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不倦的探索者

徐欽琦

作者單位：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

張森水教授（1931-2007）是一位從事舊石器研究的科學工作者。裴文中院士和他合寫的《中國猿人石器研究》（1985）是一本不朽的巨著。在此書出版的那一年，張先生54歲。在大家的心目中，張森水教授已經(jīng)功成名就了。

然而在1998年，67歲的張先生仍然興致勃勃地來到安徽的繁昌。面對剛剛發(fā)掘出來的那一大堆令考古學家既熟悉又陌生，似真又似假的石頭塊，張先生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又一次以滿腔的熱情投身研究了！

1999年一大批從事舊石器研究的中外專家來到繁昌，其中有美國科學院的院士等令人仰望的著名學者。我清楚地記得，當時多數(shù)的學者對這批舊石器是持懷疑態(tài)度的。但張森水教授的神態(tài)卻十分堅定，毫不動搖。他多次私下對我言道，“我相信，這批舊石器是東亞遠古人類最早的活動證據(jù)！”對于張森水教授的這種勇敢無畏的科學精神，我由衷地感到欽佩。

誠如我們的祖先所言，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栋不辗辈俗侄础缙谌祟惢顒舆z址》（2009）一書的出版已經(jīng)整整九年了。而離張森水先生的逝世，則已十一年了。事實證明，我們的這本專著經(jīng)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在當前，科學界再也沒有人反對我們的科學研究的成果了。我是研究古哺乳動物的。人字洞的化石明白地告訴我們：它們是東亞早更新世的產(chǎn)物，距今應(yīng)有200～240萬年。早在1998年，邱占祥院士和我們就已經(jīng)對此達成了共識。所以在當年，張先生所面對的乃是200多萬年前的舊石器。眾所周知在1998年之前，我國還從未發(fā)現(xiàn)過那么早的舊石器。因此我們課題組的成員心中明白，年逾古稀的張森水教授將投入的乃是一個完全嶄新的研究領(lǐng)域。然而，我們欣喜地看到，張先生在生前按時把論文完篇了。他的逝世沒有影響這本專著的及時出版。邱占祥院士對張先生的論文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他說張先生的論文是我們這本專著中“最為關(guān)鍵的一部分”。

在過去的九年中，我不止一次地拜讀張森水教授撰寫的第三章《文化遺物研究》。我看到張先生非常的不容易，在從事這批舊石器的研究之前，張先生全面地、系統(tǒng)地閱讀了世界各國學者對早期人類活動的論文和報告，如對肯尼亞北部卡納湖（Turkana Lake）東岸的KBS工業(yè)，對埃塞俄比亞的哈達（Hadar）地區(qū)，奧莫（Omo）地區(qū)和扎伊爾的塞姆利基（Semliki）河上游地區(qū)的十多個舊石器地點，奧杜威文化遺址群，Vallonnet遺址，烏比迪亞遺址，德瑪尼西（Dmanisi）遺址，里瓦特（Riwat）地點，Meath地點等等。同時張先生對我國相關(guān)遺址的研究報告，他也都做了系統(tǒng)的調(diào)查，如湖北建始龍骨洞，云南元謀，河北泥河灣，陜西公王嶺等等地點。正是在這些調(diào)查研究的基礎(chǔ)上，張先生提出，在200多萬年前，安徽繁昌人字洞附近的遠古人類在這一帶活動頻繁，他們不但留下了眾多的舊石器，還遺留了一部分骨制品。張森水教授驚喜地發(fā)現(xiàn)，“個別骨器加工優(yōu)于石器?！痹瓉?，人字洞的“石器修理粗糙，幾無精品?！苯?jīng)過近十年的探索，張先生最后指出，“人字洞不像是久居之地，但遠古居民經(jīng)常來此活動?！庇谑恰霸诟鲗又辛粝率杳懿坏鹊倪z物?！?/p>

從張先生的論文看，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那么古老的石制品和骨制品。他沒有畏懼，因為他對西方的研究狀況，已經(jīng)了然在心，于是他客觀地、實事求是地對這批材料做了記述，終于開辟了一條新的研究東亞早期舊石器的道路。我認為，張森水先生是一位勇敢的孜孜不倦的探索者。他那創(chuàng)新的科學精神值得大力弘揚。