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魚

殷健靈心靈成長小說《橘子魚》定價:12元 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郵購地址:(100022)北京市朝陽區(qū)建國路88號現(xiàn)代城1—1601貴州人民出版社北京圖書中心

《橘子魚》,一部擺渡青春迷茫的小說。

夏荷和艾未未是兩個不同時代的少女,卻有著十分類似的成長軌跡。單親家庭的殘缺與代溝,內(nèi)心的孤獨與惆悵,對愛的疑惑與渴望,還有溫和與渙散中的反叛激烈的性格。所幸的是,她們都沒有因此而墜入深淵。當(dāng)她們在泥沼中幾近絕望地?fù)]舞著求救的雙手時,有人看見了,并伸過手去,緊緊地握住了她們——夏荷遇到了她的老師秦川,秦川拯救了她,并以慘重的代價保護(hù)了她;而艾未未則遇到了長大后已成為知名作家的夏荷。夏荷走近艾未未就像走近了少女時代的自己,是那么的自然甚至宿命。相同的經(jīng)歷與處境,使得她們心意相通。

1

眨眼間,夏天來到了美濃鎮(zhèn)。

1988年夏天,夏荷班上的同學(xué)大都報名參加了游泳班。高一的暑假是高中階段最后一個清閑的假期。夏荷不敢想象,下一個暑假會是怎樣的“硝煙彌漫”。高考,是走出美濃、去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徑。美濃中學(xué)的高考升學(xué)率在80%上下,在當(dāng)?shù)匾咽鞘至说?余下的20%則多半留在小鎮(zhèn)上,過和上一輩同樣的無波無折的生活。

游泳館在美濃的鬧市附近,隔天開班,一個暑假下來,肯定能學(xué)會游泳了。夏荷每次去,都和盛青結(jié)伴。走過濃蔭匝地的柏油路,頭頂傳來聒噪的蟬鳴,路上的柏油已經(jīng)給白白的日頭曬化,不知怎的,夏荷卻不覺得熱。盛青說夏荷是個乖乖女,從來沒有那些使壞的心思。那些日子,班上已經(jīng)在流傳若蘭和高二(3)班的許彬去看電影的事情,類似的捕風(fēng)捉影的傳聞還有一些,比如曼娟和高偉的、袁菲菲和劉強的,能數(shù)出來的不下五對。傳聞的內(nèi)容無非是相伴上學(xué)、下了課去逛公園、一起做作業(yè),最嚴(yán)重的是單獨結(jié)伴去附近的牛首山玩。對這些,夏荷聽過,只當(dāng)是風(fēng)過耳,也沒有心思去討論。盛青說夏荷乖,意思她懂,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在心里覺得沒有哪個男生可以讓她產(chǎn)生異樣的心思,或許,還沒有到開花的年紀(jì)?一路上,不時有同校不同班的學(xué)生拎了裝游泳衣的袋子走到前面去,彼此面熟,卻不好意思打招呼。當(dāng)空氣中有漂白粉清冽的味道飄來,游泳館的大門已經(jīng)在她們的視線中。

夏荷他們那個游泳班主要是同班同學(xué),大約20個人。男生和女生第一次穿了泳衣泳褲面對,都覺得有些害羞。

有的女生緊緊抱著雙臂,不肯松開,有點一葉障目的意思;而男生呢,始終側(cè)著身子,不敢正視,這么著,也就有了欲蓋彌彰的意思。而有的人眼睛蒙了層霧,表情恍惚,連教練的口令都聽不清楚,于是被叫重來,于是就更加的窘?？傊?空氣莫名地尷尬起來。

夏荷穿了件藍(lán)底白點的泳衣,盛青是明亮的火紅。好不容易捱過預(yù)備階段,十個人一字排開,下到淺水區(qū),終于可以將身體掩藏于水中,心情才自如放松起來。他們手抓著泳池邊緣練習(xí)蛙泳的腿部動作:收腿、翻腳、蹬夾、滑行。練了將近10分鐘,夏荷覺得腿腳酸麻,準(zhǔn)備松口氣,這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更衣室門口一閃,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過來。

一只小蟲在水面上時歇時飛。

夏荷覺得自己的血管在微微跳動,腳下的動作不由地滯緩了。

“對不起,教練,我遲到了!”郭曉芒氣喘吁吁地對教練說。

“趕快練起來吧。”教練皺了皺眉,簡單說了一下動作要領(lǐng),示意郭曉芒下水。

“哇,好健美哦!”夏荷隱約聽見若蘭在另一頭唏噓,雖然很輕,但大家都聽到了,起哄似的笑起來。一片葉子無聲地滑落水面,幽幽地打著飄。

印象里,那是夏荷第一次那么仔細(xì)地觀察同齡男孩子的身體。玉白的膚色,光滑干凈,發(fā)育良好的骨骼與肌肉,讓人聯(lián)想到山的峻峭線條,胸肌和腿部肌肉都健碩得恰到好處,四肢頎長,背線挺拔,以前用“玉樹臨風(fēng)”形容他,一點都沒有錯。他在水邊行走,腿上的汗毛沾了水珠子,隨著走動,晶瑩地顫動。他的影子倒映在水中,一波一折,猶如春風(fēng)拂過。

夏荷趕緊低下頭,看眼睛底下的水面,臉頰燒灼般的燙。盛青叫了一聲“夏荷”,突然不再說話。四周很靜,只有踩水聲,嘩嘩,嘩嘩,恍恍惚惚地響著。

2

暑假還沒有過盡,秦川讓班委發(fā)動全班去江邊露營,夏荷是班長,爽快地接下了任務(wù)?！拔蚁胱尨蠹冶M情放松一下,趁現(xiàn)在學(xué)習(xí)壓力還不是太大。不過,自愿報名噢?！鼻卮w恤地說。夏荷心里一暖,學(xué)校里已經(jīng)有老師議論秦川對學(xué)生過于放任。秦川這么做,也是頂著壓力的吧?再說,野外露營還有一個安全問題。這么想著,在準(zhǔn)備過程中,夏荷也就想得格外仔細(xì)周到,和班委一起,把報名的四十多個人分成八個組,男女生搭配,確定了組長,備齊了鍋碗瓢盆、露營用具、藥品柴火等等,就等著上路了。

美濃鎮(zhèn)位于長江邊上,十里江灘隱隱地和遠(yuǎn)山相接,那里密密地栽種了各種樹木:香椿、泡桐、白楊、擋浪柳……江水奔至這里,減慢速度,似乎既不進(jìn)也不退,顯出湖水一般的恬靜柔和,與江畔的綠蔭融在了一起。江灘的沙泥也極細(xì)軟,沒有碎石,也少見水洼,如綢布般平展展地鋪伸開去,灘上點綴著供游人露營的木屋,色彩鮮艷,童話世界似的。極遠(yuǎn)處,接著一座棧橋,如水墨畫里疏淡的一筆。這里靜,平時游人寥落,只有到了節(jié)假日,才會忽然地?zé)狒[起來,涌來很多人,野炊、散步。在美濃,江灘是一個很好的休閑去處。

那天一早,大家徒步去江邊的時候都極興奮。窩了一個暑假,都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想到晚上要在外面野炊、露營,心里充滿了渴盼。想起來,大家一起在外面過夜,這還是第一次,盡管據(jù)說木屋的條件簡陋,對他們來說仍然是無法阻擋的誘惑。

夏日的早晨,空氣還是涼絲絲的。大地濕潤著,纖塵不起。大家排著隊走,清冽的空氣在肩膀與肩膀之間傳遞著,微微地散發(fā)著熱度。每個人都背著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提著野炊用的家伙,還有一些裝了調(diào)料和肉串的瓶瓶罐罐,隨著行進(jìn),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仨懼＿@一路就走得很熱鬧。

秦川走在最前面,邊走邊帶頭唱歌,是那個年代剛剛紅起來的流行歌曲,“天邊飄過故鄉(xiāng)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喚”,學(xué)生們就緊跟著和:“當(dāng)身邊的微風(fēng)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曲調(diào)一唱三嘆,極其抒情。當(dāng)唱到最后的“我曾經(jīng)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那故鄉(xiāng)的風(fēng)和故鄉(xiāng)的云,為我撫平創(chuàng)傷”,大家齊聲把歌曲推向了高潮。

天上的云,一朵一朵,被風(fēng)吹著疾走,和地上的隊伍保持著一樣飽滿的激情。跑得乏了,大家就坐在路邊休息,抬起頭,看天上依然在疾走的云。

“難得有閑心看云,原來云的確有使人欣賞的價值啊!”秦川靠在一塊巨石上說。云動得迅速,時而相容,時而互相追逐,互相吞吃,色彩混雜,形影交錯,忽而莊嚴(yán),忽而愁蹙。

夏荷正在想秦川的話,忽然聽盛青在耳邊輕聲說:“我覺得秦老師很可愛啊……”

“可愛?”夏荷張大了嘴。

“別吵吵啊,”盛青努力把她的聲音壓下去,“大驚小怪干嗎?只是可愛而已啊?！?/p>

隊伍又行進(jìn)起來,只能站起來,拍拍屁股,繼續(xù)往前走。秦川在隊伍前面又唱起另一首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當(dāng)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會在這里衷心地祝福你……”聲音比先前更加高亢精神了。

3

入夜的江邊有著另一番情致。

野炊完畢,享用完了在野火上燒煮的榨菜蛋湯、烤肉串、烤面包片,一天的活動告一段落。其間發(fā)生了數(shù)起小事故。為了搶一根柴火,若蘭和“大頭”廝打了幾下,最終自然是若蘭勝。盛青在做湯時,不小心燙傷了手,夏荷用媽媽準(zhǔn)備的藍(lán)油涇給她很快地處理妥當(dāng)了。至于第三組把整盤肉串全部翻倒在地上,也只能算是小小的插曲,他們將沾了沙的肉串重新洗了烤了,似乎并不影響它的美味。總之,這一天,彼此見識了烹飪手藝,每個人都呈現(xiàn)了一種新面貌。

到了晚上,一些坐不住的,玩起了童年時捉迷藏的游戲;愛靜的,則圍著畢畢剝剝的篝火夜談。秦川在,盛青和夏荷在,郭曉芒和另幾個男生也在。風(fēng)里不時飄來若蘭她們歡快的笑聲,將夜談的聲音切成一小段一小段。

篝火燒得有氣無力的,火苗忽高忽低,舔著夜里潮濕的空氣,將每個人的臉映得或明或暗,于是表情也一同模糊了。不知是誰起的頭,說到了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男女生之間的傳聞,夏荷抬起臉,看秦川臉上的表情。秦川會怎么想呢?他是否已經(jīng)知道這些呢?是否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若蘭最近魂不守舍的樣子呢?

秦川卻沒有直接發(fā)表議論。他拿著一根樹枝,往篝火里撥弄了幾下,眼神有些散漫,良久沒有說話。

“秦老師,你……”郭曉芒問。

“我在想,是不是應(yīng)該對你們說……”秦川欲言又止,“不過,我覺得說了也沒什么,我只是想說,這是特定年齡里,一種特定的情緒。”

夏荷有點猜到秦川要說什么,不由得屏息靜氣。

“那年,我在美濃中學(xué)讀高二。我的同桌是一個特別文靜的女生,戴一副淺黃色鏡框的眼鏡,扎兩個麻花小辮,平時,她話很少,我常常惹她,她卻從來不生氣。有一天,性格溫和的她突然離奇地和我大吵起來,我吵不過她,心里特別別扭。第二天去學(xué)校,我旁邊的座位卻空著,老師告訴我,她轉(zhuǎn)學(xué)走了。我非常驚訝,打開她的抽屜,只有一堆紙屑,我隨意地拿起一片,竟然看到我的名字……我把所有的碎紙片都收進(jìn)了書包,晚上,我在燈下把碎紙片還原成一張,那是她的日記……她說她……喜歡我,那一刻,我的感受至今想起還很清晰,我記得我好像遭了雷擊一般,眼睛里涌出了淚……可是,從此我卻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現(xiàn)在。想到一些少年往事,她的樣子都在我眼前晃,有時甚至?xí)鳒I……”秦川的聲音低下去,似乎在回憶,繼而,他的聲音又慢慢高起來,“這樣的經(jīng)歷每個人都會有,只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吧,就像在旅途中遇到一處河灘,或許很美,或許潛藏著危險,安然渡過就好。”

不用再問,秦川的意思大家都有所明了。想到前幾天課上,迂腐的歷史老師曾經(jīng)用粉筆頭狠狠教訓(xùn)過湊在一起說話的曼娟與高偉。夏荷與盛青相視一笑。那天高偉被粉筆頭擊中后,“哎喲”慘叫一聲,歷史老師立馬說:“還好意思笑!小小年紀(jì),不知道難為情!”大家都回頭用眼睛掃高偉,曼娟臉紅到脖根,整節(jié)課再也沒抬過頭。

夜已深,江水的涼意慢慢從腳丫處開始升起。秦川說,大家可以去休息了。夜談的人,做游戲的人才乖乖地回到各自的木屋去。夏荷與盛青并肩走著,看見郭曉芒走在她們前面,他的影子映襯著黯淡的江景,看起來特別的孤獨。

4

然而,剛開學(xué),秦川便被學(xué)校派去教育學(xué)院進(jìn)修,一走就是一學(xué)期。這對夏荷他們這個班,不是一個好消息。

走了秦川,來了代理班主任,美濃中學(xué)有名的“葛××”(音:葛叉叉)。葛××大名葛洪寶,因其嚴(yán)厲、不茍言笑,從不輕易夸獎學(xué)生,批在學(xué)生作業(yè)簿上的“×”醒目且有力得名。

葛洪寶第一天上任,就給了高二(1)班一個下馬威,布置了一道冷僻的作文題:感悟《人間詞話》的“出”與“入”。題目一出,十個有九個傻了眼。不要說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沒有幾人通讀過,這“出”與“入”二字也讓這些剛升高二的學(xué)生匪夷所思。葛洪寶板書完畢,并不特別注意下面的學(xué)生。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你又可以認(rèn)為他在觀察任何一位同學(xué)。這讓夏荷在心里起來兩個字:狡猾。

這時候,夏荷的余光瞥見自己的同桌舉起了手。“什么事?”葛洪寶指了指郭曉芒。

“老師,”郭曉芒站起來說,“我覺得這個作文題文學(xué)色彩過于強烈,缺少時代氣息和現(xiàn)實感。我們這些十七八歲的中學(xué)生,人生之書才剛剛打開,生活、情感和經(jīng)歷還十分單調(diào),沒有切身體驗,寫這個題目,只能談空話,講假話。”

有人暗暗長吁一口氣,仿佛一只憋屈的瓶子終于被拔去了塞子。

葛洪寶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你是說,我的這個作文題不妥當(dāng)了?”

郭曉芒點點頭。

葛洪寶的聲音依然陰冷,似乎聽不出他聲音里的情緒:“那到底是你來教我,還是我來教你呢?”

郭曉芒低頭不語。

葛洪寶三步并作兩步跨到講臺前,轉(zhuǎn)身沖大家說:“不要知難而退,碰到一點困難就尋找外部原因,為自己開脫。這種態(tài)度怎么行?怎么去應(yīng)對兩年后的高考?……”他的聲音扁扁的,干澀而單薄,像被門縫壓扁了的氣流。接下來的話,夏荷沒有去聽,不聽也想象得到是什么。只是對身邊的郭曉芒,她再次刮目相看。

“你膽子夠大?！毕暮尚÷晫ν勒f。

“我說的是實話?！惫鶗悦⒄f。

“那你怎么寫呢?”

“我準(zhǔn)備交白卷?！?/p>

“真‘偉大?！毕暮勺焐线@么說,心里還是不敢。挖空心思往作文簿上涂字,只求早點湊滿規(guī)定字?jǐn)?shù),交卷大吉。

而郭曉芒,果真是空坐了一堂課,將空白的作文簿交了上去。

5

美濃的秋天也是說來就來,第一片葉子落下,已經(jīng)降到需要穿毛衣的溫度。夏荷換上媽媽新織的毛衣外套去上學(xué),在校門口,遇上若蘭。若蘭似乎不怕冷,還是穿著裙子。夏荷注意到這是一條新裙子,長袖,領(lǐng)口和袖口都綴滿了花邊,且過于緊身,這讓若蘭原本豐滿的身體顯得更肉感,身體上的肉擠成一堆,隨時都要綻放而出的樣子。讓旁邊的人不由為她擔(dān)著心。

“今天有好戲看了?！比籼m挺著胸說,她走路一直是雄赳赳的樣子,說這句話時尤甚。

“什么意思?”

“昨天傍晚我路過語文教研組,聽到葛××在里面大發(fā)牢騷,氣得臉紅脖子粗,還提到郭曉芒的名字,說秦川把這個班寵壞了之類?！?/p>

“是嗎?”第一節(jié)課就是語文課,夏荷倒抽一口冷氣。

走進(jìn)教室,氣氛已異乎尋常。葛洪寶站在門口抽煙,神色冷峻,臉上的皺紋斧刻一般滄桑,見了人,漠無表情。講臺上的一堆作文簿,‘莊嚴(yán)地擺放著,如同一顆定時炸彈。

上課鈴響,葛洪寶果斷地掐滅煙頭,返回講臺。

他清了清嗓音,開口說話:“前天上午,我以為這只是一句戲言而已,一直到我批改這位郭曉芒同學(xué)的作文之前,我仍然認(rèn)為他只是一句戲言。我想,你們應(yīng)該明白我在指哪件事情。在座的,都是見證人。我希望這位同學(xué)能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錯在哪里。如果不反省一下,自己錯在哪里,肯定是不行的。這件事情不僅影響你自己的學(xué)習(xí),也危害了班級的榮譽和風(fēng)氣,所以這不是一件小事。這件事情的影響是負(fù)面的,而不是正面的,是嚴(yán)重的,而不是輕微的……”

他嫻熟地運用著議論文寫作中的“正反論證法”慷慨陳詞,卻讓下面聽得不痛不癢,暗流洶涌。正努力壓抑著不耐煩,夏荷聽到葛洪寶說到自己的名字。

“我曾經(jīng)聽你們秦老師說,夏荷是寫作文的高手,才華出眾,下筆有神。我就對他說,這樣的贊譽對一個高中生是不適用的。果不其然,這篇‘出和‘入夏荷寫得怎樣呢?思路僵硬,語言貧乏,全然沒有一點才氣。而你們整個班,也都寫得一塌糊涂!我這個人,從來不帶任何框框去看人,無論是優(yōu)等生,還是差生,到了我這里,全部從零開始。你們秦老師對你們過于放縱,這個學(xué)期,學(xué)校讓我來收收你們的骨頭,把野出去的心收回來……”

寒意頓從腳底生。夏荷翻開發(fā)下的作文簿,見上面赫然批著70分,這在她是從未有過的低分。郭曉芒沒有拿到作文簿,葛洪寶在上面評講,他在那里空坐了一堂課。下課鈴一響,葛洪寶揚長而去。

“我以為他會找我去談話……”夏荷聽見郭曉芒在那里嘟噥,心里想,葛洪寶這一招還真毒,被他晾一邊恐怕不會是一天兩天的事,便說:“他不把作文簿還你,你就自己再換一本新的。說實話,你那天說出了大家都想說的?！?/p>

“謝謝你!”郭曉芒看了夏荷一眼,說,“我不會在意,隨他了?！?/p>

“他用你們兩個殺雞儆猴呢?！笔⑶鄰暮竺鎿涞乖谒麄兊恼n桌上說。夏荷笑笑,沒有接她的話。

“這樣,你們可以結(jié)成勝利軍同盟?！笔⑶嗯匀魺o人地繼續(xù)說。

“還勝利軍呢,已經(jīng)灰頭土臉啦!”夏荷回道。一回頭,看到若蘭坐在角落里對著他們曖昧地笑。

這天盛青值日。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夏荷破天荒地和郭曉芒同路,突然想起,同桌這么久,還不知道郭曉芒住在哪里。便問:“你住在……”

“住在彩虹坊,和我爸爸。”郭曉芒爽快地答。彩虹坊與夏荷的家一街之隔。

“你媽媽呢?”

“我沒有媽媽?！彼f。

夏荷沒有再問,低頭走路。

“我聽說你沒有爸爸。”郭曉芒說得夏荷心里一驚,

“我們兩人很相似?！?/p>

夏荷點點頭:“爸爸很早就不在了,媽媽照顧我很辛苦?！?/p>

“和你不同的是,我有媽媽,但她在長春,和別人結(jié)婚,有了孩子?！惫鶗悦⒄f。

“你怪她嗎?”

“不怪,她和爸爸合不來,他們分開,兩個人都可以生活得更平靜?！惫鶗悦⒄f,“爸爸回美濃,是回自己的老家。我的籍貫是在美濃呢!”他笑著看夏荷,似乎在說一件愉快的事情,臉上絲毫沒有悲戚的神色。

“你和別人不一樣?！?/p>

“有什么不同嗎?”

“我有時覺得自己可憐呢,因為沒有爸爸。其實,媽媽給了我很多,我得到的愛一點都不比別人少,我要像你那樣……”

“是啊,沒有理由不快樂。”郭曉芒仰起頭,看了看天。

“即便葛××繼續(xù)把你晾在一邊?”

“即便葛××繼續(xù)把你的作文批低分?”

你一句我一句,兩個人都覺得和對方說話很有意思,白天的不快很快煙一般地散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