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夢晗
近年來我國對外傳播工作出現了許多前所未有的新情況,外部環(huán)境越來越復雜化。這種復雜化傾向表現為:一方面,隨著中美貿易摩擦愈演愈烈,“中國威脅論”甚囂塵上,我國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進入一個充滿高度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的歷史節(jié)點,外國民眾對我國的誤解逐漸加深,尤其是對“中國制造2025”“一帶一路”倡議、國家中長期發(fā)展戰(zhàn)略存在認知和理解上的偏差;另一方面,國情、制度、宗教、文化等差異造成外國民眾對我國投資項目和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產生誤解,許多現實問題難以得到有效解決。文化沖突是國際傳播中的常見現象,面對外部環(huán)境復雜化的現實,如何有效組織對外傳播?在西方媒體“一邊倒”的議程設置面前,如何通過創(chuàng)新扭轉國際輿論的不利局面,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課題。
近五年來,一些熱心的外國民眾開始主動關注中國的發(fā)展,他們選擇社交媒體作為窗口觀察、了解中國,這與我國傳統(tǒng)的對外傳播方式形成錯位。從傳播效果角度出發(fā),不難發(fā)現,社交媒體作為未來傳播的主要平臺,也是開展對外傳播的主戰(zhàn)場,通過社交媒體實現青年網民的彼此溝通,不失為提升對外傳播效果的一種有效途徑??v觀全球,Facebook、Twitter、YouTube、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正成為青年網民獲取新聞、互動溝通的主要平臺,適應新媒體發(fā)展特點,將青年網民納入對外傳播的主要目標群體,成為對外傳播的一個新的突破口。
對外傳播的核心問題是溝通、交流問題,即源自不同社會背景的人們如何通過合理有效的傳播路徑達到和諧溝通的最高價值理念。在復雜國際環(huán)境下,傳統(tǒng)傳播效果不理想,對外傳播如何尋找突圍路徑,筆者認為,在傳播進入社交網絡的時代,與外國網民的溝通、互動未得到應有的重視是對外傳播效果不佳的癥結所在。
“傳而不通”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結合社交媒體時代的特點,抓住青年網民這一參與熱情高、分享意愿強的群體。長期以來,我們總認為外國民眾習慣質疑和批評中國相關議題,其實這是一個誤解。在社交媒體上,我們經??梢钥吹筋愃七@樣的報道:《外國網友點評華為Mate20系列:嘲笑中國制造的日子過去了!》《外國媒體如何評價華為mate20?網友:出乎意料,差距太大》《外國網友體驗上海磁懸浮列車:飛一般的爽》《外國網民評:無人機拍攝香港的美麗天際線》《外媒報道港珠澳大橋震驚國外網友 有人稱迫不及待想來中國》《美智庫再炒南海島礁建設 外國網民:中國出牌不錯》,這些社交媒體的報道中直接展示了歐美及亞太地區(qū)國家網民對中國及“中國制造”的看法,從中我們看到了外國網民的意見和態(tài)度,有一些客觀公允、有一些不免偏頗,但這表明外國網民是可以溝通的,只是我們的對外傳播沒有找到溝通的竅門。固執(zhí)地使用本國話語體系講述“中國故事”,這往往使得外國網民尤其是青年網民喪失“聽故事”的興趣和耐心。更有甚者,用中國中老年的信息接收心理特點揣度西方青年網民的興趣、愛好。這必然使“中國故事”以一種滯后、老套的面目出現在外國網民面前,最終喪失其文化的競爭性。
作為網絡使用主體,外國青年網民有他們喜好的傳播渠道和傳播方式,由于國情、文化、宗教等方面的差異,各國網民的表達方式、立場、觀點均不相同,但他們是可交流、可溝通的。在當前的對外傳播格局中,傳統(tǒng)的傳播手段和傳播方式受到挑戰(zhàn),浮夸式的敘事方式在國外受眾那里不受歡迎甚至引起反感。而樂于分享,以輕松娛樂的方式進行交流和溝通往往深受他們喜愛。外國青年網民偏好以“狂歡”形式參與交流,現實中他們卻無法獲得“想要看到的信息”,如此一來,傳播和接受就成了兩股道上跑的車,永遠沒有交匯點。更令人擔憂的是,“傳而不通”會增加后續(xù)對外傳播的難度。由于聽不懂、聽不進,就容易產生更多的隔閡和誤解,價值認同更無從談起。精心策劃的對外傳播活動被情緒化的評論左右,正面議題收到負面效果,網民之間或拒不交流或情緒化爭執(zhí),這些結果都會進一步影響對外傳播工作的展開。
盡管社交媒體發(fā)展迅速,但在國際傳播中運用社交媒體尚未形成主流共識,傳而不通的現狀依然存在。一方面表現為對社交媒體的運用不夠普遍,對國外網民普遍使用的Facebook、Twitter、YouTube、Instagram等社交媒體了解不夠、使用不夠;另一方面表現為話語形態(tài)上的宣傳式、主觀式和霸權式的僵化格局,很多情況下不能與所在國的民眾形成對話交流,在表達形式上,常常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強行將自己的意見推銷給受眾,而不是以分享的形式與外國網民進行溝通。凡此種種都表明,對外傳播已到了需要創(chuàng)新路徑的時刻。
傳統(tǒng)媒體時代,對外傳播的對象是“不定量”的“大眾”,大眾傳播難以反饋的特點令精準傳播無從下手,信息的使用者常被稱為“受眾”。但是移動互聯時代,“受眾”這個詞正在被重新界定,用戶思維應時而生。一方面是傳播者與受眾的界限被打破,受眾不再是信息的被動接受者,他們可以利用各種方式參與到內容生產與傳播中;另一方面是傳統(tǒng)信息傳播中“不定量”的“多數”“群體”,轉變?yōu)閭€性化需求明顯的“個體”。①
用戶既可以成為連接社會單元的個人節(jié)點,也可以成為傳播中心的信息分發(fā)節(jié)點,用戶對客觀現實的理解和認知不再單純依靠媒介組織的方式來實現,而是在信息傳播過程中成為某種意義上的“主體”。因此,對外傳播“新話語體系”強調主體、客體都在發(fā)生改變。在無法回避的新媒體環(huán)境中,對外傳播顛覆了以國家為主體,受眾只是信息傳播被動接收者的傳統(tǒng),將彼此隔絕、被動傾聽的接收者變成主動的發(fā)布者和參與者,而這其中,青年網民的參與程度最高。
當前,國際互聯網用戶的媒體使用習慣出現兩大趨勢。②一是通過社交媒體獲取新聞的用戶比例迅速上升。這一特點在青年網民中更為顯著,在14-35歲青年網民中,超過78%的年輕人傾向于通過社交媒體獲取數字新聞;二是中國主要媒體在社交媒體平臺粉絲數量不斷攀升,成為Facebook社交平臺體量最大的媒體集群,其中35歲以下青年網民的社交平臺活躍度持續(xù)上升。特別是2017年以來,特朗普偏好 “Twitter發(fā)聲”的傳播行為對社交媒體青年網民用戶產生直接影響,借助Twitter獲取新聞的用戶比例上升到74%。這兩點顯著變化的啟示是:要想在國際社會“傳播好中國聲音”,就要抓住青年網民這一主體,以社交平臺傳播方式和特點為依據,精選內容,精準切入??梢灶A言的是,隨著00后、10后等“網絡原住民”步入成年,能夠自由支配社交媒體使用,這一趨勢將更加明顯。因此,打通了青年網民的對外傳播路徑,就占領了未來國際傳播格局的高地。
青年群體利用新媒體渠道容易產生“群聚效應”,是對外傳播輿論場上的“新意見階層”。青年網民普遍擅長并偏好使用社交媒體,他們樂于在社交媒體上接收和分享信息,對于關注的話題參與熱情高,但由于社交媒體的自發(fā)性、同步性等特點,對外傳播實踐在進行時也充滿了不確定的變動因素。因此,針對青年網民的對外傳播行為,要更加注重媒介框架與用戶框架的互動,對外傳播的內容固然重要,但如何讓用戶接受更為重要,要避免出現正面議題反遭負面效果的情況。只有在傳播策略上做出更為多元化的探索,才能利用年輕網民依賴社交媒體的特點,將對外傳播內容發(fā)散開來。
中國對外傳播的“主戰(zhàn)場”正在轉向以社交媒體為代表的新媒體平臺。在人類新一輪的交往革命中,社交媒體在文化傳播、觀點展示、輿論表達、價值觀培養(yǎng)等方面顯現出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在社交媒體盛行的時代,對外傳播主體在面對青年網民的時候,常常失去了講述自己的能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沒有真正了解目標受眾的特質及偏好。為了進一步梳理和認識對外傳播主體,筆者組織了專門的研究小組,針對“國際互聯網青年用戶了解中國議題的偏好”這一問題,采用響應式訪談方法,對25名35歲以下的國際互聯網青年用戶進行訪談,訪談形式包含線上和線下兩種。通過匯總訪談結果發(fā)現:25名被訪者全部經常使用社交媒體,即至少每2天會打開一次,日平均使用時長超過10分鐘。他們主要是通過Facebook、Twitter、YouTube、Instagram、VK、Line了解中國議題的國際新聞,其中日韓青年網民使用Line的頻率高于北美用戶。調查顯示,16%的青年用戶在發(fā)生與中國相關的重點國際新聞時,選擇收看CGTN/China Xinhua News/Global Times/CCTV/China Plus News在Facebook和Twitter上報道;60%的國際青年用戶能夠描述出印象深刻的中國議題報道并說出被吸引的原因;56%的國際青年用戶認為目前接收到的涉華國際新聞主要還是來自本國媒體或第三國媒體,直接來自中國主流媒體的信息占比不高,其中國際媒體推送的中國議題新聞基本符合自己的接受習慣,但中國主流媒體的議題推送則時好時壞。在25名被訪者中,有2位被訪者提到了2018年年初英文社交媒體上的熱文“大排檔里的中國廚師廚藝驚人”,有2位被訪者提到了“習近平向全軍發(fā)布訓令 鍛造精兵勁旅邁向世界一流軍隊”,有4位被訪者提到了CRI(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的微視頻報道《梅姨,你好!》,有1位華裔移民二代提到CRI在2018年兩會期間推出的新媒體產品《春風習習》;84%的青年網民偏好短小、精要、有趣、易傳播、有反饋的新聞表達形式。研究者將這些內容歸納匯總在本文第三部分用以討論復雜外部環(huán)境下的對外傳播路徑創(chuàng)新。
不同國家、地區(qū)、組織機構和個人之間的信息交流日益普遍化、高頻化。作為社交媒體的主要使用者,青年網民的態(tài)度與行為直接影響著對外傳播實踐。個性化、時尚化的網絡環(huán)境是青年網民的首要訴求,他們在即時互動的社交媒體使用中偏好相對輕松、娛樂化的傳播生態(tài)。這就要求對外傳播吸納互聯網思維,找到與青年網民的心理契合點,占據主動地位,利用國際青年網民喜聞樂見的形式,如抖音國際版“Tik Tok”、微視頻報道等形式,創(chuàng)新話語策略,減少國際受眾的認知障礙,增加對外傳播的落地率。本文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提出要緊隨時代發(fā)展要求,創(chuàng)新對外傳播路徑。其目的是通過抓住青年網民這一群體,借助社交媒體這一平臺,在國際社會培養(yǎng)友善態(tài)度及合作愿望,創(chuàng)造有利于我國發(fā)展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取得最高程度、最大范圍的國際支持。
當前我國的對外傳播實踐,既要重視針對目標用戶的研究,也要注意觀察傳播生態(tài)的變化。新媒體將傳播工具轉移到個人手中,傳播的權力被分散了,相應地,對外傳播實踐需要從思維、渠道、內容、方式等方面展開創(chuàng)新。
從“以我為中心”的灌輸模式到“以互動為中心”的分享模式,離不開“將心比心”“設身處地”的移情策略。在對外傳播中,真正的“分享式”思維要適度使用移情方式,令交際雙方更加和諧、有效地溝通。青年網民群體在網絡空間中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他們熱衷于話題分享和參與表達。對外傳播行為一旦找到他們的“興奮點”,就能夠引起“燎原之勢”,特別是在青年網民中傳播有公共價值的信息能夠輕易實現“病毒式傳播”。社交媒體就是這樣一個意見的匯流處,既能夠實時接收外界更新的信息,也能夠將網民的觀點迅速分享出去,形成持續(xù)刺激,促成不間斷分享。
分享思維模式還要特別注意結合不斷變化的跨文化語境。由于青年網民個性化突出,許多“灌輸式”的傳播內容根本沒有被外國受眾注意到,即便強勢植入,也常常遭受誤解和非議,引發(fā)負面效果。中國曾在美國時代廣場上循環(huán)播出片長60秒的《中國國家形象片——人物篇》。該片以紅色為主色調,介紹了楊利偉、郎平等各領域的優(yōu)秀代表的形象,然而并未達到預期效果。在西方文化中,紅色是一個帶有貶義色彩的顏色,通常被作為激進、殘暴、革命、流血的象征。在曼哈頓時代廣場上循環(huán)播出后美國街頭一片紅彤彤,不少美國人表示難以接受。類似的事件提醒我們,對外傳播行為不能只在語種、預告等形式上“入鄉(xiāng)隨俗”,更要考慮到跨文化的特點及信息接受習慣。
近年來,以Facebook、Twitter、YouTube、抖音國際版“Tik Tok”為代表的社交平臺用戶數量呈指數化增長,成為青年網民獲取新聞等信息的重要渠道之一。移動化和社交化成為傳播領域不可逆轉的趨勢,社交媒體的迅猛發(fā)展給中國的對外傳播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可塑渠道。對外傳播只有抓住這一渠道,回應關注、把握要點、澄清事實、解疑釋惑、加強引導、重視互動才能真正拓展對外傳播路徑。在具體的對外傳播實踐中,一方面要利用好Facebook、Twitter、YouTube這些西方成熟社交媒體的用戶黏度,截至2018年上半年,《人民日報》“新華社”“中央電視臺”“中國國際電視臺”《中國日報》《環(huán)球時報》等6家主流媒體在Facebook上的用戶量已達2.6億;同時也要重視“Tik Tok”等由我國出產的社交媒體平臺。在登陸日本、泰國、馬來西亞、越南等地之后,“Tik Tok”多次在當地App Store總榜上攀頂。能夠看出,在短視頻領域,西方互聯網巨頭尚未形成壟斷局面,中國互聯網平臺應抓住良機,創(chuàng)建諸如“我們來自中國”“舌尖上的中國”“新四大發(fā)明”等議題,系統(tǒng)全面地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
在短視頻平臺,政治選題能夠激發(fā)國際青年網民的敏感和關切。2018年,CRI(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憑借《梅姨,你好!》取得良好傳播效果的案例并非偶然。究其原因,一是緊扣國際熱點,英國首相特蕾莎·梅是中共十九大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后訪華的歐洲政要,事件本身具備顯著性;二是報道角度設計巧妙,選擇“英國首相在中國有一個昵稱”作為切入口,俏皮可愛,在眾多相似主題的時政新聞中特色明顯;三是抓住了青年網民的接受喜好,內容剪輯節(jié)奏快、內容表達互為補充又絕不贅述;四是視頻報道短小精悍,符合青年網民閱讀和轉發(fā)習慣,有利于擴大傳播影響力。
流行文化具有強大的傳播力,“文化外交”“流行文化代言”等傳播路徑在國際傳播實踐中效果顯著。作為文化產業(yè)發(fā)展的創(chuàng)新主體,青年群體常常創(chuàng)意頻現,同時他們也是分享欲望強、社交媒體使用熟練的一類群體。20世紀90年代的一大批好萊塢電影向中國觀眾傳遞了“美國夢”,也掀起了一波“留美熱”。從改革開放到20世紀90年代之間,大量日本電視劇、動畫片、電影傳入中國,《血疑》《排球女將》《阿信》《灌籃高手》等文化產品的熱播重塑了日本在華的國際形象,這些都是文化內容助力對外傳播的經驗。
回望中國在國際社會的表現,旅游文化、飲食文化、音樂文化、工藝文化、漢字文化備受青年網民喜愛。2016年,“飛一般的感受:外國網友體驗上海磁懸浮列車”一段視頻在YouTube上吸引力100多萬點擊量和6000多條評論。發(fā)布者將這一體驗比作“去主題公園游玩:便宜、刺激、還可作為炫耀的談資”。隨后,來自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青年用戶紛紛模仿,在社交平臺上上傳了自己乘坐“上海磁懸浮列車”的體驗,從不同角度為上海的先進提供了腳注。這種“病毒式的傳播”方式容易聚集熱點話題,為中國元素的對外傳播提供了新路徑。除此之外,2018年年初的熱門貼文“大排檔里的中國廚師廚藝驚人”,用GIF動圖、短視頻、表情包等形式傳播中國美食文化。其中“閉眼切絲”“拉面姿勢”等話題兼顧了視覺化的呈現方式和碎片化的傳播方式,契合了社交媒體時代青年網民的接受習慣,許多網友紛紛表示“好想去現場看一看”。利用青年流行文化產業(yè)助力對外傳播這一路徑顯現出巨大優(yōu)勢。
文化的生命在于互動,流行文化在青年群體中的互動除了需要便捷的傳播平臺,還必須在主體間性的基礎上展開合作。齊格蒙特·鮑曼將共同體詩意地描述為:“共同體讓我們彼此信任、互相依賴,它像一個屋頂,在它下面,遮風避雨;它又像一個壁爐,在嚴寒的日子里,靠近它緩和我們的手?!雹圻@一描述啟發(fā)我們在對外傳播中,關鍵在于把“我與他”的主客體思維轉化為“我與你”的主體間性思維。網絡平臺是一個充滿情緒化表達的空間,青年網民聚集的社交平臺更是如此,通過“我與你”的對話形式拉近彼此距離成為增進了解的有效途徑。因此,只有建立開放包容、守望相助、合作共贏的友愛關系,才能保障對外傳播路徑的通達。
信息入口移動化趨勢直接影響對外傳播的路徑。青年網民已經習慣了在移動終端接受各類信息,這其中包括與工作學習直接相關的嚴肅類事件。但同時用戶的時間在不斷地被分割,《中國青年網民網絡行為報告 (2016-2017)》顯示:80后日均上網時長 6.2 小時,90后日均上網時長 6.5 小時,超過四分之一的生活時間都被網絡所占據。除了網絡使用時間長,另一個使用特征是碎片化使用,碎片化使用對終端的便捷性提出了新要求。對于社交媒體時代的青年網民來說,電視時代的“黃金時段”被“碎片時間”替代,時空不再是他們獲取信息的障礙。無論是政府部門、專業(yè)機構的傳播行為,還是UGC的生產內容,都要迎合這一趨勢。簡明扼要、主題鮮明,可隨時嵌入、具有沖擊力的對外傳播形式對于提升對外傳播感染力具有重要價值。
移動端對碎片化生產的需求還包含另外一層含義,即用戶時間利用的個性化?!包S金時段”被消解之后轉變?yōu)椤耙磺袝r間皆有可能”,個性化的使用行為要求對外傳播用好數據時代的分析工具,重視用戶思維。數據算法可以回答“在青年網民中流行的信息”,之后通過類型化生產引起青年用戶的關注和喜愛,從而提升傳播影響力。CRI在2018年兩會期間推出的時政新媒體產品《春風習習》就是利用了數據思維,通過展現習近平總書記與代表委員在兩會期間的主要行動,傳達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執(zhí)政思想。表達輕松、敘事節(jié)奏歡快流暢、鏡頭語言活潑親切,3日之內在全球社交媒體閱覽量超過1000萬,其中美國社交平臺閱覽量超過400萬。
融媒體傳播矩陣是社交媒體時代實現各移動終端之間有效互動的途徑。通過多形式采集、資源平臺共享、多終端分發(fā)的方式,實現移動端與固定端的同頻共振。社交媒體時代,并不意味著傳統(tǒng)的電視端已經死亡,要在復雜國際環(huán)境下不斷創(chuàng)新對外傳播路徑,既需要處理好電視端與移動端之間的融合互動問題,也要處理好移動端與用戶之間的溝通互動問題,利用移動端引流用戶,打通大小屏之間的壁壘。
雷蒙·威廉斯認為:“關于傳播的任何真實理論都是關于共同體的理論”④。描述中國形象的敘事符號,在國際范圍內是否具有歷史連續(xù)性和凝聚力,是關乎對外交往的重要問題。青年網民作為對外傳播的主力軍,是對外傳播戰(zhàn)略路徑的出發(fā)點及歸宿。我國對外傳播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指導,在內容生產和話語建構方面貼近現實需求,符合國際傳播觀念?;优c溝通貫穿“共同體”建構的始終,而互動與溝通的前提是改變“以我為中心”的傳播觀念。隨著全球化浪潮進程的加快,國際傳播的選題不能局限于“出口本國信息”,而是要更加關注與本國國家利益密切相關的國際問題。同時注意尊重各國國情、文化宗教習俗、制度體系。因為“了解別人并非意味著去證明他們和我們相似,而是去理解并尊重他們與我們的差異”⑤。
中國主流媒體一貫采取“對話新聞學”的理念,即以“互動”“溝通”“交流”為宗旨的對外傳播戰(zhàn)略。在對青年網民進行信息傳播時,價值取向與CNN、“今日俄羅斯”、BBC、半島電視臺不同。在面對青年網民時,雖然揭丑、炮制話題、批判質疑、追求“眼球效應”的“沖突新聞學”能夠獲得較高的閱讀量,但卻不符合“新聞專業(yè)主義”的宗旨。哈貝馬斯用“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e)來表述“以溝通為取向的行為模式”。他希望通過“交往理論”(communicative reason)解決不同主體之間進行交往時存在的壓制、操控等問題,其具體的特征是“通過所有相關人員的自由和公開討論獲得一個最后的決斷,這個決斷依賴于論證的力量,而絕不依賴于任何形式的強迫”⑥。
在這一邏輯框架下,國際話語體系中理想的傳播秩序應遵循的邏輯是:每一個在場或不在場的國家都是獨立自主的個體,它們不因為自身的不在場而時刻面臨著被別人言說、塑造的情況,也不因強盛或落后而時刻成為任由別人塑造的“他者”。一個國家在經濟和軍事層面具有強大的基礎并不能構成理論上的交往的合法性,最終合法性的建立是靠多個主體之間共同遵守的辯論機制。⑦
哈貝馬斯的“主體間性”理論為對外傳播的歸宿提供了理論依據。對外傳播中不同的傳播主體是互為主體而存在的,無論異域還是本土,無論種族與經濟狀況,都是對等的傳播主體。中國對外傳播的目的不是建立世界文化或文明的另一個中心以抗衡以美歐為中心的資本主義世界,而是倡導多種文明之間的協(xié)作、對話與貢獻?!爸黧w間性”預設了交往主體通過相互尊重和平等對待對方的方式來解決爭端的可能,并將所有的參與者都放到同等重要的地位上。
這種同等的參與地位在社交媒體時代以互動的方式得以實現,也為對外傳播打開了新路徑。新聞網站時代,傳媒機構常常將紙質新聞的內容照搬照抄地放到網站上,即便稍有修改,也擺脫不了“新聞的搬運工”的調侃。社交媒體的出現,顛覆了對外傳播的方式,為了取得更好的傳播效果,互動成為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甚至出現了互動比新聞本身好看的情況。與在傳統(tǒng)媒體發(fā)布新聞不同,社交媒體對互動性、用戶服務意識的要求更高。在這里,傳播是雙向的,能夠實時互動的,用戶在互動中進行共同體的建構。對于社交媒體的編輯、運營者來說,新聞稿件絕不是發(fā)送出去就結束了,如何最大可能感知、挖掘并反饋用戶的需求,成為無法回避的重要問題。此外,正因為青年網民樂于分享,互動程度直接影響著信息的下一步走向?;映潭仍礁?話題熱度越高,傳播范圍越廣,影響力越大,用戶黏度越強,對外傳播的價值輸出越有可能。在這種“以溝通為取向”的對外傳播語境下,依然要遵從國際共識,不得以本國立場置喙他國文化宗教習俗、制度體系,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互動與溝通。
對外傳播路徑創(chuàng)新是一項需要不斷進行的研究,要維護良好的國家形象,處理多元社會的交鋒,創(chuàng)造有利的發(fā)展環(huán)境,就必須尊重國際傳播規(guī)則,利用社交媒體時代跨文化溝通的技巧,選取國際受眾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精準傳播以擴大影響。移動互聯時代,青年網民是社會化媒體的主要使用群體,中國的對外傳播要依靠青年網民。充分發(fā)揮青年人思維敏捷的優(yōu)勢,重視和營造互動的能力,調整可能產生沖突的表達方式,在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中進行“你來我往”的互動與溝通。同時也要認識到,在復雜的外部環(huán)境下,基于網絡平臺的辯論意識日漸凸顯,唯有將抗爭性話語轉變?yōu)閷υ捠皆捳Z,才能完成和諧溝通的核心傳播議題。
注釋:
① 彭蘭:《未來傳媒生態(tài):消失的邊界與重構的版圖》,《現代傳播》,2017年第1期。
② Pew Research Center.NewsUseacrossSocialMediaPlatforms2018,Aug,2018.2018年9月13日。
③ [英]齊格蒙特·鮑曼:《共同體》,歐陽景根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3頁。
④ [英]雷蒙·威廉斯:《文化與社會》,高曉玲譯,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1年版,第327頁。
⑤ [意]恩貝托·???《東西方文化的差異與共存》,《跨文化對話》(第一輯),蒯軼萍、俞國強譯,上海文化出版社1998年版,第93頁。
⑥ [英]安德魯·埃德加:《哈貝馬斯:關鍵概念》,楊禮銀等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5頁。
⑦ 孫祥飛:《中國形象:歷史演進及跨文化傳播路徑》,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15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