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職場中女記者的社會性別角色探究

黃 純霍 睿

（1吉林日報社 長春 132000 2吉林大學 長春 130021）

近年來，女記者的數(shù)量和性別比例均呈明顯上升趨勢?！坝浾邚膰倚侣劤霭鎻V電總局了解到，截止到2017年11月7日，全國共有228327名記者持有效新聞記者證，按性別劃分，男性118214人，占51.77%；女性110113人，占48.23%……”“截止到2012年11月5日，我國持有新聞記者證的新聞采編人員共248101人，從性別比例上看，男記者為140684人，女記者為107417人，男女比例為57∶43”。而中國人民大學喻國明教授1997年組織進行的“全國新聞工作者大調查”的數(shù)據(jù)顯示，當時的男女記者比例為67∶33。從男女記者數(shù)量比為2∶1到男女比例近乎持平，在媒介職場兩性關系的平等構建中，女記者的性別角色和職場地位越來越不容忽視。

一、女記者的性別“優(yōu)越性”

作為思想、文化的生產(chǎn)者和信息的傳播者，由于職業(yè)的特殊性，女記者的職業(yè)行為中往往凸顯出鮮明的性別特征。女記者采訪時所獨具的直覺、觀察力和高度的敏感性，使她們能夠發(fā)現(xiàn)男記者注意不到的細枝末節(jié)。訪談對象甲（《長春日報》60后女記者）描述了她的一次采訪經(jīng)歷：

“我采訪過一名一汽工人，他是學雷鋒的模范典型。后來他去世了，我去采訪。我會比較關注他最后一次離開家的細節(jié)，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當時我采訪的是他的妻子，一個女同志和另一個女同志聊天，兩個人互相鋪墊，這就比男同志去采訪聊得更加細致。女記者的報道中是有一些細節(jié)在的?！?/p>

女性所獨有的母性、善良、溫柔等特質，使她們的報道往往以情感取勝，處處滲透著女性的細膩和柔情。這是女記者的天性所致，也是她們的“優(yōu)越性”。訪談對象乙（《城市速遞》80后女記者）深有體會：

“女記者很細膩，天生有一種親和感，能跟小朋友很好的溝通。像救助類的報道，一個孩子得了什么病、需要多少錢來醫(yī)治。男記者可能直接講他需要錢，而女記者會發(fā)現(xiàn)一些細節(jié)，比如，這個孩子多少天沒上學了？孩子的家人在做什么等等。女記者提問時也比較細膩，比如問兒童節(jié)你最想要什么禮物？你多久沒有穿新衣服了？用另一個角度表現(xiàn)他很需要幫助。這樣的新聞有可看性，稿件寫出來才感人?！?/p>

女記者的職業(yè)魅力表現(xiàn)在姣好的外貌、良好的溝通和表達能力之上。訪談對象丙（吉林電視臺新聞中心資深女記者）對這種優(yōu)勢進行了總結：

“女記者具備溝通上的優(yōu)勢。像我們平時接觸到的公安系統(tǒng)的新聞，他們的負責人原本不想接受媒體采訪，女記者一套近乎，被采訪者可能就說了。換成男記者，可能人家就不會說。我們做電視媒體的，男記者普遍不太愿意出鏡。他們經(jīng)常做調查、暗訪類的新聞，不太方便出鏡。女記者就比較愿意出鏡，形象上也有優(yōu)勢?！?/p>

二、女記者的性別“局限性”

不可否認，性別的“優(yōu)越性”使女記者在“軟新聞”報道和寫作中極具潛力。但在適應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時，女記者就稍遜了一籌。出于安全性考慮，水災、火災等威脅生命安全的新聞現(xiàn)場，媒體領導通常傾向于安排男記者去采訪。盡管這是出于對女記者的保護，但卻無形之中“剝奪”了女記者的話語權和“沖鋒陷陣”的機會。自然性別的局限，使她們外出采訪時遭遇諸多不便，甚至會造成不可預計的損失。訪談對象?。ā堕L春日報》資深女記者）回憶起她的經(jīng)歷時感慨萬千：

“現(xiàn)在的女兒是我的第二個孩子。懷第一個孩子三四個月的時候，我去白城采訪，那時候的交通沒有現(xiàn)在便利，單位也不會安排采訪車，大家都得擠公共汽車出去采訪。那次采訪結束回來，公共汽車上的乘客特別多，我下車的時候，后頭人一擠，我就從車上摔了下來，當時摔得挺嚴重的，孩子也流產(chǎn)了?！?/p>

訪談對象戊（《吉林日報》資深女記者）也深有體會：

“那時候我在報社農(nóng)村部當記者，經(jīng)常去外地采訪，也沒有什么男女記者的分別，你有了好的新聞線索，不管多遠都要去。但對一個女性來說，很多時候的確挺不方便。特別是去農(nóng)村采訪，住的環(huán)境比較差，廁所都是室外的。天黑的時候，我們害怕不安全，連廁所都不敢去，有時候就整夜憋著，到了第二天才敢去廁所。”

自然性別的差異往往制約了女記者的個人發(fā)展和職場進步，這些“性別局限”形塑了職場中的“玻璃天花板”，使她們處于困境。許多女記者都要兼顧工作和家庭，長期高負荷運轉使她們出現(xiàn)職業(yè)倦怠、身體“亞健康”等問題，自我要求降低。在職場競爭加劇、工作壓力增加等情況的壓迫下，許多女記者在過了“跑新聞”的年紀后都選擇轉入較為輕松、穩(wěn)定的行業(yè)，也是出于現(xiàn)實的考慮。

三、女記者的“性別角色”社會化

（一）“性別角色”社會化

時蓉華在《現(xiàn)代社會心理學》一書中將性別角色表述為“屬于特定性別的個體在一定的社會和群體中，占有的適當位置及其被該社會和群體規(guī)定了的行為模式”。一直以來，傳統(tǒng)文化的評判標準普遍認為，男性趨于理性，男記者能夠輕松駕馭體育、政治、經(jīng)濟等重大的、具有深遠社會意義的新聞報道；而在細膩、感性等特點的驅使下，女記者則更傾向于報道休閑性強、人情味濃的教育、文化、娛樂、時尚等偏“軟”性的新聞。這種性別觀念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由傳統(tǒng)社會文化賦予男女記者的。這些后天的影響和塑造不是先天認知的結果，是“被規(guī)定了的”，是可以變化的,這種變化賦予了“性別角色”社會化的趨勢。

（二）女記者的“性別角色”

《媒介與性別》一書提到，“女性無論作為傳播者、媒介中的形象還是受眾，都受制于中國特有的社會和文化環(huán)境的影響”。“男女平等”基本國策推行了20余年，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進步，兩性之間越來越平等，但傳統(tǒng)觀念中“男尊女卑”“男強女弱”“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依然符合大多數(shù)人的心理認知。當女性勇敢地走出家庭、走向社會，她們的每一次公開“亮相”，似乎都備受矚目。女記者便是這樣一個群體。

媒介職場中的女記者一般情況下會被視為“弱者”，在與男記者的競爭中處于弱勢地位。而這種“建構”出來的“男強女弱”，本身就是對女記者的“性別刻板印象”，也很容易使她們成為被利用和獵奇的對象。從“戰(zhàn)地玫瑰”閭丘露薇到“天價轉會”的足球記者李響，從“著名田徑記者”冬日娜到“非典女戰(zhàn)士”柴靜，似乎每一位知名女記者的成功，都離不開媒介對她們性別的“炒作”。

在以男性為主導的軍事新聞中，像張郁廉、袁文逸等知名戰(zhàn)地女記者，她們的出色表現(xiàn)雖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贊美，但也正因為她們是女性，在戰(zhàn)火紛飛的前沿陣地，她們的出現(xiàn)才會受到更多的關注。大眾窺探女記者的性別遠比關注她們的本職工作更多，這也使得她們成了媒介的消費品和犧牲品，被世俗的眼光和偏見“包裹”，無法擺脫“性別刻板印象”的影子。

因為工作強度和工作性質的關系，在新聞現(xiàn)場，女記者往往顛覆了傳統(tǒng)觀念中女性溫婉、柔弱的印象，去掉矜持、餐風飲露。為了“搶占先機”，女記者并不會顧及自己的女性形象，爬到梯子上拍照、跪在地上寫稿、與男性被采訪者同吃同宿……就像閭丘露薇說的，“我首先是名記者，其次是名女記者”。由于客觀需要，女記者在職場中首先恪守的是記者的職責，忽略性別角色也是常有的事情。訪談對象丙就表示：

“女記者有時會沖破傳統(tǒng)觀念對女性的束縛。由于工作壓力比較大，有的女記者經(jīng)常熬夜趕稿子，會用吸煙來調解，表現(xiàn)得特別‘漢子’。在很多女記者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特征，是一般傳統(tǒng)女性身上不具備的，這也是她們的職業(yè)屬性所致。”

網(wǎng)絡技術和移動終端的發(fā)展使新聞的時效性競爭日益激烈，分秒必爭的行業(yè)競爭中，為了構建公平的職業(yè)認同，女記者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強勢”的一面，這與傳統(tǒng)觀念中女性的柔弱、依附形象不同，卻與傳統(tǒng)觀念中用來描述男性角色的詞匯吻合。然而將女記者視作是“女強人”或“女漢子”，本身就含有歧視的意味，平添了社會文化賦予女記者的性別偏見，映射出了性別角色的尷尬。社會上從來沒有“男強人”的提法，因為大眾普遍認為男性本應是強的、而女性則不一定強。由于職業(yè)行為的驅使和行業(yè)生存的法則，女記者的性別角色特點和表現(xiàn)中往往融入了社會化的因素，凸顯出“男性化”或“中性化”的一面。

結語

想要在媒介職場中實現(xiàn)更大程度的男女平等，就要明確女記者的社會性別角色，積極完善她們的平等性別認知，使她們對性別意識具備較強的敏感度，能夠及時辨別出社會中對性別歧視的盲點和誤區(qū)，并在工作中避免傳播隱蔽的甚至不易察覺的性別刻板印象。加強女記者自身的社會性別觀念培養(yǎng)，對她們傳播平等的性別觀念、削弱社會對女性的性別刻板印象都非常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