。每逢這時,事先都要游街,民兵押著他們一個村一個村地走,最后押到主席臺上,接受人民群眾的批斗。每一次游街,二爺都像扒了一層皮,別人早就批倒批臭了,就剩二爺還沒被批過,況且是個大漢奸,現(xiàn)實中活生生的靶子,人們很有新鮮感。

      于是,人們對電影里漢奸的仇恨發(fā)泄在了二爺身上,每一次游街,尊嚴(yán)喪盡,身上被甩滿了泥巴。夏天還湊合,洗一洗就干凈了,最難挨的是冬天,泥甩在身上,凍成了坨,人也快被凍成冰棍兒了。所以,每當(dāng)要游街,二爺先哆嗦成一團。

      這種壞運氣持續(xù)了四年,就春暖花開了,人們只顧大快人心了,仿佛忘了二爺曾經(jīng)是個大漢奸。

      二爺與二叔關(guān)系的改善是在恢復(fù)高考那一年。二爺教二叔日語,二叔不學(xué)。平日里,二爺見了兒子都低三下四,就差向兒子“報告政府”了,可逼兒子學(xué)日語時,他突然變回了老子,脫下鞋,左右開弓打兒子的嘴巴,終于讓兒子知道了誰是爹。被打得鼻口流血的二叔,叫出了平生第一個爸。

      二叔終于知道,二爺是有血性的,鐵桿漢奸的帽子也不是瞎扣上去的,能害死去烏奴爾的勞工,打兒子算什么。二叔被打上了學(xué)日語的路,每天不背熟二十句日語,臉還得腫起來。包括平時在家里說話,二爺一句漢語也不講,二叔不懂,二爺飛起一腳。

      高考時,各科幾乎零分的二叔,日語居然以將近滿分,被大連外國語學(xué)院破格錄取,成為全縣唯一一個日語專業(yè)的大學(xué)生。后來,二叔順其自然地成了新中國第一批留日學(xué)生,娶了東瀛的老婆,再也沒踏回家鄉(xiāng)的土地。

      二叔的成績,震驚了縣里,縣長追問下來,居然是個連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的農(nóng)民,真是奇怪了。后來打聽到了是大漢奸周布禮的兒子,就見怪不怪了。那時,二爺還沒有被摘帽。即便如此,縣長還是很開明,破例錄取二爺為縣重點高中的日語教師,拿全校最高的工資,重點突破外語教學(xué)。

      真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二爺又吃香了。

      摘帽之后的二爺,煥發(fā)了第二春,白發(fā)染黑了,還打上了發(fā)蠟,把自己吃得胖胖的,好撐平臉上的褶子,磨平歲月的印痕。即使在街上走,他也要戴禮帽,拄文明棍,西裝革履,又恢復(fù)了打偽滿警察的派頭,不認(rèn)識二爺?shù)娜耍€以為是海外赤子呢。

      二爺上課時特別注重儀表,進(jìn)入教室,先把外套掛在門后,然后把文明棍搭在講臺,最后右手摘下禮帽,停在胸前,向?qū)W生們鞠上一躬。

      那幾年,剛剛恢復(fù)的縣重點高中開了奇葩,只要跟二爺學(xué)日語,幾乎沒有考不上外語學(xué)院的。二爺能用幾個月的時間,把對日語一竅不通的兒子送上大學(xué),用幾年時間輔導(dǎo)出一批大學(xué)生,還不是順手拈來?

      一時間,二爺名聲大噪。

      有一次,縣里接待了一個日本客商,指名讓二爺去陪。二爺心里劃魂兒,和日本商界沒有聯(lián)系呀?后來有人告訴他,那個日本客商當(dāng)過偽滿興城縣副縣長。二爺恍然大悟,立刻又迷惑不解了,那個日本人只有一條腿,怎能滿世界跑?

      會見那個日本人,是在縣長的辦公室,快四十年了,縣政府只換牌子不換房,甚至辦公室、辦公桌都沒換,只是多了幾個沙發(fā)茶幾。二爺進(jìn)去了,覺得恍若隔世,時光倒流。那個曾經(jīng)的日本副縣長,重新正襟危坐在那個大辦公桌的里邊,隨時準(zhǔn)備發(fā)號施令。而現(xiàn)實中的縣長、副縣長們,卻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二爺愣了,以為做夢,偽滿洲國又回來了?興城縣又被日本人占領(lǐng)了?

      二爺做好了背那個日本人的準(zhǔn)備。

      更讓二爺驚異的是,沒等二爺思考怎么去背,那個日本人居然自己站起來,雖說步履緩慢,卻毫不吃力地走到二爺面前,深鞠一躬,伸出手來,和二爺握在一起。

      二爺傻了,人不是螃蟹,腿斷了怎能再生?況且那個日本副縣長早該年逾古稀,除了多了一些皺紋,還是當(dāng)年那般精神,是不是弄錯了?

      日本人看出了二爺?shù)囊苫?,借過二爺手中的文明棍,敲著自己的腿,竟然敲出了金屬的聲音。

      哦,是假肢。二爺恍然大悟,日本人真有本事,假腿做得和真腿一樣好使,怪不得敢滿世界跑。

      晚餐,日本人親自點了一道菜,清蒸六股河黿魚。只吃了一口,他就放下了筷子,搖著頭,讓二爺翻譯,不是六股河的。

      二爺感到奇怪,王八就是王八,還有兩個味兒?這個小日本,嘴怎么這么刁。但二爺是個誠實的翻譯,直接告訴縣長,黿魚不是六股河的。

      到后廚一追問,原形畢露,六股河的王八快被抓凈了,冷手抓熱饅頭,上哪兒去找?直截了當(dāng)去市場買回來一個,就頂是六股河的。當(dāng)了幾十年大廚的人,都嘗不出哪兒的黿魚,何況是個遠(yuǎn)來的日本人。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僅僅一口,日本人就嘗出來了,簡直成精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當(dāng)一個陌生人比你自己還了解你的時候,那是多么恐怖。

      二爺沒有危機感,只有敬佩,精細(xì)認(rèn)真,是日本人的美德。四十幾年前,二爺就領(lǐng)略過這個日本副縣長的本事,拿著一穗高粱,就能說出產(chǎn)自哪個村公所,有多大的產(chǎn)量,少交了多少出荷糧。

      自然,生意沒有談成,小到黿魚的事情都糊弄他,大事怎么能合作?日本人認(rèn)為縣里沒有誠意,不會投資建廠。

      縣長請求二爺拿出當(dāng)年的虔誠,務(wù)必說服日本人。二爺心里硌硬得很,終于硬氣了一回,說道,我不是漢奸。endprint

      二爺教的學(xué)生,基本上采用日式教育,培養(yǎng)的學(xué)生,源源不斷地輸入外國語大學(xué),又接連不斷地赴日留學(xué)。正當(dāng)某所高??紤]是否將年近耳順的二爺調(diào)過去當(dāng)教授時,如日中天的二爺,又犯了從前的低級錯誤,又一次沒把持住自己,把拜他為師的一個日語女老師的肚子搞大了。

      二奶哭著喊著鬧到學(xué)校,要撓那個女老師的臉。

      二奶為二爺臉都不要了,工作也丟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二爺盼回來了,舒心的日子沒過幾年,二爺居然背叛她,嫌她老了,從外邊找女人。

      組織上一審查,可壞了,二爺不是睡了一個女人那么簡單,承認(rèn)了一大堆潛規(guī)則的女學(xué)生,甚至恬不知恥地承認(rèn)睡處女是件既享受又別扭的事情,沒人教過,小女生不會辦那事兒,每一次啟蒙,都很費事。

      所以,二爺選擇了熟女,高中女教師。

      好在女教師不像二奶那么傻,把孩子生出來,打胎之后,轉(zhuǎn)到人地兩生的外省,重新為人師表。

      進(jìn)一步調(diào)查,女學(xué)生不是出國了,沒法查證,就是矢口否認(rèn),再三強調(diào)和老師的關(guān)系是清白的。想一想,女孩子背上這個污點,還咋嫁人?況且日本已經(jīng)有了處女膜修復(fù)術(shù),二爺?shù)牧盂E會被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掩蓋得無影無蹤。

      好在過了嚴(yán)打的年份,警方也要給校方留個面子,沒再深究,否則,二爺難免會被第三次槍斃。警方認(rèn)為,二爺是靠魅力把女教師勾引上床的,不存在主觀的強迫,屬于亂搞男女關(guān)系的道德范疇,沒有處理。但校方處理得很堅決,開除公職,遣送原籍。學(xué)校之所以堅決地清除二爺,不留余地,還有個原因,學(xué)校改教英語,自愿學(xué)日語的學(xué)生不那么多了,沒必要非二爺不可。

      就這樣,二爺重新歸零,又成了農(nóng)民。

      二奶的鬧騰,不僅讓二爺失去了年輕的女人,也失去了工作?;氐蕉躺磉?,二爺對二奶冷淡得很,一封接一封地給日本寫信。二爺只有一個目的,出國,去日本,此處不養(yǎng)爺,自有養(yǎng)爺處。二爺培養(yǎng)了上百名留學(xué)留成了日本人的學(xué)生,只要有一個肯收留他,就沒白教一場。

      然而,二爺想錯了,二爺培養(yǎng)出的這群精英,既然把報效祖國都忘了,還能記得住你這個老師?一個個的都成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包括曾經(jīng)與二爺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孩,避之不及呢,還能邀請你來?

      還有十幾年前曾經(jīng)邀請過他的日本同學(xué),以及同學(xué)當(dāng)過興城副縣長的爹,二爺給他們寫的信都泥牛入海了。

      最終請他到日本去的,還是他的兒子,我那位發(fā)誓死都不回來的二叔。

      灰溜溜的二爺,又穿上了筆挺的西服,戴著禮帽,趕赴北京,平生第一次坐上飛機,飛往東瀛島國,實現(xiàn)一生的追求,生活在櫻花盛開的國度。

      從此,二爺杳無音信。二奶等到了死,也沒等來一個紙片,兒子來信,只是說各忙各的,互不相擾。二奶去世時,是爺爺給發(fā)的喪,父親披麻戴孝。二奶攢下二叔寄來的日本錢,一分也沒花,臨終還叮囑父親,你二弟回來時,給他媳婦,算是我這個婆婆給的彩禮。

      可惜了二奶,嫁給了白眼狼,又生了個小白眼狼。

      二爺回來時,已是古稀之年,一副落魄的樣子,雖說還穿著西服,卻是官方四處銷毀的日本舊西服那類。有人說,那是二爺從火葬場死人的身上扒下來的,穿在身上也不嫌晦氣,也有人說,二爺在日本靠背死尸活著,扒死人的衣服當(dāng)然方便了。

      至于真實情況怎樣,二爺在日本都經(jīng)歷些什么,誰也說不清楚,因為二爺不說話,不僅日語不說了,漢語也不說了,整天仰望星空,哀嘆不已。

      總之,那年發(fā)生的許多事情都是小事,只有一件大事,人們念念不忘,香港回歸了。

      其實香港回歸那年,父親替二爺做了一件大事,找到已經(jīng)改成興城市的教育局,給二爺補了個退休手續(xù),畢竟二爺沒被判刑,不至于生活保障都不給。而且父親剛剛從校長的崗位上退休,還有些余熱,找誰辦事兒,沒人打駁回。

      二爺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冷了別人替他燒炕,臟了別人替他洗衣。誰從他兜里掏走了錢,他看都不看一眼,好像掏走的是擦屁股紙。

      忽然有一天,二爺開口說話了,聲音很大,大得震耳欲聾,而且只說兩句話,第一句話,畜生,你們都是畜生!第二句話,我是滿族,不是漢奸,不是漢奸。

      顯而易見,二爺瘋了,可以推斷,二爺日語雖然好,卻無法融入日本的社會,一個嚴(yán)格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國度,會容忍一個一無所長的外國老頭子?沒逼你剖腹就不錯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會讓二爺比挨槍斃還痛苦,一輩子要面子的二爺,寧愿爛在肚里,也不會說出口,成了永久的謎。

      周布禮二爺又恢復(fù)了周不里,沒走出二里,就累得不行,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只是沒有恢復(fù)從前的哭。沒過多久,二里也走不動了,二爺徹底癱瘓在炕上。

      回光返照的時候,二爺突然清醒了,囑咐八十多歲的爺爺,我走后,別送路,安安靜靜地葬了我,我怕游街。

      責(zé)任編輯 安殿榮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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