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靈的泰山石敢當

郁林興

一、泰山石鎮(zhèn)陰氣

很久以前，在新義楊家村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池，每到夏天，池塘里魚兒嬉戲，荷花綻放，映襯著清清碧水，風景迷人。不過這風景在當年卻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賞玩的。原來，這是楊大戶家的私人財產(chǎn)。

這楊大戶富甲一方，為人卻十分吝嗇刻薄。他家里奴仆成群，吃喝不愁，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一妻一妾生了兩兒三女，三個女兒都還健康，兩個兒子卻在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眼看萬貫家財沒有兒子繼承，楊大戶是四處求神拜佛乞求一子。

那天，楊大戶剛拜了送子觀音從廟里出來，有個道士主動與他打招呼說：“老員外既然來拜送子觀音，一定是家里人丁不旺吧？”

楊大戶被說中心事，不由點頭。這人又說道：“您家宅基的風水有問題，就是拜幾十年的觀音，也沒用啊?！?/p>

這句話讓楊大戶心里一跳，他何嘗沒想過這個，也請過幾個風水先生，用了好多法術(shù)，也沒見一點效果。此刻見這道士似乎是個高人，于是深深作了一揖，請他到家中一敘。

道士說他叫妙空，祖上就喜好周易八卦。他在楊家大宅宅前屋后來回轉(zhuǎn)了三圈，說出一番話來。

“員外，您家男丁留不住，罪魁禍首就是您那荷花池，東北為艮宮，屬土，是主小男孩的位置，現(xiàn)在這方位是一個大大的荷花池，這樣被水反克，怎樣留得了男丁呀？”

楊大戶當即起身，拉著妙空的手連問是否把池塘填了就好了。妙空說，因為這荷花池已年代久遠，陰氣積聚太久，填了也不能破解，唯一的辦法是弄兩塊千里之外的泰山石，楔入水中才能鎮(zhèn)住。

這番話說得楊大戶迷惑不解，忙問妙空，為什么要跑那么遠運泰山石？離新義村一天多路程的杭州附近，就有石頭出產(chǎn)呀。妙空連連搖頭說：“泰山乃秦始皇封禪過的天下第一山，泰山石就是泰山之子，用來祈福辟邪，最是靈驗不過，俗稱泰山石敢當。連那京城宮里頭，都用泰山石鎮(zhèn)著呢！您這宅子里的邪氣太重，若不是用萬鈞之重的泰山石，只怕壓不住它！”楊人戶大吃一驚，萬鈞巨石，那要怎么才能運回到家來呢？

妙空捏著指頭搖頭晃腦念念有詞好一陣，才慢吞吞地說：“這事兒我能為員外辦成，不過需老員外隨我同行，花多少銀子，都不能抱怨。”

楊大戶連聲表示只求解除煞氣，只要后繼有人，耗費千萬金也在所不惜。妙空算好了良辰吉曰，等到九月初一，一行人出發(fā)前往泰山而去。

二、一路艱辛

一路上星夜兼程，終于到了泰山腳下，妙空帶著楊大戶奔波各處求購，終于搜購到兩塊萬鈞巨巖。這兩塊大石，長約二丈，寬高各一丈有余，要怎樣才能運回到千里之外的新義村？

妙空卻胸有成竹。先雇傭了兩百多名身強力壯的人夫，帶著他們連夜打造了兩輛巨大的雪橇，兩百余人合力把大石滾到雪橇之上。眾人用繩索拉的拉，用棒槌撬的撬，用手推的推，用肩掮的掮，一步一步艱難前行，同時在雪橇前行的路途安排數(shù)人專門潑水讓路面結(jié)上冰，以減輕阻力。

就這樣，這支隊伍行走在隆冬的官道上，長途跋涉，歷盡艱難，終于來到了江南地界。此時已是正月末的光景，江南即將結(jié)束春寒，氣溫開始上升，如果地面不結(jié)冰，實在拉不動這兩塊巨石了。

楊大戶眼看家鄉(xiāng)在即，卻寸步難行，急得滿嘴起泡。那妙空卻不慌不忙，說道：“我今晚作法，讓天降大雪，咱們依舊可以不耽誤趕路。只不過，小道一直有個心愿，想建一座道觀?，F(xiàn)在諸事齊備，只差數(shù)百兩銀子的工匠錢，您看……”

楊大戶一聽這話心中半信半疑，雖然這妙空有點本事，可是初春時節(jié)在江南下雪，還真不多見。所以他咬咬牙對妙空說，只要大師真能讓天降大雪，我愿出五百兩銀子幫大師了卻心愿。

當天晚上，不知道妙空關(guān)在房內(nèi)鼓搗些什么花樣，不到半夜，竟然北風凜冽起來，不久，鵝毛般的大雪紛紛灑落，楊大戶喜從天降，趕緊喚起了人夫，連夜趕路。

這場大雪帶來一股寒流，居然持續(xù)了二十來天，等到天氣轉(zhuǎn)暖，大石已運到楊家荷花池邊。

兩塊巨石在楊家落了戶。楊大戶問妙空如何放置，妙空說，一塊大石鑿成整體相連的河埠，鎮(zhèn)在荷花池東北方位，叫步步（埠埠）高升，另一塊泰山石，鑿一條石船，停放在荷花池里，這叫歲歲（船船）平安。如此這般，不僅能鎮(zhèn)了那陰氣，還可保佑楊家歲歲半安，楊家后人步步高升。

幾個月后，在鑿石階和鑿火船的工匠們叮叮當當?shù)腻N鑿聲中，楊大戶的小妾又鼓起了肚子。

三、陰損一招

這一天，河埠和石船都完工了?？墒?，生性吝嗇刻薄的楊大戶卻以種種理由克扣了石匠們的不少工錢，石匠們找到妙空說理，不料那楊大戶連妙空也不給一點面子，他陰沉著臉對妙空說：“你當我不知道嗎？什么做法降雪，你不過就是粗通些天文地理，算準了那幾日要下雪，裝神弄鬼，存心訛我的銀子罷了，識相的話就及早滾蛋，不識相我把你交到官府法辦！”

妙空又驚又怒，指著楊大戶喊道：“想不到你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你出爾反爾，我料你這輩子生不出兒子！”然后拂袖而去。

一個多月后，楊家大宅門里傳出響亮的嬰兒啼聲。聲音此起彼伏，竟然是生了一對雙胞胎，但楊大戶一看，都是囡囡。從此以后，楊大戶的一妻一妾比賽似的，你爭我趕，一個接一個生，三年內(nèi)又生了四個，可清一色都是女孩。

女兒多了，洗澡都是問題。楊大戶無可奈何之際，眼珠瞟到了荷花池里的大石船。干脆，用石船做女兒們的大浴室吧。

楊家打通院墻，給石船裝了頂棚，又精心布置了一番。其后，經(jīng)?？梢钥吹骄艂€小姐上石船洗澡的身影。從那時起，不少小伙子們有事沒事總愛往楊家的荷花池旁轉(zhuǎn)悠。

直到楊大戶漸漸老了，楊大戶冉也沒有生下一個兒子。他到老都不明白，都說泰山石靈驗，可他出大價錢花九牛二虎之力弄來的那泰山石，為什么沒能鎮(zhèn)住邪氣，為什么沒能保佑他生下一個兒子呢？這一天，楊大戶上街，看到前面有個人依稀眼熟，仔細一看，正是那妙空道人。此時兩個人都已經(jīng)老邁，恩仇情冤也看得淡了，楊大戶開門見山提出他多年來百思不解的疑問。

妙空說，泰山石最掌皇正氣，講究天圓地方。可楊家鑿的石船和河埠，都在不太引入注意的東北方位被人有意鑿缺了一只角。這個位置缺角，用妙空的說法，那可是主損男丁的厲害一招，楊家費盡心機，就是因為缺這一只角，而全功盡棄。其實，妙空早已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他不知道是懂行的工匠恨楊大戶齋刻呢，還是無意中的巧合。本來楊大戶只要善待石匠和他，他就會說破此事想法彌補?？捎捎跅畲髴暨^河拆橋的小人行徑，到底還是沒能爭過沒有兒子的命。其實說是命也不是命，用一句現(xiàn)代人的話說，也許就是性格決定命運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